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海願剛收拾好,李嫂子就來了,手裡提著著個小籃子,收拾的也整齊利索,很有精神。舒殘顎副看來,不分古今,女人要去逛街的時候都是容光煥發的。
「嫂子,我想帶個西瓜去鎮裡,你說咱們兩個能拿的動嗎?不行就帶半個吧。」海願從西瓜堆裡挑了個小點的,拿給李嫂子看。她們除了逛街,也確實要做點正事,把西瓜先賣掉再說。
「能啊,嫂子我也是上的去山、下的了地的好手,一個西瓜能多沉,帶著。」李嫂子趕緊把那個西瓜裝進自己的籃子裡,用手一提,另一隻手挽起了海願,兩個人高高興興的出門了。
「咱們村子小,平時沒有馬車去鎮上,咱們走二里路,去鄰村坐車,你能行嗎?」李嫂子看海願還是那麼纖細瘦弱的樣子,還真怕她走不了這二里的路。
「行啊,沒事。陳老大夫說讓我多活動的。」海願一笑,挽著李嫂子的胳膊,為了證明自己能行,故意邁著大步走著。
「李嫂子,等等。」海願和李嫂子還沒出村子,就聽到身後傳來了大張憨憨的聲音,停下身子轉頭,就看到大張推著一輛平板小車急忙的趕了上來。
「大張,你這是幹嘛?」李嫂子看到那輛車,又看了一眼海願,心裡就明白了七、八分,但還是故意的問著。
「我知道你們得去鄰村坐馬車,怕你們走不了那麼遠,就推著車子過來了,我送你們過去。」大張說著,臉卻紅了,低著頭只看著面前的車板。
「哎呀,這條路才多長啊,要不了一頓飯的功夫就到了。嫂子不怕累,你回吧,我和海願走走就行。」李嫂子瞟了大張一眼,他那張漲紅的臉垂的更低了。
「嫂子,你不是還提著西瓜嘛,海願還是有孕的身子,坐吧。」大張說不出什麼勸慰的好聽話,就照實說了。
李嫂子又看了看海願,這才說道:「我就說嘛,嫂子我天天走路,去鄰村也有八百回了,怎麼就沒見你過來推車送我呢,敢情是因為多了個西瓜。」李嫂子雖然只拿著西瓜說事兒,但海願和大張都不是傻子,這意思還不明擺著嘛。
只是,海願不是矯情又小氣的女子,聽到李嫂子這樣說,只是淡然的一笑:「嫂子說錯了,大張是看著我昨天那一頓早飯的份兒上,今天才送我的,嫂子還是藉著我的光呢。」
然後又轉頭對大張說道:「大張來的正好,我們帶著西瓜確實太重,而且我還想去你說的那個大戶人家看看,也許這西瓜就都能賣出去,正好你跟著吧,連來帶去的都有東西拿,也幫我們指個路。」
本來被李嫂子調侃後應該尷尬的氣氛,卻因為海願這樣大方的話而化解了。海願知道,有些事情不應該又羞又怯的否認,那樣反而顯得小氣不自然,像這樣直接的說出來才能把自己的坦蕩表明了。
「對,對,上車吧。」大張也忙附和著。李嫂子也知道自己調侃的過分了,有的、沒的撲風捉影了。何況,海願的男人他們都是見過的,雖說臉上有疤,可那份氣勢、那對海願的心思,各人也都是看在眼底的。
往鄰村的二里路因為大張推著車走的快,不一會兒就到了。大張把平板車放在一戶認識的人家門口,就和海願、李嫂子上了往鎮上車。
到了鎮子裡,海願先問了大張打工的那戶人家,三個人走到門口,就看到是對開的一扇紅漆大門,門兩邊的石頭獅子都有一人多高;門簷上一排的大紅燈籠足有四對;門上的黃銅門釘都有碗口大,一對獸頭門環被摩擦的珵亮。海願雖然不知道古代的門第,但看著氣派也知道該是這鎮上首屈一指的大戶了。
「就是這裡,可我們平時來上工都要走側門的,這裡都是有頭臉的老爺們進去的門。」大張說完,領著海願和李嫂子從前面繞了過去,直接到了側面的一個小門,小門雖然開著,卻站了一個小廝在門口守著,看來也不是隨便就可以出入的。
「小六子,盛管家在嗎?」大張認得那小廝,上前打了個招呼,問起了昨天遇到的管家。
「大張哥呀,管家今天正忙著,大少爺從京城回來了,正在問著家裡上下的事情,估計要等一會兒了。」小六子說著,一邊上下打量了一下大張身邊的海願和李嫂子,但眼睛馬上就落到了李嫂子挎著的籃子裡。
「大張哥,昨天的那兩個西瓜是你送來的?」原來,小六子看著的可不是籃子,而是籃子裡的西瓜。
「是啊,我家鄰居地裡種的西瓜,收的晚了,卻趕上現在是個稀罕物,就讓盛管家的給老爺、少爺、小姐們嘗個新鮮。怎麼樣,老爺喜歡吃嗎?還要不要?」大張趕緊順著小六子的意思問了一句,巴望著他能說要,海願他們就算沒白跑了。
「哈哈,管家昨兒回來就直接讓把西瓜放在廚房了,也不知道這過了季節的東西還好不好,不敢給老爺子吃啊。我也是看著稀奇,就順口問一句的。」
小六子的話,海願和李嫂子也都聽的清清楚楚,互相看了一眼,知道沒有什麼希望了。李嫂子就伸手拉了拉大張的衣袖,大張才悻悻地說道:「哦,既然這樣,那我們先走了,今天只是路過,想給管家問個好的。」
「好,回頭見到了管家我給你帶個話,幫你問問府上什麼時候還用人。」小六子權當大張過來還是要找活計的,說的好聽,其實就是在打發人呢。
海願三個人也都明白這意思,大張又謝了兩句,就向市集的方向去了。而今天不是趕集的日子,這市集也不過就是一個大市場而已,街上的人不算多,也不怎麼熱鬧。
