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立刻笑道:「小姑兒,是呀,看家好像來客了啊?那是表姐啊?」
秀瑤看是前面秦寶金家的媳婦付氏,這個付氏皮膚白淨,模樣中等,但是因為擅長說笑,眉眼間自有一股風情,一雙桃花眼水漉漉地轉來轉去。她是村裡有名的包打聽和長舌婦,也是村裡有名的風流媳婦,素有水桃花之名。據說她為了生兒子敢於拉漢子進窩棚,生完了兒子揚言「誰還敢進窩棚認駒子?」,這樣的方式讓她擁有了兩個兒子——分屬於不同的男。她也是全村唯一一個敢把自己男氣得要跳河要跟她拚命要休妻,最後都偃旗息鼓跪地求饒的男,男們私下裡喝了酒會打趣她男說他頭上真是春意盎然。
秀瑤對這種自然是避而遠之的,秦寶金雖然也姓秦,可跟老秦家已經關係很遠,素日裡也就是面子上的交道,幹活什麼的,極少一起。
秀瑤看了她一眼,卻也不得罪她,笑道:「侄媳婦,大雪天的,不冷啊?」
秦寶金輩分小,得管秀瑤叫姑。
付氏笑得像朵花一樣,「隨便走走,看們家來了。」
秀瑤道:「是呀,大姨家哥哥。」說著就關門。
付氏望著那兩扇木板門,往裡瞅了瞅,看不見什麼了,就往東走,然後拐了個彎,從老秦家門前過,恰好看見二嬸和三嬸門前掃雪。
付氏笑道:「兩位嬤嬤掃雪呀,真是好大的雪,來年麥子可好了。」
二嬸看了她一眼,有點鄙夷地撇撇嘴,哼了一聲,三嬸卻笑道:「是呢,寶金家的這是去哪裡?」
付氏道:「就瞎轉轉,下雪家裡悶得慌。」
三嬸笑著讓她過去,好繼續掃雪。
付氏走了兩步,停下,回頭壓低了聲音神秘道:「俺老嬤(曾祖母張氏)還好吧。」
三嬸點點頭,大聲道:「好著呢,謝記掛呢。」
付氏笑笑卻不肯走,又問:「如今分了家,日子可好過了吧,看俺大嬤嬤家整天來客呢。」
二嬸哼道:「家娘家有有錢,當然來兒了。」說著就用力揮著掃帚掃地,以前不分家,這些活兒應該都是秀芹秀容秀嫻幾個地,現可好,全讓她和三嬸干。
這一分家,家裡沒變好一點,伙食也沒改善,倒是活兒全壓她身上,簡直是太欺負了。
她看三嬸和付氏那邊嘀咕,不禁挑著眉大聲道:「快掃雪吧。」
付氏跟三嬸不知道說了什麼,哈哈地笑著,又道:「這還下著呢,等雪停了再掃吧,說不定要下個一天一夜呢。」說著又對三嬸道:「三嬤嬤,就說吃虧,這一分家,家就光明正大拿娘家的東西回來,以前得們一起用,現就家自己的。跟寶金說這樣就不對,真是自私,對三嬤嬤家不公平,是吧。」
三嬸跟她說了幾句,付氏就告辭家去了。
二嬸衝著付氏的背影啐了一口,三嬸忙道:「二嫂別這樣,家對咱客客氣氣的,咱不能對家交惡。」
二嬸不屑道:「這樣的破鞋,還值當對她客客氣氣呢。」
三嬸附耳說了幾句話,二嬸氣道:「有這樣的事兒?趕緊去看看。」
三嬸笑道:「二嫂別著急,家可能就是娘家侄子來呢,秀芹幾個可都家裡呢,別一驚一乍的,讓爹娘聽見了生氣。」說著兩繼續掃雪。
二嬸卻道:「那她家現日子過得倒是好呢,還趕集,買這個買那個的,秀婷那天回來說他們關著門炒好吃的炒了一天。」
三嬸冷笑道:「二嫂,家娘家有錢,以前不捨的給,分了家給的,咱有什麼辦法?家就是天天吃肉,咱也只能眼饞,湯也沒一口。」
