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幾天小小和天賜夫妻兩都忙碌起來。
小小是忙著查看各處莊子和鋪子的生意,天賜則是忙著各處面見客人。嚴格來說也不算是客人,應該是客卿或者幕僚比較合適。雖然小小曾經聽說餘杭本地的讀書人做師爺的比較多,但是天賜還是傾向於從江陵這邊帶個人過去。他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小小帶信給容米郡王和何七爺幫忙找人,也就丟開手不再去管,專心想著給西蘭保媒的事情。
那日跟西蘭說了未來的安排之後,西蘭考慮了兩天,給出的答覆不出小小意料之外:她情願留在江陵,替小小打理江陵的產業,守著宅子,不想去餘杭那麼遠。不過本來也是,雖說取消了土司,允許土漢通婚,也廢除了「蠻不出垌」的規矩,對於這些常年生活在深山裡的土人,平原地帶的漢人們還是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由於習俗、生活習慣各方面的不同,不少移居到平原的土人逐漸發現肥沃的平原地區並沒有他們想像的那麼好,開始打起了退堂鼓。這些日子,光是土漢方面的紛爭報到容米郡王那裡的,就不下十餘起。由此可見土漢之間的磨合併不是一兩年功夫就能完成,也許需要一兩代人,甚至更長的時間。
但是這些都不是小小需要考慮的,她得了西蘭的答覆,也將田豐和自己的意思告訴了西蘭,說想在各處莊子和鋪子的管事裡頭給她找一門親事。這樣一來,就憑她是貼身伺候過自己的這層身份,人家也不敢小看了她去。
西蘭很感動,說起親事來倒也不像一般小兒女一般扭捏,大大方方地趁著陪伴小小處理事務的機會打量來的莊頭和管事,晚間便跟小小一起評頭論足,兩人之間的融洽惹的墨蘭幾個羨慕不已。
私下裡相處的時候,便是話最少的粉桃也說:「若是將來能有西蘭姐姐一半的造化,我也算是享了天大的福了。」
墨蘭最是穩重·聞言微微搖頭:「且看著吧,郡主待西蘭姐姐不薄,往後大約也不會薄待了我們。」
青竹性子活潑,見墨蘭搖頭便快言快語地說:「我倒覺得郡主是個好人·比容妃娘娘好相處多了,日後不求別的,只要郡主也給我指一門好親事也就阿彌陀佛了。」
紫玉撇撇嘴,暗道一聲:「沒出息。」低了頭懶得跟她們參合。
墨蘭算是幾個丫頭裡頭領頭的,聽了各人的話兒,忍不住在腹中盤算。她們四個人往年在宮裡也不是得用的大宮女,只不過皇上要賞人給小小·讓總管挑了幾個,借皇太后的名義送出來的而已。說好聽點是賞賜,難聽點就不過一件玩意兒罷了。青竹以往是在容妃娘娘宮裡當差的,娘娘仁厚,她的性子也保留了幾分單純。只不過誰人沒有小算盤,看起來紫玉打得就是叮咚響了。
幾個人也不想想,為啥給郡主賜了宮女又賜嬤嬤?自己出宮前都被囑托,想必真正被囑托的是那兩位嬤嬤吧?
墨蘭看著小小房間的方向微微出神·只是不知道那位曉不曉得了。
這些丫頭之間的小九九暫且按下不提。如今陳氏房裡最是熱鬮,每天都能聽見陳氏叫苦的聲音。
溫嬤嬤既然領了小小的差,自然是想著把陳氏教好·拿了十二分的手段出來,不肯敷衍。第一日便教陳氏坐姿,陳氏這才發現坐在不同的椅子、凳子上居然還有不同的講究,半天時間下來,溫嬤嬤說干了嘴,陳氏累痛了腰,中午吃了午飯便躺在床上叫苦不迭。
誰料想溫嬤嬤毫不通融,下午到了時辰又過來,盯著陳氏起床更衣,繼續練。
一連三日下來·陳氏發覺累得不行,想要發火,對著溫嬤嬤的冷臉又有些發楚。雖然溫嬤嬤從來不曾高聲或是怒罵,可是不知怎麼回事,只要聽見她說「重來」倆字,陳氏就後背冷汗直冒。
連續三日過後·陳氏的坐姿基本過關,又開始練站姿。
這站姿居然也有這麼多彎彎道道,在門口迎客時當如何站,手放在何處,腿如何站著;在廳內得人家搭話時,該如何起身,如何站立,居然處處都是學問。
陳氏咬著牙撐了。
再來是走路。先邁哪只腳,如何邁步,如何行動,如何轉彎,裙子當如何,頭釵當如何,聽得陳氏頭昏眼花,巴不得重新回去練坐姿得好,至少坐著不動比每日不停走動要輕鬆得多了。