「海願,要不等過幾天大集市的時候再把西瓜推過來試試吧,才不到五十個西瓜,怎麼都能好賣掉的。實在賣不掉,剩下幾個咱們村裡兩家買上一個,也剩不下多少的,咱們明年不這麼種了還不行。」
李嫂子是好意勸慰海願的,她怕海願忙活了半天,又是開荒,又是請人搭棚子,非要把西瓜留到這個時候賣,賣不出去也是正常的,就是怕海願心裡著急。
「李嫂子別急,我這西瓜好,季節也對,這叫奇貨可居。只是還沒找到合適的買家而已。我再想想辦法,一定可以的。」海願永遠都是淡然的笑意,卻可以讓人看了莫名的心安。雖然只是簡單的一個寬心的話,海願說出來,就讓李嫂子和大張都感覺真是這麼個事。
而其實,海願自己心裡也沒有多大的底呢。她沒穿越過,也沒想過那些個離奇的穿越事情會發生在自己身上,也只是憑著自己的感覺去做而已,至於成功與否,她只能是盡力而為了。
「不如,我們先去吃點飯吧,走了這麼半天,我還真是有點餓了。」又走了一段路,海願感覺腿有些發酸,肚子也餓了。眼神四處看著,就看到了前面一家掛著四個大飯幌子的酒樓,大大的黑底金字的匾額上寫著「飄香閣」。
「就這家吧,我看著挺好的,大飯館做的東西乾淨也好吃。」海願伸手一指,李嫂子和大張都順著看過去,就都搖起頭來。
李嫂子家裡節儉慣了,平時出來逛集市怕餓了都是自己帶兩個饅頭,找個茶攤喝兩口茶,就著饅頭吃了就算了,根本不捨得去飯館;大張雖然去過飯館,但也都是小館子,一個素菜,兩碗米飯吃飽就行了。現在海願指的那家,可根本不是飯館,而是三層的一個大酒樓,看門面氣勢就知道裡面的東西都是要大價錢的,他們兩個忙拉著海願就往別處要走。
「聽我說啊,咱們不只是吃飯,還要看看這西瓜能不能賣出去。」海願笑了,一手一個,拉住李嫂子和大張解釋著。
「這裡吃上頓飯,估計比那一車西瓜賣了的錢都多,海願你可別傻了,這裡不是咱們小村小戶人家能吃的起的地方。」李嫂子不進去,拉著海願又不敢用力扯,怕摔了她,只是急的差點跳腳了。
「李嫂子你錯了,咱們賣一車西瓜不值幾個錢,可如果找到個大主顧,今後的稀罕東西都有了買主,不就划算了嗎?再說,富貴人去高檔的地方,咱們的好東西不在這裡找買家,去那市井地方不行。」
海願是想清楚了,讓大張把西瓜推到集市上賣確實不合適。大戶人家連管家都不逛市集的,應該都是有固定菜、肉、米鋪定期送貨上門的,所以要想把東西賣到好價錢,還是要找大買主。而且找對了人,東西不怕貴,就要奇。
「我聽海願說的有道理,我們少爺做生意都是去京城的,就連咱們這兒的縣城都不去,這不生意就越做越大嘛。」大張想了想,倒是感覺海願說的很有道理,幫海願說了句話。
李嫂子半信半疑,但還是被海願拉了進去。只是李嫂子沒進去過這樣的大酒樓,乍一見這麼大個大廳,前後起碼擺著二十張桌子,就有些不自在,一個勁兒的拉著海願的手,眼睛都不大敢抬了。
「夥計,現在幾樓的客人多呢?」海願見夥計迎了過來,笑著問道。
夥計上下打量了一下海願他們三個,衣服穿的樸素不說,後面那位大嫂還滿臉的侷促,就連手腳都不知道往那兒放了;最前面這個小娘子倒是標誌,笑盈盈的也和氣,可看著那一把骨頭也不像是富貴人家的,不免有了些輕視,但還是客氣的說道:「三樓都是包間,是客人提前訂下的;二樓客人要滿了,不如三位就在一樓吧,靠著窗邊還清淨。」
海願微微皺了皺眉頭,從荷包裡拿出了一塊銀子放在了夥計的手裡,說道:「我們確實是小村子來的,可來這鎮裡就是想要圖個熱鬧,麻煩夥計看看能不能在樓上給我們找個地方?」
那夥計是在這大酒樓裡見慣了鄉紳、富豪,雖然海願衣服樸素,面容和氣,但兩句話說的不卑不亢,既沒有因為夥計的輕視而羞愧,也沒有因為怠慢而惱怒,反而大方的承認是小地方來的。只是夥計心裡可明白,小地方不一定就沒有有錢人,況且這小娘子出手就是一塊銀子的賞錢,雖然不是如何闊綽,但也不像是窮人了。想好了,夥計的臉上的笑容也多了兩分,一弓腰往樓上讓著:「三位既然不怕吵,那就請隨我來吧。」
海願他們三個上了樓才發現,這二樓的裝飾遠比一樓要好的多,靠裡頭有屏風將幾張八仙桌圍城了雅間;外面的十幾張小桌也都是紅木的桌椅,桌面上是紅色團花精繡的桌布,椅子上還有大紅的絲繡坐墊;牆上掛著山水字畫,樓梯邊上還擺著兩盆青松盆景,整個佈局倒是極為雅致,華麗而不顯浮誇,大氣而不顯張揚。
「三位還是靠這邊坐吧,再向裡的那兩張桌子有客人一早訂下了。」夥計這次把海願等人往裡頭讓了讓,雖然還是靠近牆邊的位置,但海願看到整個二樓也確實沒有很多的位置了,便點了點頭,和李嫂子、大張坐了下來。
「麻煩夥計了,我們三個人你給張羅四個特色的小菜吧。」海願又看了眼大張說道:「再給燙壺酒。」大張聽海願這麼說,連忙擺手,海願笑著點了點頭,那夥計應了一聲就要走,又被海願叫住了:「麻煩了,我這裡還有個西瓜,我們走的渴了卻沒刀切,你看能不能叫後面的師傅借把刀,幫我們給切開。」
海願說完,就把李嫂子籃子裡的西瓜拿了出來,只是剛剛海願說話的聲音大,這會兒又把西瓜捧了出來,相鄰的幾桌的聽了就都往這邊看過來。這才發現,這三位不知道什麼時候坐過來的,而且看衣著和這間酒樓還這麼不協調;而更不協調的是,這個季節了,他們居然還能買著個西瓜出來!