二嬸怒道:「話不能這麼說,既然這樣,就得重新分家,她以前幹嘛不把娘家的錢拿來大家一起花?現獨吞。要是這樣,當時就該堅持讓他們家每個月交兩百錢回來。」
三嬸撇嘴道:「爹可不捨得大房受苦呢,明擺著分了家好讓大房得娘家助力過好日子嘛。」
兩嘟嘟囔囔地說個沒完沒了,見雪更大只好不掃了,拎著掃帚家去。
大雪越下越大,北風呼嘯著,捲著鵝毛大雪,就好像一隻巨大的手不斷地撕扯著棉絮一樣,撒得呼呼拉拉的,鋪天蓋地,幾乎讓看不清什麼。
這麼大的風雪,柳氏也不能趕孫大成就走,晌飯和晚飯一起吃完,天已經黑透了。反正西間空著就讓他住下,要是問就說是親戚家孩子來送年貨。
家裡鋪蓋不夠,柳氏只好勻了一床本來搭浮頭的被子給他蓋。孫大成卻以為是她們誰的被子,生怕唐突了女孩子,戰戰兢兢地不肯要,「二姐,,不冷,裡頭穿著襖,外面還有大襖呢,這大襖是羊皮的,不冷。」那被子就好像燒紅的烙鐵一樣,碰也不敢碰。
秀瑤一旁看著,怎麼都覺得不像小姨說的那樣是個流/氓。
柳絮還不滿姐姐讓孫大成住下呢,不過她也沒跟柳氏說原因,所以只能憋著,拿了把剪刀放枕頭底下。秀瑤看見了,笑道:「小姨,幹嘛。」
柳絮哼道:「不知道?」
秀瑤給她使眼色,然後又去打水回來給柳氏洗腳。柳氏的腳崴了一下,當時很疼,拿雪敷過好多了,沒有傷筋動骨,也就不當回事。
拾掇好了,秀瑤又去西間看孫大成,見他靠炕洞子上,身上蓋著自己的羊皮大衣。
她舉了舉湯罐,「渴不渴,晚飯有點吃鹹了。」
孫大成看她主動來給自己送水,又樂滋滋地湊過來,「多謝,會記著的好的。」
秀瑤抿嘴淺笑,低聲道:「問個事兒啊,小姨幹嘛說耍流/氓?」
孫大成臉騰地紅了,擺手搖頭道:「瑤瑤,是什麼還不知道,那是誤會,誤會,小姨不肯聽說。」
秀瑤笑道:「那給說說怎麼回事?」
孫大成又有點難以啟齒,臉頰更紅,秀瑤哼道:「不說算了。」
孫大成咬了咬牙,狠心道:「好,說給聽,可要幫勸小姨。」
秀瑤點點頭,孫大成剛要開口說,柳絮一下子推開門,冷冷地瞪著他,又一把將秀瑤拖走,斥責道:「跟說了多少遍,不要跟那個混賬東西說話。」
秀瑤扁扁嘴,「小姨,看他挺好的。」
柳絮斥道:「知道什麼。」
秀瑤不服氣道:「們那是誤會,都不給解釋。」
柳絮臉頰通紅,將她推去東間,「睡覺。」
大雪下了一夜,外面一片潔白,除了白幾乎看不見什麼其他的顏色。院子裡的雪一腳踩下去就直接沒到了腳踝,軟綿綿的,就好像是最細的綿白糖一樣。
天還沒亮孫大成就起來把門口到院門的雪打掃乾淨,要不是謹遵秀瑤的囑咐不許隨便出門,他還想把門口直到大街上也掃乾淨。
秀瑤把家裡那二十斤炒了的地瓜豆還有另外十斤沒炒的地瓜豆給了孫大成——他是以要進地瓜豆為借口來的。本來秀瑤要給他便宜一文錢,孫大成自然不肯,他還想給秀瑤多加點呢,好借此拉拉印象,秀瑤也不13看看書;網成交。
柳氏做了早飯他吃,叮囑他早點走,路上注意安全。
孫大成雖然不捨的走,卻也沒辦法,只能告辭。
秀瑤和秀容、秀芹就拿了掃帚、鐵掀,送他出去,順便打掃門前的雪。
門一開,秀瑤就聽見外面響起撲稜稜的腳步聲,雖然不見了,可卻留下幾行大小不一的腳印。
