「什麼時候的事?」
此刻的雷紹霆眉頭微微聳起,看著那扇被撬開的玻璃窗。
躲過監控,躲過樓層的安保人員,沒想到喬連海竟然有如此本事,竟然能撼動這靠指紋識別鎖,這是他始料未及的。
是的,喬連海逃了,再一次的『越獄』了!
也想過,假意放水,讓喬連海出去,這樣,他第一件事一定是去找他要保護的那個幕後人,可最終,還是放棄了這個方法,因為他是喬楚的爸爸,不想對他有任何的利用,也不想讓他遇到危險。
因為三爺清楚,喬連海極力保護的那個人,不一定是同樣的心理,也許覺得事情敗露,殺人滅口也說不定。
「今天下午,剛剛我到外面查了一下兒,他是翻過那邊兒的天台隔離帶,順著消防梯爬到咱們公司樓下的緊急通道逃走的,只是指紋鎖他是如何開啟的,我是真搞不明白了!」
逃跑在預料之中,可是蘭溪真沒想到喬連海能有這等本事,破解了指紋鎖。
「這也不難解釋他竟然沒有驚動任何警戒系統就進了我母親的別墅了。」
「已經派人去追了,一輛黑色的寶馬三系轎車,看來車鎖也難不倒他。」
輕而易舉的從這裡逃離,到停車場偷走了一輛車,整個過程下來一點兒不拖泥帶水,從監控錄像看那個人影在開車門的時候兒也是相當的乾淨利索,看來是胸有成竹。
看著他的人很虧有所反應,照著監控錄像的方向追過去,應該不會跟丟才是。
正這兒思忖著呢,蘭溪的手機響了,接起來後,聽了兩句,臉色卻變得難看起來。
「人,跟丟了!」
掛了電話,不得不對老大據實以報。
「意料之中,他既然能開指紋鎖,骨子裡確實是個挺有道兒的人,甩開尾巴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那現在該怎麼辦?一定是上一次和他談話,對他觸動,想必是去找他的那個妹妹了!」
這是無可厚非的事情,從那天喬連海微博可見的慌亂神色,三爺也便更加確定幕後那個人就是喬連依沒錯了。
可是在調查了這麼久,這個喬連依彷彿在二十年前就消失了,以後就再也沒有任何關於她的資料,確實令人覺得匪夷所思。
「等!」
一個字,說的沉穩內斂,也看不出男人到底心裡是何打算,不過倒是讓蘭溪有些懊惱的情緒放輕鬆了些。
如今除了等沒有別的辦法了,既然手下的人被甩了,那麼再想追蹤到他的消息就不容易了。
喬楚到d&k的時候已經是七點多了,滿懷心事的她想將下午關於親姑姑認親的事兒想向三爺訴訴委屈,撒撒嬌的,還沒等宣洩自己的情緒,卻被這意外的事兒生生兒的堵在了喉嚨,是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紹霆,爸爸會不會有危險?他身份特殊,如果真的被警察發現整個越獄事件,那麼我爸就只能再去坐牢了。」
擔憂之色盡顯,一路過來的時候兒,就覺得有什麼事情要發生,站在禁止停車帶打的車,急急忙忙的往車上跑腳崴了一下兒,上電梯時不知道怎麼的,那個門打開後立馬兒就關上,她差點兒被反常的電梯門夾到手,雖說都是有驚無險,可心裡卻犯膈應了。
「放心,不會的,我已經派人去查了,相信我,很快會有消息!」
安慰著一臉擔心的小女人,三爺不禁歎氣,想著還有什麼辦法,能更快的知道喬連海的行蹤,所謂百密一疏就是如此,如果他存心利用喬連海引出幕後人的話,一定會在他身上放跟蹤器的,就是因為眼前的小女人,他不想對她親近的人太多的利用和威脅。
「你應該讓我見見爸爸的,如果我和他談談,也許他就不會走了,他不瞭解你,而且對雷家人有敵意,所以他才會走的。」
對於沒有堅持來看爸爸而追悔莫及,她並不是怪雷紹霆,只是因為他們之間的糾葛太複雜了,如果是在古代,這種世仇,兩個人是萬萬不可能在一起的了,爸爸又怎麼會信任他呢。
「就算你見了,他還是會走的,他要去見要保護的人,這邊也不想拖累你。」
「那,爸爸回去哪兒呢?如果他就這麼走了,紹霆,你能不能答應我,別再找他了,就當他已經不存在了,好嗎?」