海願也發現周圍的幾桌往這邊看過來,那眼神裡有對窮人的不屑,也有對她手裡西瓜的好奇,就連那個算是見過些世面的夥計也看著西瓜發楞。海願把西瓜往那個夥計得到手裡一放,很大方的說道:「我們小村戶的人,也沒什麼好東西,剛來鎮裡也圖個熱鬧,大家要是看著我這西瓜是個稀罕物,就切開,每桌的公子、少爺們一起嘗嘗。」
「這倒是真稀罕了,若是早兩個月這西瓜豐收了遍地都是,哪有放到這個時候才吃的。」說話的這個明顯是不領情的,口氣裡反而有了些輕蔑。言外之意:海願他們是西瓜多了賣不掉,不捨得吃,留到這個時候還當個寶兒了。
「呵呵,公子爺這話說的,一看您就是家裡富裕,沒下過地的人。要是西瓜放久了,哪有這麼新鮮呢?你看看,這皮上還帶著霜,瓜蒂還是綠的呢。」海願一邊說著,一邊在那夥計手裡把那個西瓜拍了拍,臉上雖然還是帶著笑,但也帶著一股子輕蔑出來,話雖然說的還算好聽,但也是這嘲笑這個人根本沒常識。接著話又一轉說道:「這時節確實沒西瓜了,這才叫奇貨可居,您要吃還真就沒地方買去了。不和您胡說,現在就是大城鎮的老爺們也不一定就能吃到我家地裡這麼好的西瓜了。」
海願說完,又把那個西瓜從夥計的手裡抱了回來,放在桌子上對夥計說:「麻煩你去後面借把刀,是不是好東西,當面切開給大家看看。」
夥計看著海願嬌小的身形,溫溫柔柔的性子,卻沒想到說出的話這麼硬氣,而且句句都夾著理兒的,加上周圍好幾桌的客人都一副好奇的樣子往這邊看了過來,夥計應允了就到後面去拿了把刀出來,海願向著大張點了點頭,大張把刀接過來,「喀嚓」一下把西瓜一切兩半了。
「啊呀,是不錯。」鄰近的一桌看的清楚,綠皮紅壤的西瓜透著一股子清香和甜味,裡面的瓜子都是又黑又亮的,不由的讚了一聲。
大張聽到有人叫好,手下更麻利了,幾下將西瓜都切車了小塊,最先給叫好的那一桌客人拿了幾塊過去。那桌的客人也不客氣了,剛剛看海願那番話說的帶勁兒,看著她一個小娘子卻透著一股子韌勁,也知道不是普通家的村婦,這西瓜看著又好,就各自拿了一塊吃起來。
「好甜啊!」
「是啊,還真新鮮呢。」
「真是好東西,這個時候能吃到這麼好的西瓜,還真是稀罕物,真比夏天時候吃還清甜呢。」
那桌上的幾個客人都讚不絕口,大張又趕忙拿著其他的給餘下的幾桌客人送過去,一個西瓜這麼一分下來,海願桌上就剩了三個小塊的,海願把自己面前的那塊雙手送到了夥計的面前,而餘下的客人每人雖然都吃了一塊,卻都是吧唧著嘴巴,感覺意猶未盡呢。
「小娘子,這西瓜真的是你家地裡種的?都這個時候了,怎麼還有呢?」有客人已經有了疑問,而且更奇怪的是,這樣一個溫柔標誌的小娘子,居然會種地,而且還這樣出人意料的在這個季節還能讓人吃到大西瓜。
「是啊,我家地薄,出的不多,一共就那麼五十來個,自己真捨不得吃。這次來到鎮上,就是巴望著有見過世面、識貨的大主顧能出個好價錢。」海願嫣然一笑,那張本來就漂亮的小臉更生動美麗起來,讓這些吃飯的人不僅覺得這嘴裡的西瓜甜,就連海願這笑容竟然也是甜絲絲的。
「要多少錢一個啊?要是不貴,我來三個,圖個稀罕,送我老岳父家也嘗嘗。」馬上就有人開始詢問價錢了,而且還說起來要送人,惹的眾人都是轟然一笑。但隨即也有人就等著海願出個價錢呢。
「比市價貴,十二文一斤。」海願直接把價錢翻了一倍,然後就笑瞇瞇的看著眾人,也不說話。海願這一招其實是很高明的。她要是站在桌上狠命的吆喝,反而顯得卑微了。現在把價錢說出來,雖然貴,卻要賣的就是這貴族的范兒,而且這酒樓裡的客人也是些有家底的人,應該有人要臉面的就是喜歡這樣的東西,所以海願不出聲,等著看眾人的反應了。
「哎呀,是貴,夏天的時候才四文錢一斤。」有人嫌貴,就不接茬了。
「是啊,夏天四文錢,可現在你有銀子沒處買去啊。你那肚子,我看就等著吃爛柿子合適。」一個嫌貴了,旁邊另一倒是一句話給他戳了回去,隨即從荷包裡掏出了一兩銀子,衝著海願這邊喊著:「這一兩銀子看能稱幾個,剩下的給小娘子買點心了。」
這句話本來有些輕薄的意思了,若是換了小戶家的女子,說不定就捂著臉哭著跑了。可海願不是,而且在二十一世紀,別說是這樣的小玩笑,平常認識的不認識的,偶爾開個玩笑大家一起樂呵還真不算什麼。所以海願也沒介意,只是大方的一笑,沒接銀子,也沒應承下來,說道:「這樣吧,明天這個時候,我把西瓜拉過來,現賣現稱,大家有喜歡熱鬧的、好新鮮的就過來吧。車子就在酒樓對面了。」說把車子停在酒樓對面,海願是怕影響了人家的生意,而且這樣的地方雖然不是市場,可來往的人都是有錢的,那一車的西瓜應該不愁賣了。