想到後來還有什麼各種禮節要學,陳氏就真心覺得累,這樣的日子要什麼時候才能到頭了。
除了這些不說,溫嬤嬤還會見縫插針地指導她一些生活的小事,比如茶杯當如何拿,喝水分幾口等等。陳氏覺得自己以往過了近四十年的日子完全被顛覆了,在溫嬤嬤眼裡,她以往簡直就是鄉下的一頭豬。不,豬都要比她優雅得多。
本來心有不忿,可是一看見溫嬤嬤示範的時候,那氣勢、那派頭,就是府尊大人的夫人也沒那麼優雅貴氣體面。算了,為了往後能在江陵的大小宴會上出處風頭,陳氏忍了。
溫嬤嬤也奇怪,其實她教陳氏的東西,相對來說也嚴格了些。尤其各種姿勢,便是小姑娘練起來也覺得累,晚上少不得要按摩或是擦跌打酒消除疲勞的。可是據她所知,陳氏並沒有貼身伺候的人,晚上一定是累得慌,剛開始那幾日尤其不適應。她以為陳氏會鬧,會用各種方法告狀什麼的。沒想到陳氏居然堅持下來了。
這女人還挺堅韌的,那麼,訓練的強度還可以適度加大。溫嬤嬤有些腹黑地想著,從來沒有想到就是她優雅的儀態給陳氏樹立了一個目標。
倒是小李氏閒了兩日,又閒不住了。
那日她帶著女兒急匆匆趕去江陵城,滿大街轉悠也沒碰上小小夫妻倆,中午還得忍痛自己掏錢跟大妞兩個買了吃食。待到晚間回了莊子,才曉得小小夫妻兩個午後便回來了,心裡各種憋氣。
有心想要舔著臉去找小小邀約了去玩,卻幾次都被趙明禮指使的下人給攔在了外頭。這幾日見莊子裡不停有生人進出,由不得她又動起了心思。花了十來文錢之後,她總算是打聽出來,來的那些人都是小小陪嫁莊子和鋪子上的管事,頓時心裡又活泛起來。
本來想叫趙老三去找趙明禮說說,不過想到趙老三是個笨嘴拙舌的,怕是說也說不好什麼,乾脆把心一橫,偷偷摸摸跑進後院,往陳氏院子來了。
這幾天陳氏學規矩禮儀,趙明禮怕她面上過不去,恰好將附近當差的下人給調走了,小李氏一路順利地摸到了陳氏的房間,大大咧咧地推開門道:「二嫂,在忙……」
門忽然被推開,門裡門外的人都楞住了。陳氏正頂著兩本書練走路,溫嬤嬤亦步亦趨地跟著,小李氏一見這詭異的場景就張著大口好像塞了個雞蛋在嘴裡似的,不知道說什麼好。
陳氏臉漲得通紅,一擰身進了內室。
小李氏也好像突然反應了過來似的,蹲在門口抱著肚子哈哈大笑起來:「二嫂……你……你這是……做甚呢······哈哈哈······哎喲媽呀……我這肚子……」
簡直不知所謂!溫嬤嬤氣得不行,本就沒什麼表情的臉冷若冰霜:「出去!」
小李氏還在哈哈大笑:「哎喲……哈哈哈······我這肚子······二嫂···…你作甚怪啊……」
溫嬤嬤上前一步:「出去!沒聽見麼?」
小李氏抹了抹笑出來的眼淚,一邊揉著腮幫子一邊站起身道:「你以為你是誰啊你!」
溫嬤嬤也氣得很了:「未經通報,擅入內宅,不知禮數,狂妄驕縱。哪裡來的鄉野無知村婦,還在探花大人的家裡撒野不成?」
小李氏本就端著「探花大人親戚」的架子,聽溫嬤嬤這一說,立時火冒起來,叉腰呵斥道:「你個下人罷了,居然敢對我無禮!你曉得我是哪個嗎?我可是探花大人的嬸子,比他輩分還高哩!」說著就要進來,高聲往裡頭喊著:「二嫂,你也不出來管管!」
陳氏果然應聲而出,兩眼微腫,面皮紫紅地衝她吼道:「說了叫你出去,你聽不見麼?那我再說一次,你給我滾,出,去!」
小李氏愣住了,溫嬤嬤才不管她那麼多呢,伸手拽了小李氏便朝外頭拖,見到庭院裡頭當值的僕婦便將她往前一貫,吩咐道:「送三夫人回客苑!另派人在夫人院子前頭守著,若是三夫人再來就給捆出去!」
說罷頭也不回就返回了陳氏的房裡。
陳氏正拿著帕子掉眼淚:「我這一輩子啊,算是毀在這上頭了,我不學了,都一把年紀學這些花裡胡哨的玩意兒幹什麼?這下我還怎麼見人啊!」
溫嬤嬤擰了眉毛很不耐煩,懶得開口哄她,直言道:「夫人若是不學,那老奴便先回去了。」
陳氏正哭得起勁,沒有聽見,溫嬤嬤乾淨利落地轉身就回了小小院子,尋了小小將事情經過報備了一番,聽得小小直皺眉頭,讓溫嬤嬤先下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