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棉花地要開始間苗、除草保墒了,過幾天大人們要去割麥子,這些活兒就要落在女孩子們身上,所以現在就算是秀瑤和秀婷也都要去跟著學。
張氏裝病,一大早沒好意思拿著笤帚疙瘩挨屋敲,於是二房三房就起得晚點兒。張氏趴在窗戶上看著院子裡,恨得牙直癢癢,「這些個好吃懶做的,老娘一不發威他們就挓丫子了。」
有心要去訓斥一頓,又想著自己現在裝病呢,而且昨兒才豪言說自己不管家了,讓他們隨便折騰去吧,現在要是再起來,又覺得沒臉。
心裡又恨恨地,那些兒媳婦表面上恭順,實際一個個都心眼多得是,也不知道來叫叫她,給婆婆一個台階下,氣得她又在炕上哼哼。
女人們帶著孩子就是要磨蹭的,就算是張氏追屁股後頭趕也不可能有男人那麼迅速。老秦頭和三個兒子並三個孫子,吃了早飯就趕緊走了,女人這裡還在嘰歪。
秀婷一早就在院子裡哽哽唧唧的,「娘,我肚子疼,我不想下地了。」
三嬸斥責道:「挓挲的你不輕,你不下地,你看秀麗都跟著去,你幹嘛不下地?你以為你是千金小姐不成?」說著就讓她趕緊打水姐妹們洗臉去吃早飯然後下地。
秀婷喊道:「那秀瑤不是也不幹。」
秀嫻正在喝小米黑面疙瘩湯,她放下碗擦了擦嘴,接上去,「秀瑤今天就去,你不去就不去,不用非要和秀瑤攀絆子。」
這時候柳氏也已經收拾好,對秀芹道:「別忘了給你嬤嬤送飯,帶著秀容看好家。」
秀芹答應了,忙去給張氏盛飯。
柳氏出來,看了院子裡三嬸等人一眼,笑道:「秀婷也是個小姑娘,不去就歇歇吧,反正也不差她一個小丫頭下地。」說著就去周家繼續做活兒了。
她一走,秀嫻就招呼秀瑤和秦揚一起去下地,那邊秀麗聽見了就趕緊跑過來,要跟他們一起。
二嬸聽見了,低聲罵道:「你個沒眼力見的小蹄子,整天往人家跟前湊乎什麼,不知道人家不待見你?」
秀麗嘟著嘴,不樂意道:「瑤姐姐樂意跟我玩兒的。」說著就趁二嬸不備跑出門去找秀瑤他們了,他們一走,秀娟見自己不能躲懶兒,只好也跟著去了。
那邊三嬸被秀婷鬧煩心了,就大聲道:「你要是不舒服就在家裡躺躺,也別偷懶兒,多去問問你嬤嬤聽聽使喚幹點活兒。你嬤嬤不舒服,你就在家裡照顧吧。」
秀婷一聽不用去下地了,立刻樂了,那邊秀美也不高興了,跟二嬸說她也不去下地。
二嬸擺擺手,「不去就不去,在家裡歇著吧。」
張氏一聽,這可是要造反了,還敢都在家裡歇著,那地裡的活兒誰幹?