想偷聽,起碼也有踏雪無痕的輕功才行吧。
看著腳印的大小,都不用腦子也知道是秀婷幾個,那最大的只怕就是二嬸或者三嬸也說不定呢。
秀容氣得罵道:「哪裡來的野耗子,看下次不拿耗夾子打斷那兩條賤爪子。」
想起上次她設計把耗夾子放窗外,打住了秀美的腳,秀瑤和秀芹就笑。
孫大成看了看,也知道自己給秀瑤家惹了閒話了,不禁又很內疚,一副負罪的樣子看著她們。
秀瑤道:「送送吧。」說著就和孫大成往村外去。
這時候迎面幾個趿拉著雪半走半滑地過來,秀瑤看為首一個是張氏,另外還有秀婷秀美和三嬸。
秀瑤立刻對孫大成道:「是大姨家二表哥。」
秀瑤早就想好了,跟家說是大姨家表哥,反正下雪天黑乎乎的,大家也看不清,以後再碰到也認不出的。而且孫大成和表哥個頭身量都差不多,也沒什麼好怕的。而且大姨家大表哥嬤嬤不認識,姥娘家的卻都知道的。
「嬤嬤,這是去哪裡?」秀瑤明知故問。
張氏看了她一眼,又審視著孫大成,厲聲道:「這是誰啊?」
秀瑤笑道:「這是俺大姨家二哥,昨天來串門。」
孫大成立刻叫了一聲嬤嬤。
張氏眼睛不知道是不是被雪光映得,雪亮雪亮的,一點都不昏花,她問道:「背著什麼呢?」
不等孫大成說話,秀瑤立刻道:「俺二哥昨天送了一袋子小米來,俺娘就把們家半袋子棉花籽回了禮。」
張氏一聽,頓時肉疼得難受,「棉花籽咱們自己能搾油,能喂牲口。」
秀瑤立刻道:「嬤嬤,咱家沒養牲口,」
張氏猛地打斷她,「沒牲口咱家有豬。」
秀瑤心裡腹誹道:那是家的豬,不是家的豬,咱們早分家了。不過她不能說出來,便道:「俺大姨送了小米來,俺娘回點棉花籽也沒什麼過分的。」因為對張氏一直懷有怨氣和敵意,她跟張氏說話的時候,語氣就有點不那麼平和。
張氏一下子就聽出來,張口就要罵,三嬸忙道:「娘,這是大街上呢。」雖然她很想讓婆婆罵秀瑤不懂事,罵柳氏不孝順,但是她也知道,現公爹呢,什麼事兒也興不起來的,反正連累自己家的名聲。
張氏瞪了秀瑤一13看看書;網家去,有話說。」
秀瑤卻道:「去吧,還得送俺二哥呢。」說著就讓孫大成快走。
張氏怒了,「個死丫頭,硬了的翅膀了是吧。」她並非是那種不顧及面子,不親戚面前要好的,娘家親戚、女兒婆家面前,也是極為要面子裝大度的,可媳婦娘家面前,她就覺得沒必要裝那個面子。媳婦就得聽婆婆的,媳婦娘家就得為他們把一切都想到,想不到就是親家失禮。
對於大姨家孩子來送小米,竟然不去給她送點,柳氏也沒有把小米送過去,反而還賠上了一袋子棉花籽而沒有把棉花籽給她,她就覺得柳氏真是大逆不道。
秀瑤卻不想理她,還得問孫大成那件造成他和小姨誤會的事兒呢,她對柳氏道:「嬤嬤,帶俺二哥去看看俺爺爺。」現能治嬤嬤的也就爺爺了。
冬天老秦頭都天井挖的席窖子裡編席,輕易不出來,想必也不知道張氏又出來抽風,秀瑤就想去提醒提醒爺爺,別讓他老婆子整天出去丟。大家都分家了,就安安穩穩地過日子吧。
張氏一聽她要去找老頭子,頓時有點洩氣,她哼道:「爺爺要編席呢,以為像們那麼閒得整天享福。」說著又對三嬸道:「走,去看看她娘家裡抱窩呢。」(母雞抱窩)
秀瑤氣得握緊了拳頭,若不是自己還小太弱,真想上去揍她一頓,報仇雪恨!
