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進了小小的院子,陳氏和小李氏立刻發現這陣仗有點不對頭。
所有的丫頭下人們全部立在簷下,低頭垂手,一副嚴陣以待的模樣,見陳氏兩人進來,微微屈膝為禮。小李氏有些吃不準,拉了拉陳氏的衣袖小聲道:「二嫂,這是……下馬威?」都這個時候了還不忘挑撥一番。
陳氏也不清楚是個什麼意思,強挺了胸膛說道:「鄭媽媽回來果然不一樣,這些下人們規矩都好得多。」
迎出來的鄭媽媽裝作沒有聽見一樣,只向陳氏問道:「夫人可準備好了?」
陳氏怔了:「準備?準備什麼?」心裡暗暗思忖著莫不是這鄭媽媽要出什麼ど蛾子?沒事,自己一個主母難道還怕了一個奴僕不成?立即又停止了胸膛喝問道:「你這刁奴,只管把東西取出來我們看看就是,還要準備什麼?」
鄭媽媽滿臉委屈,面無表情的溫嬤嬤上前行了一個標準的宮禮,語調平靜地道:「夫人有所不知,這宮中御賜的物件非同尋常,但凡請出來等同皇上親至。更何況郡主深受皇太后喜愛,所以更不能馬虎了禮節,叫人挑出不是來,也怕壞了郡馬爺的前程。」
小李氏對著氣勢十足的溫嬤嬤腿都有些軟了,不由拽住了陳氏的衣袖不敢出聲。陳氏心裡也有些犯怵,忙道:「既如此,那不看了便是。」
溫嬤嬤本就板著的臉黑成一片:「夫人此言差矣。御賜之物不同其他,豈是想看便取來玩弄一番的玩物?這可是對聖上大不敬,還請夫人慎言。」
得,陳氏一聽也沒了輒,又不敢看溫嬤嬤的黑臉,只得轉向鄭媽媽問道:「鄭媽媽,不知需要準備什麼?」
鄭媽媽輕輕搖頭:「老奴一個下人。也不曉得那麼多禮數啊啥的。反正之前賜回國公府的時候,是開了中門、燃香案、祭三牲六禮,國公爺,國公夫人還有世子爺和世子夫人,少爺和郡主等人一起三拜九叩迎進來的。具體的還得問溫嬤嬤,她可是早先太后身邊的紅人,專門教導規矩禮儀的……」
陳氏一聽,腿肚子也抽起筋來,跟小李氏兩個互相扶著,這才沒有軟做一灘。
此時想要說不看。算了吧,可溫嬤嬤說了是對聖上大不敬,看這架勢。還非得請出來不可了。
陳氏只得說:「那就請溫嬤嬤準備便是,好在前幾日剛行了婚禮,各色祭品、香燭等物莊子裡頭都有。」
溫嬤嬤板著臉吩咐一眾人等去各處準備香案等物,小李氏扯著陳氏的袖子小聲說道:「二嫂,我咋覺得這麼嚇人呢?這搞得神神叨叨的……」話沒說完。被溫嬤嬤一個眼神掃過來,瞬間便站直了身子不敢言語。
溫嬤嬤皺著眉打量了陳氏兩人一下,屈膝行禮道:「兩位夫人還請換了大衣裳來,這家常衣裳實在有些不恭敬。」
陳氏哪裡敢分辨,趕緊拉著小李氏回去換衣裳,妯娌兩個又是一番竊竊私語不提。
見她們倆走了。鄭媽媽和溫嬤嬤對視一笑,紫玉也笑著道:「對付這種人,就得用這種辦法。也虧郡主才能想得出來。」
溫嬤嬤笑著搖頭道:「郡主也是沒法子了。你們莫要亂說,傳出去不是好玩的。」
這院子裡頭都是小小帶來的家人,自然轟然應諾不提。
且說陳氏和小李氏還沒有來,各處去討要香燭供品等物的下人早就驚動了趙明禮等人,奈何媳婦的院子他一個做公公的不好去的。便回去尋陳氏說話。正巧碰到陳氏換好了衣裳出來,見她大熱天地打扮齊整。趙明禮不由皺眉道:「這麼熱的天,你又瞎折騰什麼?」
陳氏心裡委屈,立即嚷嚷道:「哪裡是妾身瞎折騰!不過是弟妹提及那日小小嫁妝中有幾件御賜之物,我們想去開開眼界,誰知那些刁奴偏說什麼要擺香案設供桌的,還要妾身換衣裳什麼的……」
趙明禮做過官的人哪裡不曉得其中利害,慌忙上前拉她道:「休要渾說!」
陳氏正疑惑是不是遭了溫嬤嬤等人的戲弄,忙拉下了他的手疑惑地問道:「相公,不會是那幾個刁奴故意捉弄我們吧?不就是看幾件東西麼?用得著這麼麻煩?」
趙明禮搖頭道:「御賜之物自然與旁的不同。往日裡司馬大人接到聖旨,一樣要開了中門,大小人等著官服設香案相迎。雖不曉得這御賜的嫁妝與聖旨有什麼不同,不過想來御賜之物,大概都是這樣。你莫要瞎說了,聽說小小身邊那幾個嬤嬤、宮女都是當今皇太后賞下來的,宮裡都是有頭有臉的,應該不會錯。」
