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陳氏回過神來,房門洞開,溫嬤嬤不見了蹤影,不由傻眼。
溫嬤嬤過來之前趙明禮可是放了狠話的,如今把人家給氣走了,陳氏想到趙明禮可能生氣,不由縮了縮脖子。暗自思忖了一番,乾脆出去去尋趙明禮。
趙明禮正在書房裡,先是下人稟報三夫人在大吵大鬧,他只得去尋趙老三。畢竟這女人成日鬧著,自然得相公來管。他一個當伯伯的怎麼好去問弟媳婦出了什麼事情,自然是得去找趙老三。
半道上便碰到哭得雙目紅腫的陳氏,於是趙明禮立即明白,大約是弟妹與自家夫人之間又起了什麼齷齪。這人心就沒有不偏的,一見陳氏委屈的模樣,趙明禮對還沒見到的小李氏就存了三分火氣,待陳氏說完經過,尤其是重點說明小李氏未經通傳,跑到她的房裡,見她練習走路的狼狽樣子蹲在房門口笑了半天,趙明禮這火氣就有了六分。
又將溫嬤嬤請來問了問經過,證實陳氏所言非虛,立馬這火氣就十足十了。
溫嬤嬤說得對,哪裡有客苑的客人不經通傳就跑到主人房裡去的。明明見房門緊閉,也不曉得在外問一聲,而是直接開門就進,這行徑,也太過分了。
若是正好碰見自己在房裡換衣服或者那啥的,他趙明禮一輩子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溫嬤嬤不過稍微暗示了一下,趙明禮立即就想到了某種有傷風化的結果上頭。當即吩咐陳氏,去取了五十兩銀子封了,送趙老三一家人
小李氏還在院子裡頭又哭又罵,叫兩個僕婦將她「扭送」回來,她這面子算是丟盡了,自然是百般哭鬮,還鬧著要去找趙明禮評理。
趙明禮恰好拿著銀子過來,聽見她的聲音·忍不住就皺了眉頭,在外頭揚聲叫趙老三,遞了銀子給他,只說是家裡田地也耽擱不得了·趙李氏留下讓他盡盡孝心,至於趙老三,他就不再強留了。
這話是什麼意思,誰人都聽得清楚。能讓老好人似的二哥做出攆人的舉動來,趙老三也十分沒面子,推了銀子直嚷著不要,兩人推來推去讓了一會兒。
裡頭小李氏見趙老三出去·立時跟了出來,見他們兩人推讓一個荷包,登時眼就紅了,又是鼻涕又是眼淚地嚷道:「二哥你可不能這樣啊,我這是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了,二嫂罵我不說,還叫下人打我,你可要替我做主啊!嗚嗚嗚……」
趙明禮懶得跟她廝纏·只跟趙老三說:「銀子你自己揣好,手中有銀子也才有底氣,給五郎說個好媳婦兒····『·」
一聽是銀子·小李氏眼睛一亮,伸手便想來接,卻聽見趙老三說:「二哥,住了這麼久,給你添了不少麻煩,哪裡好意思還要你的銀子……」這才明白過來趙明禮是來攆他們走的。
立即往地上一坐,哭著喊起來:「五郎啊,大妞啊,去跟你們奶奶說,我怕是不能再服侍她了·他二伯要趕我走,這無緣無故地,會是要逼死我啊!」
五郎大妞也撲上去抱著小李氏哭起來,裡頭趙李氏聽見了,隔著窗戶罵道:「不孝子,又做甚孽!」可惜她口齒沒有以前伶俐了·一句話也要罵上半天,中間還要夾雜許多聽不清的話言話語。可即便是這樣,整個客苑也是鬧的喧囂不止,就連小小那頭都能聽見。
溫嬤嬤剛回來,跟小小稟報了趙明禮的「處理意見」,小小正暗道這回趙明禮開了竅,早點把小李氏攆走不就啥事沒有了?誰知跟著就聽見外頭又鬧了起來,忍不住扶了額頭,看樣子,這事要是鬧個不好,又會鬧到自己這裡來的。
果然陳氏找來了,腫著眼睛對小小說:「小小啊,母親真是被他們逼得沒辦法了,你看把咱們家搞得烏煙瘴氣的。家裡你身份最貴重,你幫幫母親,快些將你三叔一家人攆走就行了。」
小小忙按了她坐下,親手捧了溫熱的茶水給她:「婆婆先消消氣,這清官還難斷家務事呢,我一個做小輩兒的,又是剛過門兒的新媳婦,您叫我怎麼去跟三叔三嬸兒開這個口啊?」
陳氏一愣,覺得似乎有哪裡不對,也沒多想,哭喪著臉道:「可就這麼鬧騰也不行啊!聽說外頭都有聽牆根兒的了,這不出一日,豈不是又要傳咱們家的謠言。這對你也不好啊。」