如果爸爸有路子能夠逃走,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只要知道他在世界的某一個角落裡活的好好兒的他也就知足了。
不能替爸爸求得雷紹霆的原諒,起碼兒她可以求他不要傷害爸爸。
「喬,就算是送你爸爸離開,也要我們找到才放心,不然他就得一輩子過逃亡的日子,還談什麼好好兒活著呢?」
喬楚也頗為認同的點了點頭,逃亡的生活,一輩子都要躲躲藏藏,又談何生活,能活著就不錯了。
見她這麼一折騰,小臉兒發白,就心疼不已,沒有走遠,兩個人在樓下的餐廳吃了些東西,才開車回了雷家大宅。
車開進院子,便看見雷仲年的那輛加長林肯也停在院子裡,看來今天又免不了看到父子針鋒相對的戲碼了。
喬楚不禁歎了口氣,可是每天回來,先去風清園跟爺爺奶奶請安那是必須的,即便知道見了面兒也沒好事兒,還是得過去。
兩個人一進客廳,就發現氣氛有些不對勁兒,全家人都在,就連林素素母女都到場了,顯然家裡出了大事。
「媽,這件事我必須替蕭然做,讓她死也能瞑目!」
雷仲年背對著門,剛進門兒的兩個人並沒有看到他此刻的表情,只聽到這樣義憤填膺的一句。
雷老爺子和老夫人只是面色凝重,若有所思,對於兒子的話沒有作答。
一旁坐著的白敏也顯得有些激動,隨著這話往下說。
「我就說小然這十年就那麼昏睡著都沒聽說身體有什麼不好,怎麼就突然間……突然間就這麼走了,原來是有人暗害,既然這人已經自首了,那必須要重判他,讓他一命抵一命!」
走近了客廳的喬楚聽了這話,幾乎要背過氣去,瞬間渾身的溫度降至到了冰點。
暗害!自首!一命抵一命!
這一個個的詞語,無疑說的就是爸爸。
身體一軟,幾乎完全支撐不住身體的重量,好在那有力的手臂一直在她的腰間,給予她力量。
臉色瞬間蒼白,雙手也變得冰涼,雙手緊緊纏在一塊兒,已經沒法兒過血了似的泛著青白。
沉浸在凝重氣氛中的一眾人待兩個人走進了才回過神。
「爺爺奶奶!我們先回風錦園了!」
雷紹霆就當沒有聽見這事兒一般,連看都沒有看雷仲年,只是和爺爺奶奶打了個招呼,便要帶著喬楚離開。
剛剛的話聽的真真兒的,這個結果也預料過,但是覺得這是最不可能的一項,卻沒想到,這喬連海竟然真去自首了,看來他也已經想的很明白自己這一行的下場了。
「站住!你們先坐下,今天有正事兒要說!」
雷仲年喊住了兩個人,語氣並不十分和善,如果雷老爺子也招手示意兩個人坐下,三爺是覺得不會買老爸的帳的。
「今天劉局給我來了一個電話,說殺害你母親的兇手來自首了,我當初就覺得你母親死的蹊蹺,可是也沒查出個所以然來,就當是心臟病發了,可如今看來,並不是那麼簡單,所以,一定要嚴懲這個兇手,讓小然走的安心!」
雷仲年算是心平氣和的將事情的始末說了一遍,說完,犀利的眼神看向喬楚,帶著一股子早有預料的意思。
「喬楚,你有什麼話說?」
早已經心虛煩亂不堪的喬楚,被這麼一問,更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是喬連海的女兒,照理說也確實應該是雷家的公敵才是。
「我媽的事兒我會解決,既然兇手已經自首,該怎麼判就怎麼判,不至於勞動雷董還跑一趟吧!再者說,我媽和你沒什麼關係,即便是討個公道,也輪不到你!」
三爺一點兒不給老爹留臉面,深知雷仲年這次來絕非出於什麼對母親的不幸而憤怒,不過是有自己的目的而已,再轉頭看看林素素已經因為此事不住的流眼淚,看起來很是傷心,就不言而喻了,這是雷仲年讓自己形象加分的好時機。
「蕭然是我的妻子,我和她還沒離婚呢,關於葬禮你如何任性,我也都隨你了,這件事兒必須要嚴懲,你不是最孝順你的母親嗎?怎麼,今天兇手自首了,你到一點兒看不出來高興,就是因為她?連害你媽的人你都無所謂了是嗎?」
雷仲年指了指喬楚,這話訓斥的入情入理,讓大家聽起來,還真就是這麼回事兒似的。
「你去查了,查不出個所以然?如今有人自首,你又說當時覺得蹊蹺,雷董事長啊,您絕對是影帝級的,你關心過我媽哪怕是一丁點兒,你說的話我都能相信,便宜可不是這麼撿的。」