這樣一來,這車西瓜算是了有了著落,而且價格還貴了一倍,等於連這頓飯錢也賺回來了,等到四個小菜一上桌,海願就招呼著李嫂子和大張吃,三個人感覺這趟真是沒白來,都開心不已,吃的也暢快了,早沒了當初的拘謹。
飯吃好了,海願把夥計叫過來結帳,只是夥計過來衝著海願一笑,說道:「小娘子這頓飯我們少東家說請客了,還要請小娘子到三樓坐坐,不知道您的意思?」
「你們少東家?」海願看了看桌子上的菜,真的不知道那個少東家是誰。
「小娘子請過去就知道了,少東家說還是要談一樁買賣的。」夥計這次的笑容更大了,而且身子也彎的更低了,可見這少東家卻是不一般,比海願的銀子和西瓜都好使多了。
「我一個村婦,能有什麼買賣呢?」海願輕鬆一笑,隨即眼睛掃過了剛剛吃剩下的西瓜皮,腦中就有了些打算,點了點頭,跟在了夥計的身後,只是說道:「我的鄰居也一起去吧,我有孕在身,不行走不便。」
「行啊。」那夥計答應了一聲,這前面帶路,領著海願和李嫂子、大張往三樓走去。
三樓的佈置和二樓又不相同,一間間的隔斷雅間,每一間單間的門楣上都用一個紅漆小牌寫著名字,一直到了最裡面的「雅苑」,夥計才停了下來,掀起簾子請海願進去。
海願向那夥計微微欠身表示感謝,就大方的走了進去。這是一個套間,外間一張佈置的雅致清幽,桌上一隻黃銅熏爐裡燃著裊裊的檀香;牆上是幾幅水墨山水畫,靠牆一大排的書架,窗台還擺著一盆蘭花,倒像是書房了。裡間沒有簾子,但門口擺著一個紫檀木的屏風,上面雕刻著八仙過海的圖樣,看起來也是大氣非常。只是,一個酒樓的單間佈置成這樣子,但是這些字畫和這面屏風也要不少錢吧。那到這裡到底是吃飯呢,還是看書?
「請進吧,薛某的身子不便,不方便迎客。」裡間傳來的清朗的一個男聲,聽起來很年輕。海願顧不得再看,繞過屏風走了進去。
這裡間比外面更寬敞一些,中間一張花梨木的八仙桌,桌上沒有擺著豐盛的菜餚,反而是一個茶海,一壺香茶和幾個茶杯。海願雖然不懂茶,但滿室飄著的茶香聞者就透心的一股沁香,可見是好茶了。
而八仙桌後面,坐著一個白色錦衣男子,看年紀不過二十七、八歲,一張臉堪比美玉,眉眼透著一股英氣,鼻樑挺直,只是唇瓣微厚,長得算是很英俊的。只是那男子從海願他們三個進來,就一直坐在桌邊,雖然欠身表示禮貌,但卻沒有站起來相迎。
海願向他也點了點頭,微微一笑,自然的介紹著:「我叫海願,這是我兩位好鄰居。」
海願介紹完了,大張卻開口了:「大少爺好。」
「呵呵,大張是吧,我這次還真是為了你來的。」那男子說完,伸手坐了一個請的手勢,等海願三人都坐下來了,才說道:「本來是為了大張昨天送來的那兩個西瓜。下人們不識貨,把好東西就放在了廚房裡,還是我身邊的小廝路過廚房看到了,回來告訴了我,等我嘗了西瓜,問明了來處,再叫小六子出來找你就不見了。沒想到尋到這兒,就正好聽到這位姑娘在說她家園子的西瓜,所以就打算一起請上來,喝杯茶吧。」
海願也明白了,原來這個少東家居然是早上去過那個大戶家的大少爺,想想他家那樣的氣派,有這樣的一間酒樓也就不奇怪了,而且這個單間應該也是這位大少爺預留專門給他會客的,難怪要佈置的這麼特別了。
「姑娘,在下薛傾漠。剛剛也說了,請你來是為了那西瓜的事,不知道姑娘能不能再出個價錢,高點沒關係,我把那些西瓜都買下了。」薛傾漠一副清雅淡然的樣子,雖然說是個生意人,身上卻沒有一點市儈的影子,也沒有商人的奸詐和銅臭味,倒是更像一個讀書人。
海願對這個薛大少爺的印象很好,一來是他口氣平和,沒有擺什麼架子;二來也是因為他一直坐著,應該是個腿有殘疾的人,而聽大張說他還是個往來京城的大商人,雖然身殘卻獲得了如此成功,也讓海願不由得生出些敬意來。所以聽他這麼一說就客氣的說道:「我那一壟西瓜一共才結了沒幾個,剛剛樓下的幾位都訂了,我也不好意思誆了人家,明天我還把西瓜拉來,按照剛剛的價錢給大少爺留下十個吧。」
「哈哈,十個太少了,我快馬加鞭的往京城裡送一次,起碼也要三十個啊。不瞞姑娘說,你這價錢才十二文一斤,真是要的少了。如果是我,就雇上車子往京城裡送,五天後國母聖誕,就是缺少這樣稀罕的東西,到時候起碼五兩銀子一個了。」薛傾漠爽朗的一笑,說的也很直接,但海願也看清了,這個薛大少爺真不簡單。