她氣得衝著窗戶喊道:「歇什麼歇?都不吃飯了是不是?要是不吃飯了就不幹活,活著喘氣兒的就得去幹活兒!」
秀美咬著牙,嘟囔道:「老不死的。」
三嬸聽見了,看了她一眼,「秀美。」
二嬸趕緊道:「嘟囔什麼呢,還不趕緊走,你以為你是誰啊,有不幹活的好命,誰讓你沒有個好姥爺的。」
秀美氣道:「誰讓我沒有那個命有個疼我的爹娘!」
二嬸聽她竟然敢這麼說,一下子也氣火了,揚起巴掌扇了秀美一耳光,「你個死丫頭,挓挲的你了,你活膩歪了是吧。」
秀美卻憋屈得很,反正爺爺爹他們都不在家,就嚷嚷道:「你看我大娘和我大爺,人家就知道讓自己家閨女干輕活,你看秀容整天在家裡,也不吹風也不用淋雨的,再看看秀瑤,什麼都不用干,整天去住姥爺家。」
三嬸忙來勸,二嬸卻氣得又去打,秀美哪裡會老老實實給她打,跳著躲開了,還一邊嚷嚷,「就是,就是。」
二嬸氣道:「你爹沒本事給你生那麼多好哥哥好姐姐,你這個死丫頭,還來怪我了。人家人多,多吃多佔,誰讓你沒有那個福氣的。」
秀美就哇哇地叫著,躲著不讓她打,三嬸待攔不攔地對二嬸道:「二嫂,你說你跟孩子置什麼氣,秀美說的也沒錯,你快別打孩子了,叫娘聽見不是對咱倆又有意見?這幾天咱們先忍忍。」
現在婆婆正對大嫂有意見,恨得厲害呢,要是二房再搗亂鬧出事來,這不是轉移了婆婆的恨意,這樣可不好。然後她故意大聲道:「二嫂,娘病著呢,快讓她好好養養吧,娘大年紀的,別人不心疼,咱倆要是不心疼可就不對了。」
那邊張氏正豎著耳朵聽呢,原本想要罵二嬸一頓的,現在聽三嬸這麼說,心裡又舒坦點,覺得這個三兒媳婦還是會做人的。
三嬸又走到窗邊對屋裡的張氏道:「娘,你別生氣啊,氣壞了不值當的,俺二嫂也就是被孩子氣著了,也不是真那個意思,秀美也累了好多天,讓她在家裡歇歇吧。」
張氏哼了一聲,「就歇歇吧。整天你也歇,我也歇的。」
三嬸知道婆婆同意了,朝二嬸笑了笑,又給秀美使眼色讓她趕緊地。
秀美擦了擦眼淚,「嬤嬤,我錯了,吵到你了。」
張氏沒出聲,二嬸撇嘴,拍打著秀美讓她一邊玩去,秀美就跑出去,找了秀婷倆就出去玩。
二嬸又對三嬸道:「就咱倆累死的命兒,還不討好,倒是大嫂得便宜,整天不用出力。」說完就看秀容搓著塊抹布正好出來,把她的話聽了個正著,她也不在乎,瞥了秀容一眼,待笑不笑的,「秀容倒是好命,像個地主家的小姐似的,一點都不用曬太陽,這皮細嫩細嫩的。」
秀容卻沒給她好臉色,也不陰不陽地道:「整天在家裡暴土揚塵地吃灰叫什麼好命?伺候了你們吃還得伺候豬和雞,還不如去下地呢,你們要是稀罕,咱們換好了。」
二嬸氣道:「你這個丫頭怎麼跟長輩說話呢?」
秀容撇嘴,「我怎麼說話了?你剛才說的話我也聽見了呢,倒是找爺爺評評理才好呢?」
二嬸看平日裡嘻嘻哈哈的秀容倒是也大了膽兒,像二愣子看齊了,不禁冷笑道:「喲,還沒長大就翅膀硬了?這是要挓挲翅膀飛了?」
秀容還嘴道:「我翅膀硬不硬的,也沒吃你的飯。」說著將手裡的抹布狠狠地扔了在地上的瓦盆裡轉身就進了屋,那抹布濺起一蓬水珠,弄了二嬸一身。
二嬸罵道:「秀容你別給臉不要臉啊,要不是我們整天忙裡忙外,你能在家裡享福不用下地幹活?我們忙忙活活的給你賺吃的,就是讓你這樣抖擻著不知道好歹?」
秀容冷笑道:「誰不知道好歹誰知道,誰吃誰的?你自己掙一粒米來家了?我可是整天又是熬稀飯又是蒸卷子的,我不做,你們還不知道吃什麼呢。」
二嬸聽她竟然敢這樣算,頓時怒火一下子衝上頭頂,衝過去就要打她,秀容一回身就從她腋下跑開,喊道:「你憑什麼打人?我爹娘什麼時候打你們家一下子了?」
二嬸追過去,「我們家秀美秀麗不像你這麼欠打。」
秀容突然站定了,「你打,你打,是我娘沒你那麼不要臉。」
二嬸沖得快,秀容倒像是迎上來的一樣,一下子就被她給撞了個跟頭倒在地上,秀容一下子就哭開了。