嘴角勾起一抹諷刺的弧度,他太明白眼前這個義憤填膺的中年人圖的是什麼了。
「老夫人,容我說句話!」林素素忽然幽幽的開口,「其實我知道,我沒什麼立場說這話,蕭然這麼多年不容易,而我這麼多年卻享受著應該屬於她的幸福,過去的事情,不管我是如何愧疚,恐怕說出來也不會有人相信了,我只想替仲年說幾句話,他一直跟我提起蕭然,其實他不是不關心,而是怕看到那樣的情形自己承受不了,索性就自私的不去看,直到蕭然就這麼走了,他真的是後悔不已,一直想為她做些什麼。
即便當初紹霆要將蕭然與別人合葬,他心裡的苦也都忍下了,因為他覺得這麼多年對不起蕭然,可如今兇手已經找到了,他想為蕭然討個公道,希望公審喬連海,這份心思如果被曲解成別有用心,就真的是太傷他的心了,我們都這個年紀了,這麼多年我都熬過來了,我也想明白了,我從來沒有要取代蕭然的意思,反而也想盡一份心意,讓蕭然能夠走得安心一些,所以,老夫人,還是給仲年一個機會吧。」
林素素說的是聲淚俱下,句句說的都是雷仲年的重情義和自己多年來的隱忍和不爭,坐在她身邊兒的林紹琪也流著眼淚,攥住母親的手輕聲安慰著。
一席話,有人動容,有人卻不屑,不過都藏在心底沒有表現出來而已。
此刻的喬楚已經顧不了那麼許多,心裡只想著爸爸這一去自首,後面的路恐怕也凶多吉少了,先是假死越獄,後來又殺人,這些罪證怎麼也得判死刑了,兜兜轉轉,躲躲藏藏,最後還是回到了原點,命運軌跡真的很可怕。
如今對上雷仲年那仇恨的眼神,她知道這個家恐怕也容不了她了,一直堅持著,隱忍著,努力的融入這裡,都是因為有雷紹霆在背後支持著她,所以她要做的更好,讓家人能夠接受她,但是如今這樣的事實擺在面前,她如何努力都無從改變了。
即便是雷紹霆不計較,即便是爺爺奶奶也清楚她只是喬連海的養女,並沒有血緣關係,不會將敵意波及到她這裡,可她自己心裡過不去這一關啊,其實上天早就將他們放在了對立面,為什麼還要讓兩個人無法分割的癡纏在一起呢。
「紹霆,這件事,你打算怎麼辦?」
雷震緩緩開口,他是充分尊重孫子的意見。
「是否公審對於懲治兇手沒有什麼區別,想將這件事情公佈於眾到底是有人想藉機樹立形象,還是真的想為我母親討說法,他自己心裡最清楚,我不同意公審,而且這件事我也不希望任何人插手!」
立場表明的很明確,喬連海的事情他雷紹霆處理,某些人想借用公審來樹立自己形象的事情就次打住吧。
「好,這件事兒就交給紹霆去辦,仲年啊,你集團還有好多事情要忙,就別操心這個了,先回去吧!」
雷震的一錘定音,任何人就不得有異議了。
雷仲年憤憤然離開,林素素母女也緊隨其後。
由始至終,林紹琪好像都沒有說過一句話,這對於時刻都要展現自己乖巧懂事形象的她甚為少見,來去倒是有些事不關己的樣子。
喬楚不知道該對爺爺奶奶說些什麼,也拎不清楚他們的心裡到底是怎樣看待她的。
雖說這事兒是交由雷紹霆辦了,其實也都沒差,爸爸去自首,也許就是抱著求死的心的,當初她計劃讓他離開時,他就有過猶豫不決的時候。
「爺爺,奶奶,我們也回去了!」
看出喬楚有些恍惚的神情,已經有些撐不住了,攬著喬楚搖搖欲墜的身子,起身告辭。
「紹霆啊,你早知道這件事,為什麼不跟我們說呢?」
莫宛如有些責備的口氣,聽到喬連海是害死蕭然的兇手,都沒有任何激動表情,就說明他早就清楚這件事,看來有一句話雷仲年說對了,他還真就是為了喬楚連殺害他母親的人都要放手了。
「奶奶,這裡面另有隱情,上一代的恩怨,我想多少您也知道一些,我會把一切事情都查清楚的。」
「那麼,外人如何說三道四,你也不在乎了是嗎?」
這一句話才是莫宛如要表達的話,即便是喜歡喬楚這孩子,可是人言可畏,對於雷紹霆在外界的形象是有所影響的,這事兒可大可小,就看人們怎麼解讀,解讀好了,他是一個公私分明的男人,解讀不好了,那麼他也許就是一個為了女人可以不顧一切的人,試問這樣兒的人,在商場上又怎麼能值得信任呢?