因為他毫不避諱的說法,海願就可以看出他那份底氣和狂傲來。畢竟往京城一趟究竟有多遠海願不知道,但應該也不是一兩日就能到的;再加上他說道的那個國母聖誕,更是一般人也攀附不上的。所以他這麼一說,不是想要給海願出什麼賺錢的主意,也不是真的替她惋惜呢,而是在暗自顯示著他的實力。言外之意:這西瓜你留也得留下;不留下,我拿著國母聖誕的大帽子下來,你也得乖乖的把西瓜留下。
「既然薛大少爺都這麼說了,那我就給您留下三十個西瓜好了。明天車子拉來了先到送到這酒樓裡,大少爺您是大主顧,您先挑選。至於這價錢,我既然已經說出去了,當然不能隨行就市的哄抬價錢,如果國母真的能吃到我種的西瓜,也是我這個村婦的福氣了。」海願懂得該低頭時就低頭的道理,而且自己也就是想把東西賣出去,犯不著挺著腰背和有錢人較勁兒。
「海姑娘真是爽快,而且還是個識大體、見過世面的人,薛某倒是很喜歡和姑娘這樣人做生意。如果姑娘明年還在這個時候能把西瓜送來,薛某有多少就要多少,價錢可以姑娘隨便開。」薛傾漠很滿意海願的做法,也打算把這生意繼續下去。
「薛大少爺也真是個精明人,只是不知道我這裡還有其他的生意,大少爺做不做呢?」海願趁機拋了個引子出來,打算這以後拉住這樣個大主顧。她知道薛傾漠不差錢,缺的就是那些個看似平常的稀罕東西。
「哦,薛某真是見識短了,難道姑娘的那塊地是寶地,專門出各種的稀罕物?」薛傾漠這回才正式的打量了一下海願,雖然一身粗布的衣服,頭上還插著一根木簪子,卻可以感覺這個嬌小的女子骨子裡卻透著一股子韌勁,一雙美麗清澈的大眼裡還透著靈動和聰慧,那張精緻的小臉雖然沒有艷麗的妝容,卻有股說不出來的媚勁兒,倒真的不像是普通的村婦了。
「寶地倒不是,只是我種瓜的時間和別人不同,快秋天了才種,收的自然就晚。明年開春,我還打算提早種上一次,到時候可以比別人的西瓜早上市至少一個月,不知道早熟的西瓜薛大少爺有沒有興趣了。」
海願說的很平常,但這裡面的道路卻不簡單。試想一下,在靠天吃飯的古代,早種、晚收就等於是逆天而行,一般人又怎麼能辦的到呢。
所以,那個很有見識的薛大少爺也知道這個道理,對海願就更是另眼相看了,把面前的茶逐一倒上來,把其中一杯親自放到了海願面前,才說道:「既然海姑娘有這樣的本事,薛某當然願意合作。姑娘地裡的西瓜有多少,薛某就要多少了。正常的西瓜是明年六、七月上市,我五月就去你那裡取瓜?」
海願挑眉一笑,爽快的回答:「五月初就可以了,西瓜熟了我叫大張哥到府上通知一聲,您自己找車子來拉行吧。」
「一言為定。那海姑娘剛剛說的其他稀罕物?」薛大少爺也笑,笑的滿面春風,同時也好奇海願還有沒有讓他新奇的的東西。
海願則是把面前的茶杯端了起來,小口的喝著,回答道:「既然薛大少爺是見過世面的,不知道蘑菇、木耳要不要?」
「蘑菇?海姑娘說的是那種野山珍嗎?可這木耳?」薛大少爺顯然對海願說的這話更感興趣,身子也不由得坐直了點。
「原來那個叫野山珍,難怪我們都沒吃過呢。」李嫂子聽那位衣著華麗的薛大少爺這麼一說,才知道海願說的沒錯,那個蘑菇果然也是好東西。
「木耳也是一種山珍,大少爺既然成了我的大主顧,我今天回去準備點東西,明天讓大張哥一起給您帶過來,您先看看東西,要是也有興趣,我家裡還有,咱們多做一樁買賣也不嫌多,對吧?」
海願說完,把茶杯裡的茶喝完,慢慢的放下杯子站起身來,向著薛大少爺點了點頭,很從容大方的說道:「我們三個也出來好久了,還要謝謝剛才薛大少爺請的那頓飯。我們還要買些別的東西呢,就不打擾了。」
「好,明天薛某在這裡等海姑娘的西瓜和山珍了。」這次,看到海願要走,薛傾漠不像是之前他們進來的時候一動不動了,而是扶著桌子把整個椅子都往外挪了挪,算是相送的一種禮貌。
也因此讓海願看到了他是坐在一張木製的輪椅上,兩條腿都在,靴子穿的也整齊,但用袍子蓋著,看不出腿有什麼毛病。又不便盯著人家的腿一直看,海願再次欠了欠身,轉身走了出去。
總算是談成了這麼大的一筆生意,海願和李嫂子、大張都非常的高興。三個人一路邊說笑著,又去綢緞莊買了些花布,還給小壯和小丫買了些糖果、點心,高高興興的坐著來時候的馬車回去了。
一回到家,小壯和小丫見了糖果、點心高興不說,他們的娘和爹走了這麼一大天也都想念的緊了,圍著李嫂子和大張一直的親熱著,看在海願的眼裡好一陣的羨慕,摸了摸自己還很平坦的小腹,海願的思緒卻飄向了不知道哪裡。盼著有一天自己的寶寶也能圍著自己這樣親熱的叫著,更希望寶寶不但能有娘,更希望也能有爹。