屋裡一直在做活兒的秀芹向來不怎麼好熱鬧,家裡吵吵鬧鬧的也習慣了,她就當沒聽見。這會兒突然聽見鮮少哭的秀容竟然放聲大哭,一下子驚了,忙跑出來看,就見秀容倒在地上,捂著腦袋直哭,而二嬸還站在一邊指著她斥責:「你裝,你再裝,你這個沒大沒小的死蹄子,讓你娘回來揍你。」
看秀芹跑出來,三嬸立刻笑道:「秀芹,這個三妮兒現在也忒不像話了,敢跟你二娘娘拌嘴,你二娘娘還沒碰她呢,她自己就倒了。」
秀容哭喊道:「什麼叫沒碰我,打了我一巴掌,我要跑就抓著我把我扔地上。」
秀芹一聽,頓時蹙眉,氣道:「二娘娘,就算秀容不懂事,你教訓教訓也就是,怎麼還真動手?」原本她從不質疑長輩的,就算長輩有不對的,她也極少會有抱怨。
可自從嬤嬤連著打了秀瑤幾次之後,秀芹就開始變了,尤其是對自己姐妹被打的事情,她覺得無法容忍。
二嬸可不是個願意被冤枉的人,一聽秀芹這麼說,她尖著聲音道:「啊?你還來說我的不是了,你也不問問是誰先挑事兒的你們姐妹倒是好,她惹事,你躲在裡屋裝聾子瞎子不管,現在看她要受委屈了趕緊跑出來護著,有你這麼不懂事護短的?你還是個大姐呢,也不知道給妹妹們當個好頭兒?我看妹妹不好都是你教壞的。」
秀芹從小就懂事,從小到大就算是張氏也沒說過她重話,如今竟然被二嬸這麼說,對秀芹來說這是莫大的羞辱,她心裡一酸,眼淚就出來了。
「二娘娘,你這麼說,我倒是想好好問問了,怎麼是我給她們帶的頭兒?你們秀美喜歡聽牆根兒,是跟我學的?攀拌子偷東西,是跟我學的背後裡嚼舌頭罵人是跟我學的?你問問俺嬤嬤和爺爺,問問俺二達達,這些毛病是跟我學的?」
二嬸見一向溫柔細語沒什麼脾氣的秀芹竟然這麼厲害起來,一時間竟然不知道如何是好,三嬸忙笑著道:「你看看你這個丫頭,你二娘娘就是生氣了隨便說句氣話,你就當真地來問,快別生氣了,都還得去下地幹活呢,你嬤嬤還病著呢,快別吵著她了。」
秀芹卻嚥不下這口氣,她向來自尊自愛慣了,突然被人說這樣的重話,只覺得天塌了一樣,捂著臉嚶嚶哭泣,非要個說法。
張氏早都聽見了,不過裝病呢,而且之前她已經罵過秀美,之後被三嬸哄了哄就不想說話了。結果老二媳婦又和秀容鬧起來。她就心裡有氣,這個沒腦子的夯貨,跟個小輩爭什麼?什麼自己往下流裡走,十頭驢也拉不回來,她就置氣不吱聲。
越聽越聽,更不是個事兒了,連秀芹也被她罵,張氏就忍不住了。
這個老二媳婦,真是一點都不上道,說她傻她還不樂意,秀芹都是大姑娘了,正要說親呢,她都好生待著,重話不說一句,這個蠢貨竟然就敢那麼罵她,真是氣死個人。
張氏蹭得跳下炕就想出來罵人,這時候外面傳來了秀瑤的聲音,「二娘娘,你不去幹活,怎麼在家裡欺負俺姐姐呢?」
她和二姐等人都忙活了半天,結果發現二娘娘他們還沒來,秀瑤就覺得不對勁,說回來看看,二姐非說沒事不讓她回來。又過了半天,秀瑤見他們還沒到,就覺得家裡肯定是有什麼事兒。
她就給二姐扔下一句,「家裡肯定出事了,我回去看看。」她讓秦揚和秀麗在那裡摘野花玩,她就自己跑回來。
結果一到門口就聽見大姐和三姐哭呢,這可是了不得的事情,他們家這些孩子,大姐二姐三姐可是極少哭的。大姐溫柔和順輕易不跟人紅臉,二姐直率潑辣只會氣得人哭,三姐心眼頗多更不跟比自己厲害的人爭,今兒這是怎麼了,竟然都跟二嬸那樣一副架勢。
肯定是二嬸欺負人了。
看到的人,都會有這麼一個想法,別說是秀瑤,就連張氏都這樣想的,覺得二嬸不對。
二嬸一聽,連回來的小丫頭也覺得自己欺負人,真是被冤枉得沒有天理,氣得她兩眼冒火,「你不幹活,你回來幹什麼?你們不對,我這個二娘娘還教訓不著了?」
三姐捂著頭,喊道:「你教訓也要分事兒,你自己不對,有什麼資格教訓別人,嗚嗚……瑤瑤,你快去找娘,二娘娘打我。」
她看秀瑤不動,就給秀瑤使眼色,秀瑤一愣,難道這其中有什麼機密?
