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聽了也是沉吟起來。粉桃話不多,得她喜愛不假,但『與溫嬤嬤相處時日更長,自然曉得溫嬤嬤在識人方面很有一套。本就是宮裡調教新進宮女的規矩嬤嬤,如今既然說是粉桃留不得了,那麼粉桃便確實是不能留了。
心中微微有些傷感。沒想到因為一個灼華,自己倒落了埋怨,不過即使重來一次,她依然不會允許進安園的大門。倒不是說她容不得人,只是人家明擺著衝著天賜來的,莫非還要她親手將自己相公推過去不成?只是沒想到粉桃原來是個聖母白蓮花兒般的人物,為了搭救人家捨了自己都行。
小小便開玩笑說:「倒沒想到粉桃實誠到這個地步,往日還是我小瞧她了。」
話雖如此,溫嬤嬤聽著還是有幾分寂寥之意,不禁也有些傷心。原以為宮裡賜下來的人小小會敬著遠著,沒想到小小一副坦蕩的模樣,甚至拒了林氏給臨時買的那些丫頭,寧願帶著她們。如今鬧出這檔子事情,難怪小小有些傷心。
溫嬤嬤便拉了小小的手勸解她:「說破大天也不過一個丫頭罷了,若是郡主喜歡她們自宮裡出來的氣派,老奴往後把小丫頭們好生調教著,三個月一定還郡主一個比粉桃好的。」
旁邊青竹聽著便湊趣:「夫人,您聽聽,溫嬤嬤這可是立了軍令狀了,奴婢就等著瞧這三個月過去,她老人家哪裡給您拉個人出來!」
溫嬤嬤曉得她是逗個樂子罷了,也不著惱,反倒說:「青竹姑娘可是怕了?唉,萬一那拔尖兒的不止一個,少不得還少個空子,不如青竹姑娘挪個出來?」
青竹胸有成竹地望了小小一眼答道:「奴婢倒沒什麼好貪戀的,只怕夫人可捨不得奴婢,要叫嬤嬤失望了。」
幾人笑鬧了幾句·小小又向溫嬤嬤請教道:「嬤嬤,粉桃這事我就先給留意著,只是她這情況,不曉得給尋個什麼樣的好些·還請嬤嬤指教一二。」
溫嬤嬤還沒答話,青竹便掩口笑道:「夫人真是,問溫嬤嬤幹什麼?倒不如叫了墨蘭進來說話,她往常便是跟粉桃一個屋子住著,再是清楚不過了。」
墨蘭被叫了過來,一聽是這事兒,頗有些不平地說道:「夫人隨意給她指個小廝不就是了?又不是什麼大家小姐的·還挑揀什麼不成?換了那些戲文裡頭的主子,將她直接發賣出去的都有。」
溫嬤嬤無奈道:「幾個月不見,你倒更加鬆泛起來,有你這麼跟夫人說話的麼?夫人問你們,自然是一片好心,不想粉桃一個好好人兒吃了虧去。你們怎麼不想想夫人對她都能如此,對你們肯定更加好些呢?」
墨蘭無所謂地道:「她是個傻的,便是夫人一片好心·只怕她也當了驢肝肺去。不用看她,便是看西蘭姐姐,奴婢們也知道夫人的心腸好呢·誰肯像她似的,不識好歹。」
這話倒是說到了溫嬤嬤的心坎兒裡頭,便是小小給粉桃尋門好親事,只怕粉桃也能挑出不是的地方來,這下她倒有些為難,看著小小說不出話來。
小小也不介意,這做媒的事情既有好的,也有不好的,再說這不是還沒個人選麼?何必那麼著急,便笑著招呼兩個丫頭:「不提粉桃的事情了。我已經跟紫玉交代了·溫嬤嬤來了兩三日了,咱們也沒好生給她接個風。咱家人也不多,將就這個由頭熱鬧一番也好,今兒下午咱們就給溫嬤嬤接風,你們倆幫我算算有多少人,好讓廚房置辦酒菜。」
小丫頭們正閒得無聊·聞言便笑了起來,頭抵著頭商量該叫哪些人,最後定下來就叫幾個親近些的,至於安園原來的那部分人,愛來不來的,就隨意了。
地方便定在了後頭小花園子裡頭,用哪裡的房子,誰人打掃收拾,青竹墨蘭兩個說得特別帶勁。小小便在一旁笑著道:「可不能撇下了我,誰知道晚上老爺能不能回來?我可要跟你們一起。嗯,不如這樣吧,把張先生的夫人也請進來熱鬮熱鬧,用的席面,酒水,就算我的。
至於你們要如何跟溫嬤嬤表示,我可就管不著了。」
墨蘭一聽便來了興致,乾脆拉了青竹去尋紫玉和孫嬤嬤、鄭媽媽等人商量。沒等到午飯時節,安園上下竟都曉得了。也是冬日裡閒得無聊了,大傢伙兒一聽有個樂子,紛紛貢獻起主意來。等到午間小小去衙門送返的時候,發現鬧得有點兒大了,不過想著就快過年了,喜慶些也無所謂,乾脆大筆一揮將日子定在了明天。
