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那位華麗麗的太子殿下離開去上早朝,陶沝便獨自一人留在了書房裡,小太監尚善奉命守在門外伺候兼保護——萬一有其他人前來,他可以先阻擋一陣子,好讓房間裡的陶沝有所準備。
久久地站在西次間的書櫃前,陶沝有一本沒一本地胡亂翻著架子上的那些書籍。雖然心裡想著應該借書打發些時間,但說實話,經過剛才那一鬧,她如今已完全失去了看書的心情——
此時此刻,她滿腦子想的都是自己待會兒與師兄再度相見時的情景畫面。
如果,師兄到時候真的肯答應帶她離開,那她又該如何向這位皇太子殿下解釋說明?!
她原本就沒什麼勇氣能做到跟他當面告別,更何況,還是在聽到他方纔的那番表白之後……如果她真的就這樣離開了,那麼他,會不會……
還不等陶沝想明白這個問題,她就耳尖地聽到從那間與書房西次間相連的梢間裡面傳來一陣響動,聲音雖不大,但很是有些突兀的。陶沝嚇了一跳,來不及細細思考,只出於本能地迅速跑到東次間,蹲□,將自己的身子小心翼翼地藏到了掛簾之後。
不大一會兒,西次間裡便鬼鬼祟祟地探出了一顆熟悉的小腦袋,眨巴著眼睛沖外邊一通打量,是昨日裡才見過的那位小阿哥——弘晉。
陶沝見狀當即一愣。他跑到這兒來做什麼?而且,他是打哪裡鑽出來的?
眼見明間裡這會子沒人,弘晉終於大著膽子從對面的西次間裡走了出來,面帶疑惑,四下張望,而後皺起眉自言自語道:「咦?也不在這兒嗎?那阿瑪到底把她藏到哪裡去了啊?」
她?!
陶沝聽到這話也跟著不由自主地皺了皺眉。難不成,對方嘴裡說的這個「她」是在指自己?!
不過,想歸想,陶沝終究還是沒敢輕易暴露自己,仍舊小心謹慎地縮在簾子後面默不作聲。因為她並不知道這個小傢伙今次前來的目的——他來找她究竟有何意圖?!
在明間裡轉了一圈,四處都沒看到人,弘晉又往東次間這邊走來,陶沝趕忙屏住呼吸蜷縮在原地,一動不也不敢動。
天上地下各路神仙,拜託你們哪位行行好,千萬別讓他發現她躲在這裡啊!否則,真要解釋起來那就麻煩了——
陶沝在心裡這般默默祈禱著,希望這個小傢伙走進來發現榻上沒人就會原路返回。
孰料,也不知道今兒個是不是有哪路神仙正好在家,正好聽到了她剛才的虔誠請求,還未等弘晉此番走進東次間,就聽得「彭——」的一聲響,他已先行不小心絆倒了放置在落地罩前的那只紫檀木花幾,擺在其上的那只唐代青花瓶當場應聲而落。
眼看著那只價值不菲的古董花瓶就要砸到地上成為碎片,弘晉的小臉都被嚇白了,整個人也徹底呆住了——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陶沝條件反射地撲了過去,搶在花瓶落地前的那一秒穩穩將其接住。
謝天謝地!總算沒摔破!
雖然此刻抱著花瓶趴在地上的姿勢實在不怎麼雅觀,但陶沝心裡卻是暗暗鬆了一口氣。不過很快,在抬頭對上某個小傢伙那雙閃爍著無比訝異光芒的黑眸,她便立刻意識到自己貌似做了一件錯事,她斷不應該為了一隻花瓶而選擇暴露自己。
嗚嗚,她骨子裡這愛錢的本性一定得改改,見不得貴的東西被摔破!