秀容一邊給她使眼色一邊放聲大哭,把秀瑤哭得一愣一愣的,也把二嬸惹火了,她本來就不算個能容人的,只准她在家裡發牢騷冤枉別人,數落別人,何曾讓一個臭丫頭說自己了?
她氣得上來推了秀容一把,「你個死丫頭,怎麼說話呢,這麼沒大沒小,誰打你了?你冤枉誰呢?」她這麼一推,秀容就啊了一聲,踉蹌了兩步,一下子撞在影壁牆上,捂著頭又嗚嗚地哭起來。
秀芹在那邊掩面抽泣呢,根本沒看見發生什麼事兒,現在只看到秀容倒了,趕忙也不哭了上前護著秀容,怒視著二嬸,「二娘娘,你,你不要太欺負人。」
三嬸卻幫腔道:「秀芹,你可別好賴不分,我可看著了,你二娘娘根本沒碰到她,是她自己假裝倒的。」說著她看向秀瑤,「瑤瑤,你看見了,你說是不是?」
秀瑤啊了一聲,她既驚訝於三姐的演技又疑惑於三嬸腦子抽風了?竟然讓她作證自己的三姐姐耍賴?她立刻大聲道:「我看到了,你們欺負人,二娘娘你幹嘛又打我三姐?」
她這麼一說,二嬸可真是火了,氣得七竅生煙,「好你們這些個臭丫頭,毛兒都沒長齊呢,就敢紅口白牙地污蔑人。你說我打了,你敢冤枉我,我就打了,怎麼著吧。」
說著揚著巴掌就打秀容,秀芹忙護著,又不敢跟長輩動手,被二嬸打了幾巴掌秀瑤見狀就衝上去幫忙。
三嬸嚷嚷著別打了,別大小沒規矩的,卻也不真拉,只看熱鬧。
張氏趴在西間門縫裡看見,剛要制止,就看見秀嫻從外面衝進來,手裡拿著根棍子,朝著二嬸就招呼過去,「你幹嘛呢?你是長輩就隨便打人!」
秀嫻把路邊撿回來想拿回家架籬笆的棍子揮起來就衝著二嬸掃過去,二嬸雖然擋了,但還是被棍子抽在胳膊上。雖然還穿著厚衣服,但是秀嫻力氣大,頓時火辣辣的疼。
張氏一看好傢伙,竟然動手了,這個二愣子,還真是不能得罪。她趕緊出來,叉著腰吼道:「你們都他娘的給我住手,反了你們了!」
秀嫻一看,氣道:「嬤嬤,你在家裡啊?你在家裡你怎麼不管,由著她欺負俺大姐和三妹兒?」
張氏險些氣了個倒仰,這個二愣子,倒是會倒打一耙。
三嬸斥責道:「秀嫻你別不知道好歹,你嬤嬤病著呢,你別不懂事。」
秀嫻看了她一眼,哼道:「我不懂事還是你不懂事?你說你一個三娘娘,做長輩的,一副唯恐事情不大的樣子整天挑撥,你看見她們生氣,你怎麼不勸著點。就那麼看著我大姐和三妹兒挨打?你是什麼居心?」
三嬸一愣,得,這二愣子,把自己也繞進去了,說她傻的人才是傻子呢,她比誰都精,又仗著自己力氣大,性子直爽被人說二傻子就更加肆無忌憚,誰都敢說。
三嬸道:「你不用跟我嗚嚎地叫,你嬤嬤都在家呢,什麼事兒她都知道,明明就是三妮兒不對,故意惹事兒。」
秀容捂著頭嗚嗚地哭著,「是我不對?你們在背後編排什麼,一會兒說我娘不幹活,一會嫌我們人多,一會兒又嫌我們比他們吃的多,又說我們姥爺家都蓋磨坊了也不拿錢把給他們,又說……」
「你閉嘴!你個死丫頭,胡說八道什麼呢?」二嬸見她竟然把自己和三嬸私下裡說的話都抖落出來了,氣得臉都鐵青了。
秀瑤一聽趕緊道:「你就是這麼說了,你還說趕緊分家不要替我們養孩子,還說俺嬤嬤財迷,剛想要俺姥爺家的東西就偏心大房不讓大房幹活,還說俺嬤嬤……」
「你個殺千刀的死丫頭。」二嬸見這話竟然也被說出來,氣得張牙舞爪就衝上來打,卻被秀嫻攔住,那邊張氏氣得臉色鐵青,怒吼道:「還要不要臉了!」
三嬸見狀忙上前扶著張氏,「娘,你別聽丫頭們瞎說,二嫂怎麼會那麼說呢,二嫂就是性子直點,幹活兒可賣力氣,不像有的人就會耍心眼兒呢。」
張氏哼了一聲,這時候秀美和秀婷聽見聲音也跑回來,見秀瑤幾個跟她們娘對峙,頓時也同仇敵愾,一個個怒氣洶洶的。
秀美上來衝著秀瑤就罵道:「你個賠錢貨,就知道吃不幹活的,還敢說俺娘,你就該被賣了當丫頭去被地主老婆整天拿針扎,扎死你。」