「別人說什麼我無所謂!」
不帶一點兒猶豫,非常篤定的說道,讓莫宛如也不好再在喬楚面前多勸解什麼了,相信喬楚是個懂事又聰明的孩子,能明白她說的話。
「先回去休息吧,你們忙了一天也累了!」
看著兩個年輕人離開,莫宛如忍不住的歎氣,當年仲年死氣擺列的非得喜歡葉之桐,結果都落了心病了,如今紹霆和喬楚在一起,兩情相悅,便覺得可能是命運對雷家的補償,終歸算是個圓滿結果,卻又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到底是有緣無分啊。
……
喬楚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依偎在男人的身上,拖著發軟的腿回到風錦園的,神色有些飄渺不定,腦袋也從剛剛的思緒萬千變成了一片空白。
回到房間,她傻傻的任由著男人將她安放在床上,將她被風吹亂的發捋順。
「喬,我不准你胡思亂想!一切有我!」
幽黯的眸光緊緊的鎖住她的臉,鄭重且小心的說道。
「我沒有胡思亂想,我只是擔心爸爸!」
怎麼會不知道他指的是什麼,又怎麼會不明白剛剛奶奶話裡的意思呢。
如此尷尬的局面,她的存在確實會給他帶來太多的不利,如果真的由著人們去解讀,那麼對他的前途事業沒有絲毫的好處。
「放心,這件事不會有任何人知道,我會安排明天一早的專機送他到m國!」
這是他聽到喬連海自首後迅速做出的一個決定,這件事越快越好,不能耽擱,現在就比誰的行動快了。
一個晚上的部署和安排專機航線,凌晨時出發已經是最快的速度了。
「真的可以嗎?紹霆,你真的可以放下對爸爸的恨意嗎?其實,你不必為了我勉強你自己的!」
既然爸爸一心求死,如果雷紹霆真要對爸爸怎麼樣,也許她現在都已經無法再阻止了。
「他是養育你二十多年的人,對你有恩的人我怎麼可能傷害他,讓你心痛一輩子呢,我母親的事情,我還是會追查,只是你爸爸不過是被人利用而已,幕後的人才是最險惡的,我不能原諒的是喬連海的愚蠢,但是我並沒有想要他一命抵一命!」
確實無法原諒喬連海的所作所為,但是萬事有因皆有果,更何況他對喬楚有恩,說什麼也是下不了這個手的。
「謝謝你,紹霆!」
「傻妞兒,不是早說過,我們之間不需要這個嗎?」
「我明天可不可以見見爸爸,他這一走下一次見面又不知道什麼時候了,我想親口問問他,為什麼要這樣做,也許他會告訴我幕後的那個人是誰呢?」
男人的寬容,卻讓她心疼不已,那是硬生生將他心頭的刺按到更深處,只有他一個人疼著,卻還要想著保全她的親人,她脆弱的心。
這樣的男人,她怎麼捨得離開啊。
可是,不離開,前路又該如何走下去?
猶豫再三,即便是時間緊迫,事不宜遲,可對上女人那雙懇切的眼神,他的心就完全軟下來了。
「好,你乖乖睡覺,明天一早我帶你去見他!」
男人怕打擾了她的休息,到書房去安排這些事情,而她的任務就是好好兒睡覺。
她也想好睡,能夠養精蓄銳的衝著明天奮戰,可是輾轉反側的她死活就是睡不著,眼皮跳得厲害,停都停不下來。
注定今夜無眠,喬楚索性起了身,想著泡個澡是否能夠放鬆一下兒,如今她能做的就是讓自己保持好狀態,讓男人為她的事情去忙的時候,她就好好照顧自己,別跟著添亂了。
走到浴室,放開水閘,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慘白的一張臉看著毫無生氣,一重重的事兒壓過來,沒心沒肺的她也覺得有些招架不住了。
忽然感覺胃裡一陣兒的翻湧,嘴裡苦澀難擋。
趴在馬桶邊兒無法控制的吐了起來,瞬間身上一層虛汗,衣服都潮潮的糊在了身上。
晚上本來吃的不多的東西,這會兒全吐了一個乾淨。
感覺肚子裡沒啥可吐的了,還是不由自主的乾嘔了兩下,胃裡才算順溜兒點兒。
打開水龍頭,漱漱口,洗了把臉,對著鏡子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嘴裡苦苦的感覺,怎麼漱口都退散不去,再多想,恐怕又要吐了。
無力的關上水龍頭,將放了半缸的洗澡水又放空了,這虛虛弱弱的,再泡了澡恐怕得暈在水池裡了。
打開淋浴,將剛剛身上的粘膩沖洗乾淨,便圍著浴巾走出了浴室。
走到更衣間,拿了一件男人大大的t恤套在身上,走了出來。
突然,停住了腳步,回憶剛剛胃部難受的感覺,很像前一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