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月下
「楚劍師兄？」
她微微驚訝，月色如水。
她目力所及處，只有月下一片淡淡寒霧，倒映著一片朦朧的月影。
她怔怔地看了半天，身後傳來一個清朗的聲音：「黃師妹，夜色寒冷，你怎麼會在這裡？」
黃蕭琳轉身，望向御風而來的俊朗男子，面上又恢復了往昔淡漠如冰的表情，道：「楚劍師兄，已經這麼晚了，怎麼還有如此雅興來水盈峰？」
楚劍朗笑一聲，站在她的身邊，指月道：「黃師妹的雅興不也不錯嗎？看今晚的月色，清冷無聲，迷濛籠罩，乾坤逆轉，內冷而蘊火，正是大亂將起之兆！真是好月！」
說罷，他若有意若無意地看了黃蕭琳一眼，笑道：黃師妹，你此刻心境，怕也比這明月清冷得多呀!」
黃蕭琳面色不動，週身寒霧卻略有收放，只是道：「楚劍師兄說話太過高深，師妹愚鈍，實在聽不懂。」
楚劍笑了笑，道：「師妹可是懂了裝不懂啊。」
他向黃蕭琳身邊崖海望了望，又道：「許久不見，倒沒想到師妹道行已進展如斯，直有悟靈頂層，直達聖靈境界，實是可歎可畏！」
黃蕭琳淡淡地道：「我只是師父欽點，多多指導一二罷了。更多的，乃是我們靈聖派福澤每一脈而已。」
楚劍失笑道：「自我們靈聖派出了一個天緣之人羅奇師弟，道行深不可測，早已經達到了聖靈境界。剩下的靈聖派弟子，直追聖靈境界而去的恐怕也只有黃師妹你了。血魔浩劫宣告天下之後，天下有道之士已都知曉了羅奇和岳思盈乃是拯救天下的天緣之人。然而我觀羅師弟身邊的岳姑娘，氣相步法，那身道行也實在是深厚，雖然不及羅師弟，但是較之你還要略差一籌。說到底，最難得的還是羅師弟那顆道心，神妙莫測，功用無窮，究竟是何境界，就連我也揣摩不透！這可遠非有相的道行可比。」
黃蕭琳冰冷的秀眉微微一顫。
楚劍沉思片刻，搖頭道：「說來也奇怪，羅師弟心法乃是師門靈聖派的靈聖心法，可是道術並非是靈聖派所載，這些是他另有奇遇，又或是真能無中生有，進入前所未有的境界自己悟出的？唉，看到這羅師弟這番成就，就知道他所經歷非同尋常，或許這就是他天緣使命帶來的公德吧。不知道無數年後，我們能不能有他此刻境界十中一二？」
黃蕭琳冷眉輕皺，道：「楚劍師兄夜間來找我，難道就是為了誇獎羅師弟道行來的嗎？」
楚劍回望黃蕭琳一眼，洒然一笑，道：「羅師弟命裡情劫，屢遭大變的岳姑娘，皆是萬中無一的女子，羅師弟多次皆是為了她，也算是他們天緣仙戀了。只是、只是……你真的也喜歡，你若要與她相爭，只是這樣怎麼可以？」
黃蕭琳冷道：「我可從未想爭過什麼，楚劍師兄恐怕是誤會了。」
楚劍怔了一下，面色尷尬，隨即走進一步，似乎想要做什麼，卻又不敢，道：「你若想要什麼，只管憑本心去作就是。靈聖派的興衰榮辱，清規戒律，不過是空中樓閣、鏡花水月，早晚是要煙消雲散的。何必讓這種負擔拖累了你？五脈首座已去其二，剩下三個背後之人，隨便哪一個出來，恐怕都不是幾個有什麼作為的。你也是心中有想法的，放眼全派，沒有幾人能夠約束你，放手去做吧。」
黃蕭琳身軀輕輕一顫，垂首道：「楚劍師兄，你……」
楚劍幽幽歎息，似乎心中壓制的心事，不說不行了。月下如水，透著冰冷的情。
是到底還要說了吧……
「黃師妹，你還是想盡辦法下山，去尋找羅師弟和岳思盈，讓他們回來吧。恐怕，靈聖派與魔教仁王宗一戰之後，所有的一切已經回不到以前了……」
「回不到以前？」黃蕭琳呆呆地出神。
楚劍迷茫，望著天空。月下，他的身影也很蕭索。這一種感覺，黃蕭琳從來沒有看到過。難道，他看到了什麼，知道了什麼嗎？
楚劍轉過身軀，看向黃蕭琳，眼波動盪，隱約柔柔的情，穿透月光的寒冷。
可惜，柔情再暖，也融化不了眼前她冰冷無情的心。
她感覺到了什麼，偏過頭去，不與楚劍目光接觸。就這麼的，仰望星空的月色。
月色也是殘缺的。
既然得不到，那就不要勉強，一切隨緣吧。
「掌門有異，已不是他了……」
楚劍踏霧而去，長吟道：「流水無情，落英有意。往昔紛芸，未必如煙……」