秀瑤看她那麼惡毒,氣得反唇相譏,「你娘想賣我還賣不著呢,她也就是賣你,你小心她把你賣到地主家讓你天天跪著擦地,一天被打十八遍,連稀飯也撈不著吃,還的天天給地主老婆端屎端尿。」
秀美見她比自己還惡毒,氣得衝上來就要打,秀嫻一把給她扒拉一邊去,罵道:「母女倆一副德性,先罵人,罵不過就想動手,你以為別人都是瘸子啞巴啊!」
張氏氣得直打哆嗦,「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嬤嬤,反了你們了,把你們爺爺和爹娘都叫回來,一個個砸殺你們。」
秀瑤看她那麼惡毒,也豁出去了,反正今天都撕破臉了,鬧成這樣了,她喊道:「你又不是沒打過。」
秀芹也不警告妹妹們讓她們不許跟長輩拌嘴了,秀嫻更是喊道:「動不動就打殺打殺的,難道我們就不會長大你就不會老啊!」等她老的動不了了,看誰還聽她咋呼。
她這一嗓子可闖了禍,張氏被氣得懵了一下子,拍著大腿就哭開了,三嬸忙又過去勸。
秀容靠近秀瑤,假裝保護秀瑤,低聲道:「二姐怎麼把這話都說出來,藏在心裡啊。」
秀瑤低聲道:「她要是能藏住她就不是二姐了,三姐,你今天唱哪一出啊?」
秀容壓著嗓子道:「為了分家努力啊,他們都想分家啊,就是咱爺爺不同意,咱爹和娘都聽他的,不使使勁兒分不了啊,你別說你想和他們住一輩子憋屈死。」
秀瑤低笑道:「還是三姐有辦法,趕緊分家吧,整天吵吵吵吵的,我都煩死了。」
秀容瞥了屋裡正在拍大腿哭鼻子抹淚的張氏一眼,「都使把勁兒啊,一會兒娘回來了使勁哭啊,可別忍著。」
秀瑤強忍著答應了一聲。
秀美又喊:「哎呀,二嫚兒你還要打死嬤嬤啊,可了不得!」
秀瑤立刻喊道:「你耳朵聾啊,我們怎麼沒聽見!」
秀美撇嘴,回罵道:「你們就會吃,一家子那麼多人,比我們都多,吃得多,打架人也多。」
秀瑤嗤道:「你這麼說我們就來算算,我們人多,你怎麼不說我們幹活也多?」她想反正都得罪了嬤嬤,索性鬧大得了,如果能分家那是最好的,不分家也出口惡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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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前世就不是個善於隱忍的人,雖然被保護的很好,卻也不是嬌慣的女孩子。
來到這裡,如果不是因為自己這身體只是個小孩子不能自主,她豈能由著張氏打她一次又一次。這次反正撕破臉鬧大了,而且有姐姐們一起,所謂法不責眾,她也就跑開了顧慮。
她冷冷地道:「我們要不要算算誰幹多少活,誰吃多少飯?看看到底是誰在多吃少干,整天還嗚嚎地叫,唯恐別人不知道似的。」
二嬸氣得喊道:「你算,你再怎麼算,也是你們大房多吃多佔,幹得少。」
看她一個長輩,竟然跟小孩子這麼對罵,秀瑤冷笑,她這就輸了一大半。
張氏立刻就停了演戲,喊二嬸,可二嬸現在也被氣昏了頭,本來就不是個多能容人的,也不是個心細的,哪裡還肯聽。倒是三嬸急得跟什麼似的,生怕公爹回來怪她不勸著點,她對張氏道:「娘,我還是趕緊去下地吧,都在家裡,地裡活兒沒人干。」
張氏扯著脖子喊道:「去,把你爹,男人們都叫回來,反了她了還!」
那邊二嬸跟秀嫻拉扯,非要去扇秀容,讓她們掰扯掰扯到底是誰多吃多佔。
秀瑤躲著她,喊道:「二娘娘你也不用仗著長輩欺負人,咱們就一個個地來對比。就先說你好了,你跟誰比?」
二嬸氣道:「我自然跟你娘比。」
秀瑤撇嘴,「你還不配呢,你也就跟我二姐比比,不過我二姐顯然比你幹活兒多啊,而且吃得還少啊!」
秀瑤就是要氣二嬸,想跟娘比,還不夠格呢,整天就知道割兩筐草就狂得了不得好像一家人都要她養活一樣,她還真當自己是超人啊,兩筐草就把家人餵飽了?