小小打定了主意不去趟這渾水,故作苦惱地道:「可是兒媳去參合也不好啊。且不說小輩兒沒那個資格管老輩兒的事情,若是真管了,少不得還會說我仗勢欺人,言官會彈劾的。」
「啥?這點子家務事,御史大人們還管這個?」好歹陳氏也經歷了幾場高級社交聚會,明白言官值得是什麼,當即就傻了眼:「小小啊,你就別騙我了,這家務事誰能管著啊,你不是自己剛都說了清官難斷家務事嗎?」
小小一臉鬱悶之色:「可是兒媳身份不同,若是放在旁人家,人家頂多說這做侄兒媳婦的不懂事,不賢惠,攆了叔叔嬸嬸,背個惡名也就罷了,畢竟事關咱們全家。可兒媳這身份,若是做了,就是仗勢欺
莫說兒媳不能去,就是兒媳身邊的嬤嬤丫頭都不能去,不然就是縱使豪奴。輕者要罰俸,重者要流放的。」
陳氏沒想到最大的靠山都幫不了她,聽著那邊的聲音越來越大,完全可以想像莊子外邊聚集了多少人聽熱鬧。上次半夜吵鬧,居然不過三天就有謠言傳到了府城裡頭,這青天白日的,不知還會傳成什麼樣子。
她越想越急,抓了小小的手道:「小小,我待你如何你自己心裡清楚,如今她這麼吵鬧,丟的不止是我們天賜的面子,也丟了你的面子,你總不能一點都不管吧?」
小小裝作倒茶,抽出了手來,見陳氏這著急上火的樣子又有些不忍,想了想開口道:「這樣吧,要不婆婆您先過去,我換件衣裳,稍後就到。」
她的意思是借自己的威勢,讓陳氏去壓服小李氏。若是陳氏連狐假虎威都不會,她更不會出手管這些閒事。
陳氏一想也行,催著小小換衣裳,非要跟她一起過去。
小小進去內室更衣,溫嬤嬤輕聲提醒道:「郡主,這些醃事體,您就別參合了。」
小小點頭道:「多謝嬤嬤提醒,我心中有數,參合我是絕對不會參合的。不過若真是丁點不管,難免天賜回來心中不高興,不過借個勢與婆婆,我只管遠遠站了看熱鬧,旁的一句也不會多說。」
溫嬤嬤一想也是,要真的袖手不管,郡馬爺心裡肯定會存下芥蒂,只得歎了口氣服侍小小重新梳妝更衣。
陳氏等得心急火燎,見小小穿戴一新,著了繡翟鳥紋飾的暗紅廣袖長衫,戴了幾隻赤金嵌紅寶的釵子,端的是富貴逼人,氣勢十足,墨蘭青竹几個跟在身後,捧了毛巾扇子等物,倒不像是去勸服小李氏,而是去看熱鬧似的,在心中暗暗嘀咕了一聲,也沒敢多說,跟著拉了小小往客苑去了。
客苑外頭幾個幫工的僕婦正探頭探腦,遠遠叫小小瞧見,給溫嬤嬤使了個眼色,溫嬤嬤一聲暴喝:「看什麼看!窺視主人家的私密,想做什麼?拿了郡馬爺的名帖送進衙門裡打板子去!」
眾人慌忙散開,低了頭讓他們一行人進去。
小李氏正同大妞抱著哭得熱鬮,她鬢髮散亂,因在地上坐著胡鬧,抹了一頭一臉的塵土。小小乍一眼望去,恍惚當年趙李氏哭鬧的情形一般,忍不住就是一笑,到底是有血緣關係的,撒起潑來也是一樣。
趙明禮同趙老三卻不見蹤影,隔窗聽見趙李氏中氣十足,斷斷續續的喝罵聲,想必正叫了兩人進去斥責。
小小也不看小李氏,走進院子裡頭四處一看,粉桃便不知從哪裡搬了椅子出來,服侍小小同陳氏坐下,一副悠哉悠哉的模樣。
本來見小小同陳氏過來,小李氏哭聲更大,也難為她嚎了半晌,嗓子都沒啞。此時見他們兩人坐下,陳氏對自己怒目而視,小小則是一臉淡淡的笑容,背後丫頭婆子簇擁著,威勢十足,心裡便有些沒底,哭聲也小了些。
她眼珠子一轉,爬過來對著陳氏求饒:「二嫂啊,二嫂啊,你又何必如此呢,我不過是不小心笑話你幾聲,你變要將我攆走,你好狠的心啊!」說著叫大妞:「大妞快過來求求你二伯母,莫要攆我們走啊!這麼走出去,我們哪裡還有臉見人,你還說甚婆家啊!」
陳氏氣得胸脯一起一伏,臉色通紅,指著小李氏恨聲道:「少在那裡血口噴人!誰說要攆你走了,分明是你想要賴在我家不走!你莫要弄錯了,這裡可不是譚家壩,由不得你胡言亂語。」
小小在心裡翻了個白眼,這麼多年過去了,陳氏的功力已經沒見漲,倒是小李氏絲毫不見了往日溫婉大度的做派,跟趙李氏一般胡攪蠻纏起來。看來,陳氏果真還不是小李氏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