話雖如此,不過語氣到底有些遲疑,可憐趙明禮一輩子都沒見過聖旨是個什麼模樣,自然也不曉得御賜的東西與旁的東西到底有什麼不同。只是想起陳氏好端端地又要去看小小的嫁妝,心中有些不悅,問她:「這大熱天的,怎麼就想起去看孩子的嫁妝?偏巧小小今日回門,你這傳出去像什麼話?」
陳氏不高興了:「不過看看罷了,又不是要她的東西,怎麼就不像話了?」
趙明禮也惱了:「好好好,懶得與你多說,不是要看麼,那就快些去罷。」
陳氏出了院子來尋小李氏,誰知小李氏想著反正是看,又去喊了王氏。王氏一想便曉得這事不太對,不願意參合,推說暑氣太重,她有些受不了,要在屋子裡躺躺,也不許大郎二郎等人去,說是要陪著她侍疾。結果小李氏沒叫著人,又去拉趙老三。趙老三沉默半晌,一揮手道:「哪裡有叔叔往侄兒媳婦房裡去的道理,說出去丟人哩!」
小李氏忙了一圈,出了一身的汗,可一個人都沒找著,只好回頭來尋陳氏。二人穿著見客的大衣裳,戴了滿頭首飾,還沒走到小小院子門口,便汗濕了中衣。
進了院子,見香案已經設好,上面燃著香燭,擺了幾樣果品為供。溫嬤嬤等人都換了整齊的宮裝,紫玉和青竹兩個也是同樣著了宮女服飾,看起來格外威嚴。
陳氏與小李氏腿肚子就開始抽筋。
上得前來,紫玉與青竹兩個將幾樣御賜之物一一放到供桌之上,溫嬤嬤頌禮,讓陳氏與小李氏兩個三拜九叩,又吟誦了一番「之乎者也」的。
陳氏與小李氏年紀都不小了,滿頭珠翠瞧著好看,可幾個頭磕下去,便有幾樣沒插穩的掉在地上。待溫嬤嬤道「禮成」,小丫頭上前扶起她們的時候,兩人皆是鬢髮散亂,外頭的大衣裳都汗濕了。
青竹與紫玉兩個皆是受過嚴格訓練的宮女,上前儀態萬方地「請」了御賜之物過來與她二人細瞧。
兩人一番折騰,哪裡還有心情去看什麼東西?
匆匆看了兩眼,連摸也沒有敢摸一下,便趕緊回房洗澡更衣去了。
躺在澡盆子裡頭,陳氏還在呻吟:「哎喲我的個媽呀,難怪聽說那些大戶人家一般都把御賜的東西供在祠堂裡頭,一年也不過見上一次罷了。這要是真擺在外頭,見一次就得磕幾個頭,還不把人給跪死啊!」
唯有小小院子裡頭的人暗暗好笑,想來自這次之後,再要打小小嫁妝的主意怎麼也該多思量思量了。
小李氏確實是在打主意。
當日小小嫁妝送過來曬嫁,莫說是他們,就是江陵城裡有名的豪紳都閃花了眼。那一台接一台的各式衣料,真像傳說中仙女織出來的一樣;還有那些各式首飾,什麼頭釵手鐲手釧項鏈額飾壓裙,好多就是聽也沒有聽說過。她那日擠在人群之中,恍惚聽幾個官夫人議論,說是有幾幅頭面都是皇后娘娘給賞的,全是內造最好的樣式,一套就有好幾十件。
小李氏聽得心頭火旺,奈何守著的人太多,不過略晾了一陣子,便著人收進庫房裡頭去了。
若是說想要弄一兩件,小李氏怎麼也沒那個膽子。她只想著再看上幾眼,回了譚家壩也有個跟人吹噓的本錢。可若是直接說想看小小的嫁妝,那成了個什麼樣子?想來想去,唯有說敬畏皇威,想瞻仰一下那幾件御賜之物是個由頭。
事不宜遲,小小那丫頭自小就是個鬼機靈,若是她回來還真不一定看的了,不如趁她回了門,挑撥著陳氏去看看。
陳氏果然是個不經挑撥的,叫她略說了兩句就動了心。誰知那些主子不在,那些下人倒也忠心,死活不肯開門舀出來給她們看上一看。這後來看倒是看成了,可這過程怎麼想怎麼舒心不起來。
小李氏自然就高興不起來,想要發發脾氣,奈何下午折騰半晌,晚間居然發起熱來。
又是鬧得一通雜亂,請了大夫來一看,說是中了暑氣,須得靜養一番,少不得又要吃上幾頓苦藥。小李氏卻有些高興,忙問大夫要靜養幾日?她倒盼著多養些日子,這江陵好吃好喝的,多住幾日也好嘛。
誰知大夫居然說只需略休息一日便好,惹得小李氏一直就沒開笑顏。
ps:隆重推介本人新文《新生舊愛》,賣萌求包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