二嬸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說不過就要打,又被秀嫻攔著,嗚嚎地喊著,幸虧兩邊都是空屋子,否則早就被人爬牆頭聽光光了,不過門外巷子裡也不缺聽牆角的。
秀瑤在她要開口的時候搶著道:「我二達達是好的,你整天想挑事,我二達達都不跟你一般見識,我二達達和我爹是一樣的,一樣出力下地幹活,我爹編蒲襪我二達達幫他割蒲子,他們不用比。再比秀美和我三姐吧,你整天吹呼自己多能幹,多累了,我看著你每天上午一點草,下午一點草,連給豬塞牙縫都不夠還好意思吹自己多能幹別人都要靠你養活呢。我又不是沒割過草,草多一會兒就能割一筐,你還要一天天的那麼耗著,你這不是偷懶這是幹嘛?你可比我三姐加我兩人吃的都多。」
秀美氣得嘴唇都抽抽了,「你,你才吃多,像……」
「是啊,你吃那麼多,可不像豬了?」秀瑤不給她機會,「你還覺得你幹的多?你也就是跟我一樣,你怎麼跟我三姐比?我三姐做飯,插豬食,喂雞,餵豬,打掃院子,曬草,曬土,你幹啥了?一吃飯你們幾個跟豬搶食似的,弄得噁心巴拉地我們都不吃,你說我們誰有你吃的多?」
她這樣把自以為是的二嬸拉下來跟二姐比,把整天唧唧歪歪的秀美跟自己比,都是年齡比她們小的,吃的多干的少,看她們還有什麼臉嘰歪。
說完了,秀瑤笑道:「你們不會還要拉出秀麗來比吧。」
秀麗跟著她們出去,根本就不用幹活,這點大家也都知道,真拿出來說,那是她們自取其辱要拿小孩子說事兒。
「那秦揚呢?他可什麼都不幹,整天吃好的。」秀美憤憤不平道。
「喲,瞧你那點出息吧,你就知道和小羊兒比,你能比他?你憑什麼比他,他救過嬤嬤的命,你呢?哼哼,就知道唧唧歪歪把嬤嬤都氣死了。」
就怕她不提秦揚呢,一提秦揚絕對秒殺!秀瑤笑嘻嘻地看著她們母女倆,「還要不要比?比我二哥和產哥麼?」這倆人更沒得比,二哥雖然比起大哥來說可能不那麼能幹,但是絕對不比秦產差。二哥起碼還去周家幫幫忙,也能賺錢回來,秦產就算去,也從沒賺那麼多過。
但是秦產平日裡不像這母女倆這麼囂張,倒是像二叔和大哥多一些,都是低調地默默幹活,話並不多的。
所以,秀瑤不想提他們。
而至於大房的其他人,大姐雖然在家裡,可那是嬤嬤的規矩,而且大姐管著全家的針線活兒,之前給馮家做針線幫著家裡賺錢的。
大房雖然人多,但是這家錢的直接進項,卻是大房賺的最多,爹為人忠厚,娘不喜歡跟人爭鬥,所以二嬸平日裡嚷嚷他們人多,大家也都不跟她一般見識。
不曾想倒是慣得她越來越自大,還真當是她養著這一大家子人呢。
秀瑤說完,秀容還是捂著頭,哼哼道:「三娘娘,你是不是也想比?你們不是整天嘀嘀咕咕嫌大房人多吃得多,你們倆幹活多,吃虧嗎?瑤瑤這麼小都能算明白的帳,你們不會不知道吧。」
三叔連大哥都不能比,大哥在周家幫工,賺的錢比他們多多了。
三嬸除了背後挑唆這個挑唆那個,跟娘比?差個很遠呢。當然,不是說她能力不足,而是她吃大鍋飯,不出力罷了,偷奸耍滑,第一把手。
三嬸臉上的笑就掛不住了,卻還是勉強笑著,擺著手,好像跟她無關的樣子,「你們的事情你們自己解決,跟我可沒關係。」
秀容撇嘴,沒關係,就是你挑唆的,然後站在後面假裝沒關係。
哪一次二嬸鬧事不都是她這個壞三刀在背後挑唆,哪一次嬤嬤鬧不也是她去煽風點火?哼,別人不知道,她整天在灶台前轉來轉去,什麼能瞞過她的眼睛?最可恨的是這倆人最願意聽她挑唆,被她當槍使還以為她跟她們好呢。