「九嬸,怎麼是你?!」弘晉的兩隻眼睛瞪得大大的,似是完全沒想到陶沝會在這時候突然冒出來「英雄救瓶」。頓了頓,也不等陶沝開口,又自己回答道:「唔——看來我猜得沒錯,阿瑪他果然是把你藏在了這間書房裡!」
陶沝站起身,把手裡的那只古董花瓶重新放回了花几上,這才張嘴反問:「你說果然是什麼意思?」
「因為我昨兒個聽說阿瑪病了,還在書房宿了一晚……」弘晉答得很是胸有成竹,「所以,我就猜你肯定是被他藏在了這裡!」
「為什麼?」陶沝眨眨眼睛,對於小傢伙為何會得出這樣的結論感到有些好奇。
「因為——」弘晉正想回答,卻聽到門邊傳來了一聲響動,緊接著,書房大門就被人從外面推開了,小太監尚善將腦袋探了進來——
「格格,可是出了什麼事?」對方問話的語氣透著滿滿的疑惑:「奴才剛才站在外邊好像聽到裡邊有發出聲響……」
「哦,抱歉,是我剛才不小心絆倒了這邊的花幾,差點把擺在上面的花瓶給撞到了地上……」陶沝一面出聲解釋,一面眼明手快地將此刻已然嚇得傻立在原地的小傢伙推到掛簾之後,「幸好及時接住了,花瓶沒事,你看,還是好好的……」
她說著,用手一指擺在自個兒身旁的那個花瓶,像是要讓對方當場確認一般。
順著她手指的方向,小太監尚善隔著遠遠的距離瞄了那只花瓶一眼,緊跟著又繼續發問:「那……格格可有受傷?」
見對方擺出一副想要走進來細探究竟的架勢,陶沝趕忙用力搖手:「沒有!我只是稍微被嚇了一跳,什麼傷都沒有!」停了停,又斜睨了一眼邊上正藏在掛簾之後嚇得瑟瑟發抖的小傢伙弘晉,支吾著慢慢說道:「那個……因為我昨晚上沒睡好,想趁這會兒再休息一下,所以……你能不能……」
「庶!」尚善是何等聰明的人,自然聽出了陶沝這番話裡的趕人之意。雖然有覺察到陶沝此刻的臉部表情和說話語氣頗為古怪,但他最終還是恭敬地應了聲,才剛想跨進書房來的兩隻腳也跟著重新邁了出去:「既如此,那格格就好好休息吧!奴才這就出去,格格若是有什麼吩咐,隨時喊奴才一聲就行了!」
「嗯!」陶沝連忙沖對方擠出一個笑。「有勞了!」
待尚善重新關上大門,書房裡的兩個人這才各自長吁了一口氣。陶沝一屁股坐到了東次間的那張睡榻上,整個人好似虛脫了一般,而小傢伙弘晉則是貓著腰從簾子後面鑽了出來,小跑到了她跟前站定——
「九嬸,阿瑪他昨晚沒有對你怎麼樣吧?」他一邊問,一邊上上下下地仔細打量著她,目光明顯有些閃爍,連帶問話的語氣也藏有幾分曖昧。
「你這孩子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呢!」陶沝被他盯得一陣汗顏,隨即意識到這小傢伙定然是誤會了自己剛才說的那些話的意思,當下沒好氣地瞪眼回去:「你阿瑪他能對我怎樣?好歹,我也是你九叔的嫡福晉——」頓一下,似是覺得自己不應該在這個問題跟一個小傢伙繼續糾纏,又連忙轉移話題道:「對了,你今日跑來這裡做什麼?」
弘晉歪著頭:「自然是來看看阿瑪他有沒有把你交給九叔啊!」
他說這番話的口氣聽起來頗有一種幸災樂禍的味道。陶沝氣不過,正要當場沖其發作,但對方卻又搶在她前頭自顧自地繼續接了下去——
「九嬸,你是不知道啊,九叔他昨天為了找你,差點把這整座皇宮都翻過來呢!」他說得言辭鑿鑿,就好像是自己親眼所見一樣,「除了阿瑪這兒,他幾乎都派人去四處查探過了,可惜卻一無所獲……我還聽說,他還因此和乾清宮的那位美人姑姑狠狠吵了一架,若不是有八叔和十三叔在旁邊出言相勸,他大概就要對美人姑姑強行施刑逼供了……」
不是吧?!
九九他瘋了?要不要反應這麼誇張啊?
「你確定你這話沒有半點誇大事實?」被小傢伙這樣一說,陶沝似是有些不確定地反問:「你家九叔他找不到我,關傾城何事?!」
「因為九叔一口咬定,說九嬸你定是被那位美人姑姑給藏起來的!」
蝦米?!
陶沝再度汗顏。九九這傢伙簡直就是「病急亂投醫」!
雖然她當時的確是有托那位薛公公去向傾城求援,但最後卻是連傾城的面都沒見到就中途開溜了——傾城是無辜的!
「對了對了!還有八姑姑、九姑姑和十姑姑的住處,九叔都跑去分別翻了個底朝天……」似是沒注意到陶沝這會兒擺出的一副義憤填膺的架勢,弘晉又接著補充:「就連十六叔那兒也沒放過……」
嗨?!