李嫂子和大張帶著孩子都走了,小院裡冷清下來,偌大的一個屋子也只剩下了海願自己,看著空蕩蕩的屋子,海願長長的歎了口氣。轉身到廚房摘菜,準備著晚飯。坐在凳子上摘了會兒菜,海願抬頭看了看外面,想了一下起身走到門口,四下看了看,依然找不到那個黑色的身影,但卻是對著無形的一點說道:「你一個人不寂寞嗎?我一個人孤單的很,不如你出來,我們一起做飯、吃飯,也有個伴兒了。」
海願雖然不知道那個黑衣少女究竟姓什麼、叫什麼、究竟為什麼會跟隨在自己身邊,但自從上次小丫落水她現身之後,海願留心一下就可以感覺到暗處總是又一雙關切的眼睛注視著自己,所以知道她沒有惡意。但現在自己一個人倍感孤單、寂寞,想想她應該也是一個人的,而且還要總是躲在暗處,兩個人也算是同命相連,不僅就希望她能由暗處轉到明處,跟自己做個伴兒也好。
說完,海願沒有聽到什麼特別的動靜,就連身邊的影子都是孤單的,再次歎了一聲,海願知道她不會出來的,轉身的時候卻又忍不住再次四顧了一番,眼裡有溫柔,也有些失望和落寞。
當海願纖瘦的身影再次進門,樹上暗影中的影子微微一動,曦的心裡就像是有一股無形的細絲把心尖扯動了一樣,拉的她本來已經應該冰冷石化的心有些鬆動,那莫名的一股暖意也隨之飄進了心間。
早上,海願把曬好的木耳和蘑菇分包成兩包,再用一塊布包成小包袱提在手上,大張和李嫂子就過來了,李嫂子幫大張往車上裝西瓜,裝好了打發大張先走了,她和海願走路去鄰村坐馬車。雖然李嫂子和海願走了一段路的,但馬車畢竟比人的腳力快些,所以海願和李嫂子是先進了鎮子。
「嫂子,我們先去飄香閣吧,把木耳和蘑菇放下,估計大張也快要到了。」海願琢磨著昨天說的蘑菇薛傾漠知道;這木耳他好像沒吃過,或是叫法不一樣。所以打算先把東西送過去,如果他真的看中了,說不定還可以談好了價錢,今天冬天海願把木耳和蘑菇都種些,也是一比收入了。
「行啊,都聽你的。海願啊,你這西瓜真是賣到好價錢了,明年嫂子也和你學種瓜,那片林子裡好大的地方,咱們都開墾出來,年年都賣個好價錢。」李嫂子直爽,一下就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只是說完了又有些不好意思,怕海願認為自己要搶她的生意,忙補充道:「嫂子就管種地,或是給你幫把手也行,至於這價錢和買家還是你去說,嫂子都聽你的。」
海願溫柔一笑,拉著李嫂子的手說:「嫂子這就見外了,那片林子又不是我一個人的,山坳裡也是那麼大的一片地方,我一個人哪能都開墾出來。我巴不得能給大家幫忙出點好主意,讓咱們村子把這一大片的好地方都利用起來,各家也都能富裕起來呢。」
「海願啊,你可真是好心眼的,看老天爺保佑,你這肚子裡的是個龍鳳胎,讓你們當家的一回來就是兒女雙全了,樂的他合不攏嘴。」李嫂子一高興,嘴裡滿是祝福的話,可說什麼不好,偏偏又提起了阿丑,倒是讓海願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眼底有些黯然。
「到了,到了,我去找夥計說去。」李嫂子嘴快,說完了又知道自己說到人家痛楚了,好在飄香閣到了,李嫂子連忙先進去找人了。
一見李嫂子,昨天的那個夥計就馬上迎了上來,隨即又向後面一步的海願躬了躬身子,說了聲:「請姑娘隨我來。」
海願和李嫂子跟著夥計往樓上走,因為昨天是大張用板車拉著他們到鄰村的,也不覺得累,今天卻是她和李嫂子多走了那二里路,這會兒再上樓卻就感覺腿有些發酸無力了,伸手扶了著樓梯慢慢的往上走。走著、走著,海願突然腦中靈光一閃,現出了一個坐在輪椅上的身影來。
這可是三樓,而且這酒樓的一層還比普通人家的房子高一些,台階自然也多了十幾級,如果說自己走上了這樓梯都感覺累,那昨天那位薛家的大少爺又是怎麼上來的呢?就算他是有錢人家的少爺,上下樓都有人抬著;但從那個單間的佈局來看,應該是他個人專用的才對,那他為什麼一個身有殘疾的人,卻要把自己專用的一個單間設在這人來人往的飄香閣三樓呢?按照他們薛家的財力,就算單獨準備出一個平房的院落給他專門會客也是可以的啊。
猜不出頭緒的疑惑讓海願有一種奇怪的預感,說不出是好是壞,但隱隱的卻有些不安。總是感覺這位薛家大少爺沒有自己看到的那樣簡單,雖然昨天已經是張狂外露了,但他不說不動的時候卻又是一股子儒雅之氣,是故意隱藏,還是天性就如此善變?