秀瑤秀容這麼一說,二嬸就覺得好像被什麼打了悶棍一樣,她一直覺得不公平,公婆偏向大房,大房人多,多吃多佔,他們二房三房人少,幫著大房養孩子。她一摜只想自己付出的,根本不看人家付出的,也不想人家人多,可人家也是個個幹活的,只一個勁地想大房人多吃的就多。
現在把這個問題撕開了擺出來說,讓她引以為傲,借此鬧來鬧去的理由似乎有點弱,不過她不肯認輸,還是胡亂嚷嚷幾句。
秀瑤就扶著秀容,秀嫻扶著秀芹,姐妹四個回東間去。
張氏有心要罵,不知道為何,看到她們四人扶持的樣子,突然有點被噎住了的感覺,就是覺得自己雖然是嬤嬤,可氣勢上弱了點。她甚至懷疑,如果自己開口罵,這幾個丫頭,會不會也像嗆老二媳婦那樣嗆自己,讓自己下不來台。
可要是不罵,就那麼讓她們過去,還有秀嫻撂下的那句話,她可聽得清清楚楚的,反了她們了,怎麼也得讓大福揍她們一頓才能解氣。
秀容趴在炕上,抓了秀瑤一下,低聲道:「去給娘送信啊。」恨也解了,下面的戲不能不接下去啊,那不是白忙活了。
秀瑤嗯了一聲,對秀嫻道:「二姐,咱們還得去幹活啊,地裡不能荒著。」他們家租種那麼多地,幾乎沒有空閒時間的,爺爺他們在離家遠的地裡忙活,他們女人孩子的就在離家近的地裡幹活。
秀嫻安慰了姐姐幾句,又對秀瑤道:「走吧,咱們可不能像她們那樣,整天沒事找事不幹活。」說著大喇喇地就走了,氣得二嬸三嬸直瞪眼。
出了門,秀瑤就道:「二姐,你先去,我馬上到。」說著就往村西南頭的周大爺家去了。
到了周家門前,她也不進去,只給小廝遞了句話,說告訴在周家幫忙的秦家大娘子一聲,就說家裡有事,讓她家去趟,然後她就跑了。
這邊柳氏得了信兒就跟周家大娘子告了假然後連忙家去,剛走到門口,恰好聽到二嬸和三嬸在門內罵罵咧咧的。
二嬸氣呼呼地道:「這幫天煞的小賤貨,真是氣死我了,看不出大房那溫溫吞吞的樣,就這麼教閨女呢,還真是仗著他們人多,多吃多佔的,還得反過來挑我們的刺兒。你說說什麼叫事兒啊?叫我說趁早快點分家,你不是跟娘說了嗎?她還沒同意分家?」
三嬸安慰道:「二嫂你別著急啊,分家也有幾個分法不是。」
二嬸詫異道:「分家就分唄,還要什麼分法?」
三嬸笑道:「二嫂,那你說,你想怎麼分?」
二嬸脫口道:「當然是分了家,自己當家啊。」
三嬸又道:「二嫂,你說分家,怎麼分?」她看了一圈,「這房子,這家什兒,這活兒,還有那些……嗯,在外面的幫工。」
二嬸好奇道;「外面幫工也算?」
三嬸笑道:「當然啊,二嫂你想啊,大嫂那份活兒本來是咱家的吧,賺了錢是交給娘吧。大業在周家的幫工也是家裡幫著找的吧,賺的錢也得給娘吧。那分家,這筆錢可就得算出來,不能由著他們自己吞了。要不是家裡給他們找,人家衝著咱們老秦家的面子,能讓他們去?」
二嬸猶豫道:「他們能捨得?」要她她可不會捨得呢。
三嬸冷笑道:「那可由不得她了,要不就把活兒交出來,反正去周家幫工,咱們產也能去,我也能去,是吧。」
二嬸點點頭,「我看你針線活兒不錯,不比她差呢。」
三嬸得意道:「那是呢,我在娘家也是嬌養的閨女呢,就做針線活兒,也不下地呢。」
二嬸尋思老三家的娘家據說不咋地啊,當時嫁妝也少得可憐呢,跟她也不相上下,如果真是那麼好,她爹娘怎麼捨得將她嫁到老秦家來?