陶沝這下子徹底凌亂了。
九九該不會是瘋了吧?不過就是喝醉以後拿繩子綁了他一晚上而已,他有必要對她如此趕盡殺絕嗎?難道是因為他之前從來沒被女人綁過,所以一時間受刺激過度?!
幸好她昨兒個在半路上聽到了八阿哥和十阿哥兩人之間的那番對話,要不然,她現在很有可能已經被逮回去了!
不過,雖然她這會兒沒事,但卻好像也因此連累了很多人……
覺察到陶沝此刻正流露出一臉歉意的表情,小傢伙弘晉終於及時噤了聲,瞪大眼睛好奇地打量了她好半天,這才復又小心翼翼地出語試探:
「九嬸,你在想什麼?」
「沒什麼!」陶沝回給他一個淡淡的微笑,雙眼的焦距卻始終停留在臥榻正前方:「我只是在想,自己昨兒個一心想要躲開你家九叔的想法是不是太任性了,因為,好像連累了很多人……」
「那九嬸你現在打算怎麼辦?」聽出了陶沝話裡的一番自責,弘晉似乎也感到有點不好意思,「……是要回去九叔那兒麼?還是……繼續留在阿瑪這裡?」
「我……」陶沝欲言又止。老實說,她真的不想就這樣回去面對很有可能還處於盛怒之中的九九,可是,一想到那些無辜被她連累的人,她又總覺得自己這樣做有點自私,內心也變得莫名不安起來——如果她現在回去九九身邊,是不是就可以避免有更多的人被她給連累了?!
正想著,身旁的小傢伙弘晉發話了,卻也並不看她,而是兀自摸著下巴自言自語:「我覺得,九叔他搞不好今天就會跑到阿瑪這兒來找九嬸你呢!」
「什麼?!」陶沝聞言一驚,當場嚇得把自己前一秒還打算主動回九九身邊去的想法給忘得乾乾淨淨。「他連這裡也敢闖進來麼?這裡可是……」她的話才說到一半,冷不丁地又中途停住,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重要的問題,滯了好一會兒,這才緊緊皺眉道:「你阿瑪他……應該不會那麼輕易答應讓你九叔進來找人吧?」
想也知道,要是此番真同意九九進來尋人,即使不能當場逮到她,也肯定會找出些許蛛絲馬跡,這樣,他這位太子殿下肯定脫不開干係——他應該不會做這麼笨的事情才對吧?
「那可說不准!」弘晉擺出一副正經小大人的模樣做犀利分析:「如果阿瑪不同意的話,那豈不就正坐實了『九嬸你是藏在阿瑪這裡』的猜測麼?而且……萬一九叔告到了瑪法那兒,那阿瑪他就算不同意也不行啊……」
天!
陶沝只覺這話猶如當頭一棒,打得自己一時無法言語。若果真如弘晉所言,那她到時候該怎麼辦?雖然她相信那位華麗麗的太子殿下不會輕易讓她落入險境,但,如果九九今日真在早朝時就向那位康熙皇帝說起此事,然後下了朝直接跑來毓慶宮逮人,那她不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而且,若她真被逮到,還會變相得連累某人……她和他之間的那些事,不曉得也會不會因而暴露……她絕對不能冒這個險……
「九嬸,你怎麼了?你的臉色好難看啊!」眼見陶沝此刻的臉色「唰」的一下變得慘白無比,弘晉頓時有些不解:「難道你也病了?還是阿瑪把病傳給你了?」
「我想出宮……」陶沝自顧自地喃喃自語著,連帶目光也變得有些渙散。
「九嬸你說什麼?」聽出她是在答非所問,弘晉不由地一愣,也忘了繼續追究剛才的話題:「你要逃出宮去?」
「對!」陶沝回過神,輕輕朝他點頭:「其實,我早就打算要出宮來著,之前也跟你阿瑪提過,可是……」她頓了頓,眉心不由自主地糾結:「你阿瑪說,你家九叔把宮門封了,憑我自己是出不去的,得等他下朝回來送我出去才行……他說,那時候是出宮的最佳時期……」
她說這話的語氣聽起來極為沮喪,就像是很快要大難臨頭一樣——
「但現在聽你這麼一說,我又覺得自己還是應該早點離開這裡為妙,免得再連累你家阿瑪……只是,倘若你家阿瑪先前所言非虛,那麼出宮這事兒就憑我一己之力的話,好像……」不太可能實現!