「到了,二位請進。」夥計說了一句,才打斷了海願的思緒,向夥計點了點頭,然後進了屋子。
屋裡的佈置和昨天一樣,繞過屏風進到裡間,那位薛大少爺仍然是坐在那張桌子後面,只是換上了一身藍色錦袍,比昨天的白衣都多了幾分隨性。面前的桌上不像是昨天那樣只放了一壺香茶,倒是幾個精緻的小菜和一個酒壺,看來是擺下了便餐專門等著海願的。
「薛大少爺好。」海願點頭一笑算是打招呼了,不過這次她沒有走到近前,而是在距離桌子幾步遠的的地方就站了下來,用一雙清澈的大眼睛坦蕩的看向那位薛大少爺。
「海姑娘請坐,不知道你究竟幾時才到,所以這小菜都是涼了就換下去了,這是第三席了,才擺上,還是熱的。」薛大少爺見海願沒有到近前來,便坐了一個請到手勢,指了指自己身邊上首的位置。
「不了,海願就是平常的一個村婦,不敢和大少爺同桌用席,昨天蒙大少爺的一杯茶就已經是感激不盡了。今天是特意讓大少爺看看,我這自家院子裡產的粗陋東西,能不能入了大少爺您的口。」海願說完,把手裡的小包袱拿過去,卻沒有直接放在桌子上,而是放在了距離大少爺最近的一個椅子上,伸手將包袱打開,卻沒有再去打開紙包,而是退回了剛剛站的地方。
海願這樣做算是很周到有禮了,雖然不明白古代人的具體禮節,但她也想過怕那位大少爺會嫌棄,所以東西都沒有擺上桌,恐怕就糟蹋了那一桌的菜餚了;放在椅子上,只是解開了卻不直接打開,也是怕他疑心紙包裡的東西,他自己去拿、去看就好了。
薛傾漠把海願的一切動作都看在了眼裡,微微一笑,伸手將其中的一個紙包打開,裡面是已經曬乾成褐色的蘑菇,抓起了幾個放在手裡看看,又拿到鼻子下面聞了聞,面上沒有特別的表情。隨即又打開了另一個紙包,裡面就是曬乾的木耳了。
「這個不是『黑雲朵』嘛,姑娘怎麼弄到的!」看了木耳之後,薛傾漠的表情微微有些動容了,而且叫出的名字和海願知道的不一樣,但也十分的貼切了。而且海願從薛傾漠微驚的口氣中就知道,這個東西在他看來比蘑菇還要稀奇。
「哦,我們老家叫這個是木耳的,因為是木頭上結出來到,形狀又好像是耳朵,所以就這麼叫了。畢竟是鄉下人,不如薛大少爺叫出來的名字雅致。」海願輕鬆語氣平常,但心裡卻暗暗高興起來。而一邊的李嫂子早已經揪住了海願的衣襟,緊張的輕輕拉扯著。
「剛剛海姑娘說這個也是你們家院子裡有的?」薛傾漠從那紙包裡拿出了一小片木耳來,伸手從一邊拿過一個茶杯,把木耳放了進去,然後把茶壺裡的水往杯子裡倒。溫熱的水把木耳一泡,那木耳就神奇的脹大起來,不一會兒就漲成了好大一片。薛傾漠用指尖將那片泡發好的木耳夾出來,用手指捻動了幾下,又湊近到鼻子跟前聞了聞,然後微微點了點頭。
「這些本來都是山上才有的,只是我把菌種採集回來,可以自己種而已。」海願說完,就看到薛傾漠更加吃驚的表情了,淡然一笑,問他:「薛大少爺感覺這些個東西能有銷路嗎?」
「有,有,有銷路。海姑娘有多少只管拿到我薛府來。不,是我馬上就派人去取好了,可以和國母聖誕的那些個西瓜一道送進京城去。」薛傾漠的這樣舉動,可見這「黑雲朵」的價值確實比蘑菇要高的多了。
而其實海願不知道,這木耳在現代雖然也算是平常的東西,但在古代來說人工栽培技術還沒有,這些都要到北方偏遠的山裡才有的,而且木耳又有很高的藥用價值,長期食用還可以美容養顏、排除體內的毒素,所以薛傾漠是打算把這些木耳進貢到國母面前的。「這個我家裡倒是沒有多少,不過一個冬天我就能種出來,薛大少爺如果要收購的話,就給個價錢吧。」這次海願沒有自己出價格了,她不知道這個到底值多少錢,而且聽薛傾漠說這個珍稀,她倒是怕叫價低了,反而顯得東西不矜貴了。
「按照市價嘛,二十兩銀子一斤行嗎?你能種出多少我都要了。」薛傾漠一說出這個價格,海願還沒什麼動靜,一邊的李嫂子先沉不住氣了,拉著海願的手都有些哆嗦了起來。要知道,海願當初買下李嫂子那麼大的一間房子才花了十五兩銀子,這麼算起來,海願種的一斤木耳就值那房子錢了。
「既然薛大少爺出價格了,海願也知道您不能誆我,就按照這個價格來吧。只是我現在還不知道這一冬天能出多少斤,明年開春您派人過來取吧。還有薛大少爺說的那個野山珍,您也要嗎?要是不要,我就全都種那個黑雲朵了。」
海願沒有把具體的數量說定了,一是打算著讓李嫂子和村裡人也跟著一起種,大家都能得點銀子;二來也是怕說出的數量多了,這薛大少爺以為自己是吹牛的,到時候東西擺出來放在那兒,薛大少爺要按照斤數給銀子就行了。
「也要啊,不過這個價錢少一些,三兩銀子一斤。還是海姑娘有多少,我要多少。如果海姑娘也覺得合適,我馬上叫人寫個字據過來,海姑娘簽個名字,明年你那裡有多少黑雲朵和野山珍我都要了,越多越好。」薛大少爺看到海願點了點頭,就馬上扯了扯身邊一根線,海願就聽到外面有一陣鈴聲響起,估計就是這位大少爺在叫人過來了。
果然,不多一會兒,過來了一個穿長袍的中年男子,看模樣氣派不像是夥計,倒像是這家飄香閣的掌櫃的。那掌櫃的見過了他們的少東家,就聽了吩咐,去外間寫了一張合同書過來,先拿給了薛傾漠,薛傾漠點頭了,才拿給海願看。
海願接過來仔細的看了一遍,那合同寫的很是詳細,不但有木耳、蘑菇的收購時間和價格,還有昨天說過的開園西瓜的取收時間;而且都標明了按實際數量全部收購,但也有看質量或許有再商定價格的可能。最後的這一條海願也十分滿意,畢竟這算是一份預約合同,如果自己這邊的東西質量不好,也確實沒有底氣;但東西如果比現在的還好,海願也是可以有漲價的空間的。
「海姑娘既然看好了,那就簽個名字吧,這裡一式兩份,你我二人分別保存,到了時間,我們可就上門取貨了。」薛傾漠發現海願看的很仔細,那認真的樣子又與之前的溫柔艷麗不同,從顏色到表情都是有著一股聰慧,更帶著女人家少有的沉穩,越發覺得這個女子並不簡單,在心裡也不緊對她有了些好奇。
「好的,我看沒有問題。」海願接過了掌櫃的遞過來的筆,拿在手裡才發現這是一支兼毫毛筆,雖然不是極軟的毛,但在二十一世紀用慣了圓珠筆、碳素筆的手,握著這只毛筆還真是有些不聽使喚。努力的把小時候練字的水平拿出來,海願認真的在下面簽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後由掌櫃的又拿過去交給了薛傾漠。
薛傾漠把經過海願簽名的那張合同拿到手裡,不禁又吃了一驚,抬頭看了海願一眼。因為那紙上的簽名歪歪扭扭的,而且不是女子寫字一貫用的梅花小篆,而是像是初學的孩子寫出的大字一樣,那個「海」字還好,不知道是不是那個「願」字的筆畫太多,寫的上下都不工整對稱,幾乎是亂糟糟的擠成了一團。這樣一個聰慧靈秀的女子,怎麼竟然寫出這樣的一個名字來!