水盈峰峰頂，此時正有一泓秋水迴旋飛舞。仙劍光輝隱隱，又反著寒月月華，在夜空中留下無數蕩漾散去的漣漪。
舞劍之人趨退若仙，變幻莫測。只是劍意大開大闔，充斥著殺伐之氣，又透著些許焦灼與迷茫，與他仙人無異的身姿頗不相稱。
仙劍輕吟著，分開重重水波漣碕，破浪而行，劍氣越來越盛，劍尖上一點光芒驟亮，映得方圓數丈皆有如白晝！
逼開了層層寒霧，他墜落下去，消失在了迷茫的寒月之下。
「掌門有異？」
這幾個字，不斷地敲擊她的身心，讓她寒冷的心，終於有些疲倦了。
敢懷疑德高望重的掌門，而且還是他的大弟子，這是需要多麼大的勇氣？
黃蕭琳不敢想像，她突然明白，也許這話她也只能夠告訴自己了。
她站了起來，凝望著月光，月下如冰冷仙子的她，突然間感覺到自身的壓力重了許多。
寒風幾許，飄起了她瀑布一般的秀髮，揚起在肩頭輕舞飛揚，月下身影竟是如此孤單。
不是說，一世孤單，寂寞修道路嗎？
她翩然飄起，如月下仙子，朝著深深的崖海墜落，待深入雲海的時候，突然間一鳴沖天，一道身影彈射而起，紫芒更盛，飛入天空。
是夜，天地昏昏。
某處山谷，一位老者憑空現身，抬頭仰望。
谷中，平靜如常。
然而，平靜之中，突然靈力晃動，如素來平靜無波的河流驟然間波濤洶湧起來，狂風大作。
一時間，谷中怒雷滔滔，大地震撼轟鳴，連谷中兩側的堅硬峰巒也顫動起來，掉落起無數的碎石。
一時間，谷中如回到洪荒，地震海嘯不斷，天災**層出不窮，是以，谷中靈力驟然劇變，形成天地間奇特的存在。
老者凝神皺眉，對著眼前所見劇變，忽兒疑惑地道：「混沌之靈？」
似乎意猶未盡，老者用怪異的神色輕輕地道：「沒想到上古的混沌之靈也現世了……」
一記異嘯響起，隨後山谷之中，一道青色的豪光沖天而起，直上九霄。
幽谷上空，狂風大作。那一道耀眼的青芒，忽兒間化作了一隻飛翔的青鳥。青鳥雙翅一振，一聲輕鳴，空谷幽蘭，響徹天地。
青年並不離去，盤旋在幽谷上空，環轉飛舞。片刻之後，陣陣光羽落下，灑落山谷。青鳥並不離去，而是一直盤旋在上空，不知為何？
幽谷之中，混沌之靈充沛，盡數被青鳥所吸引。
要知道，這混沌之靈乃是上古存在的一種靈力，四合八荒，介於正道至強至聖和魔道陰暗邪異之間的一種奇異靈力。
青鳥，更是上古存在的一種靈鳥，如今早已經絕跡。在這莫名的幽谷之中，青鳥出世，意味著什麼？
老者雙眼微瞇，跳動著奇異的光芒。他神光籠罩，也不知道是不是碰撞到了四周的混沌之靈，蕩漾起一波一波的漣漪。
老者絲毫不顧，依舊從容。在最終的微微震驚之後，他的面色就恢復了平靜。
「混沌出，青鳥現，九幽地，十魔出，天聖靈，聚靈珠，古魔魂，三界斷！」
這一段話說出，老者平靜的面色就變得嚴肅深沉起來，凝重之下似乎看到了什麼，隱約有驚濤駭浪湧出，又似乎並不置信，微微低首苦思著其中的關鍵。
倒是最後三句，頗與夢魔口中時常呼出的三句類似。
老者似乎最終也沒有想明白，他暗暗歎息一聲，面色難看起來，幽幽自語地道：「自從血魔出世，一切天地玄機都變了。原本，老夫以為只有血魔，卻不想浩劫之中，還有其他八大妖魔。混沌之靈，青鳥現世，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也許，老夫有時候也是錯的……」
老者自言自語一番，天空盤旋的青鳥，突然青光大盛，化作一道青色的光焰，如箭消失在山谷上空。
幽幽天地，陣陣清風浮動，徐徐飄起。
老者凝望片刻，終於再次歎息一聲。幽谷之中，再也沒有任何可留戀的東西。混沌之靈，也消失了，隨著青鳥而去。
眩光閃爍，老者也不願多呆片刻，移空換位，消失在虛空之中。
不知名的幽幽山谷，風過無痕，好似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亂石穿空，驚濤拍浪，捲起千堆雪。不過，碎石紛紛，並沒有因此破壞幽谷任何。
只因，混沌之靈存在過。
月色之下，還有那一個地方，有著更加詭異的事情發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