她覺得自己是不可能以和為貴大度寬容了,她就是個小氣的,張氏得罪她的,她不會那麼輕易忘記的。
孫大成感覺秀瑤氣得身體微微發抖,便對張氏道:「嬤嬤,那先走了,路遠,得早點走。」說著就招呼秀瑤快點走。
路上兩都不說話,孫大成看了她一眼,逗她道:「嬤嬤真厲害,不過婆婆一般都這樣。」
秀瑤笑道:「娘也會對小姨這樣嗎?」
孫大成立刻表態,「那可不會,娘對小姨可滿意了。」
秀瑤不置可否,那誰知道,她問道:「們到底怎麼回事?之前和小姨認識?」
孫大成立刻又蔫了,「說來話長,慢慢說啊。」
時候還早,路上沒什麼走,厚厚的雪毯腳下被碾開四行腳印,孫大成彷彿抓到了救命的稻草,一點不隱瞞,原原本本地告訴了秀瑤。
聽得秀瑤一會兒笑一會兒唏噓,感慨不已,這真是現實中的狗血呀,狗血呀!
說起來孫大成和小姨的事情,秀瑤這個見慣世面的現代看來,真的沒有什麼好糾結的。
只不過小姨是地道的古代女孩子,都是重清譽的,碰到了肯定嚇得半死。
當日小姨夫路過楊柳村河邊,恰好一群婦河邊洗衣服,小姨就其中,旁邊還有一群孩子玩水。
孫大成一眼就看上了柳絮,傻呆呆地看著,尋思打聽一下誰家的姑娘,好讓自己家嬸子去提親。
哪裡知道那些小孩子頑皮,看他傻呆呆看大姑娘就吆喝他,還往他身上撩水,他躲了一下,那捧水不偏不倚竟然落那裡。
被潑水的部位有點不雅,弄得那裡濕噠噠的,那邊柳絮等婦端著木盆離開,孫大成就急著追上去打聽消息,哪裡知道一下子跟小姨撞了個滿懷。
小姨落後眾是為了方便,從灌木叢出來就跟孫大成撞一起,她又看他那裡濕漉漉的,就以為孫大成耍流/氓,敲他一棒槌就跑了。
隨後孫大成想去解釋,結果村裡街口又被一戶家的傻姑娘纏上,非說他調戲她,讓他娶她,這下又被小姨看到。雖然後來他跟村民們解釋清楚,而那戶家也說了自己家傻姑娘就想嫁女婿,整天看到個男就要嫁給家,可小姨卻不肯釋懷,認定他是個壞蛋。
再加上後來,七姥娘給小姨說親,小姨由姥娘陪著借趕集的機會去相親。而孫大成打聽到那個相親的男不是好東西,就急巴巴地去跟小姨和姥娘說,他趁著姥娘去探路的時候堵著柳絮說這事兒,柳絮哪裡肯聽他的,拎著籃子就砸他,結果不小心摔倒地,孫大成扶她的時候手忙腳亂地摸了她的胸。
柳絮又以為他是故意的,更恨極了他,不過和那個男的親事也到底是吹了,還因此對七姥娘心懷芥蒂。
講完了,秀瑤已經樂得直打跌,捧著肚子要摔倒雪地裡去。
孫大成委屈地看著她,「瑤瑤,別笑話,得幫。是真的喜歡小姨。」
秀瑤調皮地道:「小姨夫,拿什麼謝呢?」
孫大成立刻道:「會用一輩子對小姨好,還有,讓幹什麼就幹什麼。」
「撲哧」,秀瑤忍不住笑了,「小姨夫,不用為做什麼,只要記住今天的話,會對小姨好就行了。若是讓她受委屈,可小心了哦。」
孫大成立刻表情嚴肅地道:「一定會記住的。」
秀瑤道:「好了,等的好消息吧。」
孫大成一喜,「那過兩天再來。」
秀瑤冷寒,小姨夫,也太急了點吧,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呀!「成,等福豆賣完吧。爭取讓小姨去家過年。」說完她擺了擺手,「快走吧,路上不好走就去姥爺家啊,跟姥爺說讓他別擔心。」
孫大成得到她的保證,喜滋滋地告辭走了,結果剛出了村莊,一腳不慎,嗖的一下子滑了個跟頭,一下子掉進了路邊的河溝子。
幸虧裡面全是雪沒有水,他慌忙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雪,背起福豆,哼著小曲,健步如飛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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