這個念頭也就是一轉,聽得三嬸道:「我爹娘是看咱家以前也是大戶,尋思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呢。哪裡知道這樣啊。」
二嬸哼道:「你說娘手裡得有多少錢。咱家賺的錢也幾乎沒花呢。」
三嬸想了想,「誰知道以前家裡有沒有金子留下來呢?」要是有金子,有那麼一塊就夠花的了。張氏那麼摳,家裡賺的錢除了交丁稅的,其他的幾乎都不花的。
糧食自己家有,菜也不買,肉也能幾乎不買,生病了也不抓藥,衣裳也不花錢,家裡根本幾乎就不花錢的。就算再窮,破家也值萬貫呢,張氏把錢肯定藏起來了。
但是這些錢到底多少,別人也不知道,所以分家的話,誰能多分點,誰淨身出戶,誰還得往回拿,這就看怎麼個分法兒了。
二嬸腦子卻沒她那麼好使,但是聽她這麼一說,二嬸也雙眼發亮,這麼說分家自己也能多分點,原本還尋思什麼都分不到,也就是幾件破爛家什兒呢。
「那這麼說,最好的辦法就是把他們分出去,咱們不分家?」如果不分家,那些錢和金子就在家裡,否則二房和三房也得分,怎麼分她都不放心,不如暫時不分。
反正三房孩子比她還少呢,三房沒有兒子,在一起,自己怎麼都不吃虧的。
三嬸笑了笑,「二嫂,不止呢。」
二嬸恍然大悟,「咱不僅要分家,還得讓大房淨身出戶,以後每個月往家裡交錢,是這個意思吧。」
三嬸點點頭,讚道:「二嫂,你真是聰明,大房要分家,就得這麼辦,而且咱娘也討厭他們呢,也想法子要把他們趕出去呢,否則她都撈不著當家了。」
二嬸喜得一拍大腿,「誒呀,就這麼辦,讓娘越來越討厭大房,非要把他們分出去,然後今兒這麼一鬧,咱也沒法兒過了,趕緊鬧著分家。爹生氣,咱就說是秀嫻她們大逆不道,讓爹把他們趕出去就是了。」
三嬸笑著讚她好計策,對二嬸道:「走吧,咱也去下地了,否則他們有的嚼舌頭了,你沒聽那幾個丫頭不依不饒地,倒好像是我們佔多大便宜似的。」
兩人拎了鋤頭,出了門往西去,柳氏從草垛後面出來,這倆人顯然是沒料到這個時間她能回來,說話就肆無忌憚的。
真是好毒的心思,既想把他們趕出去,還想讓他們拿錢養他們,想得如意算盤!
誠如三嬸所說,分家,要看怎麼個分法,誰先提出來,絕對不佔便宜,既要被公爹罵,說不定還真得滿足別人的條件,沒分家就先背上一身債才行,這樣,分家還不如不分呢。
柳氏冷冷地看向她們倆的背影,抬腳便家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這一章會不會有點長,情節是一個分不開,我也知道我太囉嗦了,每次新文寫的時候都說改缺點改毛病,可寫著寫著,毛病就出來了,糾結得俺自己都沒信心了。現在唯一的希望,把這個文按照初衷寫完。握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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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個文,看泉聽風的新文,承接一路榮華的風格,依舊是貴族女子,絕對好看。比俺的好看多了,絕對的!大家可以去收藏養肥。
玉堂金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