難道,要她這會兒再重新跑去找傾城或巧巧她們幫忙?!
不!她絕對不能這樣做,想也知道不現實——
雖然昨兒個在這幾個人的住處沒尋到她的蹤跡,但九九肯定不會放鬆對這些人的監視——他大概算準了她只可能去找她們幾個求救,甚至,搞不好已經派人盯死了她們,就等著她現今跑去自投羅網呢!
不行!這條路也走不通!
嗚嗚,難道她今次注定要命喪九九之手?!
「如果——」正當陶沝此番處於無限糾結的煩惱思緒中,身旁的小傢伙弘晉又再度語出驚人,「九嬸你只是想出宮的話,我可以幫你的!」
「你?!」
陶沝被對方的這句話激得全身一震,眼眸也在頃刻間變得無比晶瑩閃亮,但旋即又重新黯淡了下去。就見她一臉鬱鬱道:「你只不過是一個才七八歲大的小孩子,又怎麼可能幫得上我什麼忙?」
「你不要小看我!」被她這樣一說,弘晉明顯有些不服氣,小嘴也立馬撅得高高的:「我絕對可以送九嬸你出去的!」
「你還說?」陶沝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只當對方是小孩子鬧彆扭,「昨兒個要不是因為一時心軟相信了你,我也不會被你家阿瑪發現行蹤,現在更不會……」如此猶豫糾結!
「可是——被阿瑪發現總比被九叔逮回去強吧?」弘晉大言不慚地反問,緊跟著又神秘兮兮地繼續爆料:「我剛才忘了說哦,九叔他後來可是也有去九嬸你之前藏的那座慈寧宮的佛堂裡找過呢……」
哎?不是吧?九九竟然連佛堂都去搜過了?
呼——謝天謝地!幸好她當時明智地選擇跟人逃了!否則——
因為沒想到還有這層內幕夾雜其中,陶沝一時顯得有些底氣不足,只能厚著臉皮拉長聲調以掩飾自己此刻的尷尬:「他去佛堂是你親眼瞧見的嗎?不過也是聽別人傳的吧?」頓一下,又故作姿態地再補充一句:「……也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你說的這些話……」
她的這些話顯然惹惱了面前的小傢伙。
弘晉立刻跳起身,扯著嗓子衝她大聲嚷嚷:「喂!我這可是看在你昨兒個幫我抄書,剛才又幫我接住花瓶的份上,才好心好意想要幫你的!倘若不是看你可憐,我才懶得理你呢……」
「你找死啊!」陶沝想也不想地立刻撲上去死死摀住他的嘴巴,隨即在對方驚愕的眼光中,惡狠狠地沖其壓低嗓音道:「喊得這麼大聲,你不怕被外邊的人聽見啊?」
「哼——」
因為沒料到陶沝這會兒會毫無預兆地伸手摀住自己的嘴,小傢伙弘晉起初表現得異常驚訝,但在聽到從前者嘴裡迸出的那番厲聲警告時,他便立刻表情忿忿地瞪了她一眼,用力掙扎著從陶沝的手下逃脫了出來。
只見他氣呼呼地拋給陶沝一記白眼:「喂,不准再像這樣對我拉拉扯扯的!阿瑪說過,男女授受不親!就算你是九嬸也一樣!」
這死孩子!才長得屁點大小居然還介意這種事!她雖然是有那麼一點點的正太控,但還不至於飢不擇食到對他下手!就算真要搞什麼男女授受相親,她也會找他阿瑪這樣的……
想到這,陶沝登時不客氣地回給對方兩顆大大的衛生球,卻沒想到,對方竟也毫不示弱地又重新瞪了回來——
一來二去,雙方的視線就這樣在半空中交錯出一道激烈的火花,而陶沝原本微擰的眉心也因而皺得愈發深刻起來——
難道,她現今真的要寄希望於眼前這個看上去完全不靠譜的小孩子逃出宮去?!
雖然她的確是很想盡快趕去見師兄,但——
對於這個叫作弘晉的小傢伙,她心裡卻是一點底都沒有!
相信、還是不相信他,這是個問題!
作者有話要說:早上領導不在,某唐趁機碼了一段,不過現在已經回來了~
汗~先把寫好的貼上,免得到時候又出什麼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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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先來更一段,都拖了好幾天了~筒子們見諒~
不過這段貌似沒啥實質內容~
這兩天開工作動員大會~~鬱悶,所以沒時間來更新~
終於結束了,某唐會努力碼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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