結果吃午飯的時候,天賜聽說這事,也要湊熱鬧。都決定請上張夫人,自然也不能拉下了溫皙和張孝武兩個。溫皙′有得玩,自然高興,忙說他也沒啥好送,正好他相好的一個小戲班子明日沒事,不如請了進來熱鬧一番。
天賜自然同意,這宴會的地點,又改到了大花園子裡頭。
又是席面,又是戲班子,居然搞得聲勢浩大起來,小小啼笑皆非。
回了安園,叫了墨蘭幾個過來一合計,大家都說好,這事兒便算這麼定了。
溫嬤嬤連連推辭,說她不過一個下人罷了,用不著弄得如此大的場面。墨蘭便放肆地摟了她的脖子笑:「好嬤嬤,容奴婢們肆意一回嘛,夫人都肯了,您還拿什麼喬兒?這冬日裡本就無聊,難得還叫了小戲班子進來唱戲。嬤嬤你是不曉得,這餘杭的戲班子呀,唱得可真是好聽極了······」
話沒說完便被青竹打趣:「好聽什麼?你能聽懂了不成?」
墨蘭一下子被戳穿,臉上無光,伸手要去呵青竹的癢癢,惹得青竹趕緊求饒。玩鬧了一會兒,孫嬤嬤和龐嬤嬤又來給小小請安,陪她閒話,小小一見差不多都在這裡,又把鄭媽媽叫了過來,惹得鄭媽媽一進屋子就笑:「今兒就熱鬧起來了?也就是溫嬤嬤你面子大,夫人啊,老奴可要吃醋了!」
「喲!媽媽可別吃醋,待我想想……」小小故作愁眉不展的模樣,似乎真叫鄭媽媽為難了一般。
墨蘭一聽又扭著鄭媽媽撒嬌:「媽媽吃醋做什麼?不如咱們拐了夫人的體己銀子,明日尋你做個由頭,再鬧騰一日就是!」
眾人一聽都笑了起來,紛紛道:「這倒好,若是再將孫嬤嬤、龐嬤嬤等人算上,非要一直熱鬧進正月裡頭去。」
小小也笑:「這主意倒是好。反正這餘杭風俗嚴得很,夫人我腰裡揣著銀子都沒處花去,倒不如咱們吃吃喝喝的,混個肚兒飽足也好!」
大家哄笑起來,又鬧了一會兒,見小小露出疲色,知道她是慣常午睡的時間到了,紛紛退了出來。
一出門,龐嬤嬤便拉了鄭媽媽等人到一邊,遲疑了一下道:「老奴瞧著夫人的模樣,似乎是有了喜了……」
話音未落,溫嬤嬤便歡喜起來:「這有什麼好似乎的?叫了管衣裳的小丫頭來問問,再請個大夫進來請個脈不就曉得了。」
鄭媽媽同孫嬤嬤、龐嬤嬤等人對視了一眼,苦笑道:「溫嬤嬤有所不知,上個月也是見夫人信期遲遲不至,請了大夫來看,卻說是水土不調,有些氣虛來著。也是老奴莽撞,惹了夫人不喜,如今這話,我們都不敢說啊!」
溫嬤嬤便氣道:「你們也真是老糊塗了不成?這樣的大事,哪裡能由著他們小兩口兒興致來。便是夫人不喜,這該做的也得做。龐嬤嬤,你是宮裡老道的燕喜嬤嬤了,這事兒你瞧著,大概有幾分把握?」
說到底,還是怕莽撞行事,遭了夫人的厭棄。龐嬤嬤笑道:「還當老姐姐你膽子大些不怕事呢!不過瞧著夫人的模樣兒,還真不曉得是不是。沒什麼反應不提,自從到了餘杭,夫人就一直胃口挺好,也挺貪睡,老奴也拿不準了。」
幾個嬤嬤商量了一番,還是決定讓溫嬤嬤出面,先讓請個大夫進來診脈的好。要不然跟著就是過年,足夠小小忙活操勞的,若是一不小心出了個什麼事情,誰都擔待不起。
溫嬤嬤也是個精的,既然聽說小小因為請大夫的事情鬧過不開心,又問了紫玉確定小小的信期未至,心中便有了五成肯定。對小小卻只說是怕她身體沒有調養過來,還是請大夫進來再瞧瞧。
小小自己也覺得有些奇怪,既然溫嬤嬤提了,不忍拂了她的好意,自然是點頭肯了。
不過明日就要在園子裡頭給溫嬤嬤設接風宴,少不得將日子往後推了一日不提。
次日一大早,溫皙約的戲班子便進了園子開始準備,負責庫房和宴席的丫頭婆子們忙著抬桌子、取碗碟,小廝們也跟著打下手兒,整個安園一下子熱鬧起來。
大花園子裡的人全是做的粗使活路,粉桃也被分配了一個幫著給各處打掃的活計,少不得又有看不慣的小丫頭將她嘲諷一番,活兒還沒開始做,粉桃就被氣得紅了眼眶。待到下午戲班子演起來,丫頭婆子們眾星捧月似的簇擁著鄭媽媽幾人過來,更是將粉桃嘔得心中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