海願也發現薛傾漠拿過簽名之後驚訝的表情,還瞟了自己一眼,便知道他是驚訝自己的字難看,想偷笑最後還是忍住了,只是故作謙虛羞澀的說了一句:「海願是個村婦而已,沒上過學也不識字,只是勉強會寫自己的名字而已。」
「不妨,不妨,就算不會寫字,其實按個手印也行。」薛傾漠一邊也寫下了自己的名字,一邊說著客套話,只是在心裡卻忍不住扼腕歎息一番,一個如此清秀艷麗的女子,偏偏就生在貧寒的小村之中、實在可惜。不過,再細想一番,若是這樣的女子生在大戶,或是官宦之家,就算不是飛上枝頭,也是衣食無憂享盡福澤了,又怎麼還能耕地、種瓜,拋頭露面呢。
接過了薛傾漠簽名之後的合同,海願特意看了一眼他的簽名,果然工整漂亮,字體蒼勁,雖然不是什麼名家手筆,想必也是下過一番苦功的。兩邊剛把合同收好,樓下的夥計就上來回報,說西瓜已經拉過來了,他們挑好了三十個留下,等著海願下去看著稱重呢。
海願向薛傾漠俯身告辭,由那個夥計領著向樓下走去。李嫂子在海願身後亦步亦趨的緊跟著,捏著海願衣襟的手都是汗津津的,出了門,就感覺心都「撲通通」直跳,一邊拍著,一邊和海願說:「海願啊,原來這東西這麼值錢,早知道你燉野雞的那些我們都不吃了,起碼有幾錢銀子呢,都留著賣啊。」
海願聽了「撲哧」一笑,說道:「李嫂子啊,當初你們都還不敢吃呢,我也沒見過世面,怎麼就知道這個值錢呢,只是誤打誤撞而已。再說,今後知道了這樣的價錢,你們就跟著我一起種吧,其實過程很簡單的,我一說你們就會了,把溫度掌握好,一個冬天過去一家可以出三、五斤,不是都能蓋上一間新房子嘛。」
「哎呀,是啊,是啊。若是你肯教自然好,要不我們還不好意思開這個口來學呢。」李嫂子拉著海願一個勁的笑,感覺這海願不但人好,還這麼大方。要知道,這可是賺大錢的營生,而且又是她一個人才會的,卻沒有掖著藏著,真是好人。
「哈哈,瞧嫂子你說的。我一個人,一間房子能種出多少來?薛大少爺說是有多少就要多少的,所以咱們一起種也是互相方便嘛。」海願和李嫂子一邊說著一邊往樓下走去,海願下樓的時候低著頭,一直注意看著腳下的樓梯,生怕一不小心摔了、扭了,傷了肚子裡的寶寶,而此時正好有個穿青衣長袍的男子往樓上走,海願和李嫂子向一邊讓了讓,也沒有在意。
如果海願不開口,她那一身樸素的衣服,加上一直低著的頭並沒有引起青袍男子的注意。本來已經擦肩而過的青袍男子,卻在聽到海願說話的時候停了下來,側頭往海願的臉上看去,而隨著海願一直向下走,他的視線就一直停在了海願的背影上,一雙眼睛半瞇起來,像是在想著什麼,直到海願的背影在樓梯的拐角轉過,再也看不到了,才在心裡驚訝一下,居然是她!
青袍男子抬頭向著三樓看了一眼,沒有再上樓,而是轉身又向樓下走去,沿著剛剛海願轉彎的地方一路尋了過去,到了門口,就看到那個纖細的背影在前門不遠處看著兩個夥計稱西瓜,然後又看著掌櫃的打算盤,之後還接過了掌櫃遞過來的一塊銀子。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身形;姣好的面容,只是衣服卻那麼樸素,臉上也沒有了精緻的妝容,而且瘦的怎麼只剩下了一雙大大的眼睛?她剛剛從自己身邊走過,竟然沒有反應,形同路人好像根本就不認識自己了!更奇怪的是,就算是遠遠的看著她,都能夠感覺出她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一股溫柔,連眼神都可以柔的將人心都化開一樣。她又怎麼會有溫柔?
除了一模一樣的臉之外,她還是她嗎?可她又怎麼會變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