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府裡,三個男人聚作一處。小小拉著王妃,自往內院去了。
院子裡是早就準備好的,想到天氣炎熱,小小把地方安排在了花園前頭的小廳,此處正是花園與內院的相交之處,清風習習送來淡淡花香,再擺上幾隻冰盆,確實是個難得的好地方。
進了廳內,王妃鬆開小小的手,便要行大禮。小小唬了一跳,忙親手上前扶了起來,又示意鄭媽媽與墨蘭等人將隨著王妃拜下去的幾個貼身侍女扶了起來,口中嗔怪道:「義嫂這是幹什麼?哪裡有嫂子跟妹子行大禮的?」
王妃見小小不肯受禮,還是堅持屈了屈膝道:「多謝妹子今日替我說話。我都聽護衛說了,若不是妹子執意邀請,只怕你那義兄此刻還在罰我禁足呢!」
她身後的侍女也上前行禮道:「多謝郡主恩德。」
鄭媽媽等人哪裡見過這樣直言不諱就把自家事體攤開來說的人,又是有些難為情,又覺得有些欣慰,這說明在這位王妃心裡,的確是把小小當做親姐妹一般。
小小卻不這麼認為。土人本就粗獷,就是女子上陣殺敵的也不是沒有,自然就比尋常女子多了些坦率不過王妃也不是傻的。想來是鬥不過那位側妃,想要借小小的力罷了。
但是小小卻不想參合到田紫霄的家務事裡頭去。內宅傾軋·誰是誰非很難說清,何苦去攪合別人家的事情?當即輕描淡寫地笑道:「嫂嫂這是哪裡話?義兄不過是一時氣話罷了,我只是覺著自容米一別,許多年沒見嫂嫂,有些思念罷了。」
王妃聽了略有些失望,小小這話的意思就是她能過來,不過是因為田紫霄的緣故罷了。不過也是,若不是因為田紫霄,這位郡主何苦要邀請自己?要知道這位敏茹郡主可是如今大周上下風頭最勁的人了。當即也就拋開了其他心思·只與小小訴了一番離開容米的別後之情。
她們聊得融洽,前頭男人們也是相談正歡。周艾有心結識田紫霄,田紫霄自然也抱緊了周家這棵大樹,加上與趙天賜少年情誼·三個人聊得很是開心。轉眼便到了開宴時分。
吃過飯,田紫霄夫妻倆便告辭了。
送走他們一行人,小小只覺得疲累。心想若是西蘭沒離開也就罷了,她本想著西蘭離開故土太久,讓她回去容米一趟,誰知她才走了不過幾日功夫,就覺得不習慣起來。唉·要是有西蘭在身邊,至少也多個說話的人不是?
有些話,對於墨蘭等人不好說起,畢竟相處時間不長;對鄭媽媽也無從說起,只有西蘭,兩人一同自江陵至京都,一同歷經變故,名為主僕·實則也跟姐妹差不多,可以隨意說笑。
田紫霄這事,她反思下來·覺得自己也有些過了。不過既然已經做了,就沒必要想太多。當時不過是一時之氣,不過看樣子之後有必要好生將這頭的關係好生理順一下。還有趙家這頭,便是自己跟著天賜往餘杭去上任,這邊也不能沒了人,反倒是要派個得力些的,管著這邊的田莊鋪子,還要將趙家人盯著才是。
陳氏的性子她心裡有數得很。那日奉茶,趙李氏唧唧歪歪兩句,便有粗壯婦人強行抬了她下去。看樣子天賜這邊順當了·陳氏也跟著得意起來。可她這人,性子軟不說,關鍵是沒個主意,指不定那日有個人在耳邊多說兩句,又跟著人家的思維跑走了。看來趙家裡頭也得留個得力的人看著,要不然在外頭也不能放心·指不定陳氏就能惹出什麼事情來。
正想著這些叫人頭疼的事情,便聽見外頭墨蘭說話的聲音,影影綽綽聽不太清楚,只隱約聽見「夫人」「嫁妝」等詞。小小心裡一沉,覺得大約不是好事,便坐起來高聲道:「是墨蘭麼?我已經起身了,有話進來說。」
外頭聲音一頓,墨蘭帶了個眼生的小丫頭進來,絞了個帕子遞給她擦臉,輕聲說道:「留在家裡的青竹使人來送信,說是出了點小事。」
「什麼事?」小小問道,眼睛卻看著那個小丫頭。
墨蘭點點頭,那小丫頭上前一禮道:「回稟郡主的話,奴婢雙喜,是跟著青竹姐姐的三等丫頭。今日剛用過午膳,夫人帶著趙三夫人過來,說是想看看當日郡主嫁妝裡御賜的幾件擺設,要青竹姐姐開庫房取出來。青竹姐姐言說鑰匙沒在身上,取不出來。不知怎麼就惹怒了夫人,發了脾氣。溫嬤嬤不知如何處置,叫奴婢來跟郡主討個主意。」
喲,這才幾日功夫便忍不住了?小小冷笑一聲,看來又是小李氏從中挑撥的。便細問道:「當時你可在場?可喈清了青竹是怎麼惹怒了夫人?」
雙喜口齒清晰,說得不疾不徐:「回稟郡主,奴婢在旁邊兒呢。夫人叫青竹姐姐開庫房,青竹姐姐只說:『庫房並不歸奴婢管,也不曾掌著庫房的鑰匙。若是夫人想看,待郡主回來看就是。,夫人還沒說話,趙三夫人便勸夫人:『二嫂,算了吧。我們這些泥腿子也不清楚大戶人家的規矩。她一個奴婢,為難她做什麼?,夫人便道:『我哪裡是為難她?不過取幾件東西看一下便罷了,何苦防我們跟防賊似的。,趙三夫人便說:『二嫂真是說笑話。莫說是郡主,便是公主娘娘嫁給了天賜,也是您的兒媳婦不是?哪裡有兒媳婦防著婆婆的道理。,夫人便說青竹姐姐:『聽見沒有?你們郡主進了我趙家門,便是我趙家的兒媳婦。不過看一看罷了,倒弄得好像我要霸佔媳婦的嫁妝似的。,青竹姐姐便跪下連稱不敢,趙三夫人便趕緊上去扶她,說:『真是嚇死我了,不過說說罷了,動不動就跪著,倒像二嫂容不得人似的。,話沒說完夫人就生氣了,說:『一個下人罷了,不識抬舉,就讓她好生給我跪著。莫說是她,就是小小來了,也得給我說出番道理來!,溫嬤嬤看這情況不太好,就叫奴婢過來問郡主討個主意。」
小小只能扶額。
這陳氏,剛想著她一得意就該忘形了,立刻就給鬧個事情出來。這一席話聽完,小小哪裡不明白陳氏是被小李氏當做槍使了?別看小李氏句句話是在勸解,實則句句在往陳氏的心火上添柴,無事都要給逗出火氣來。
她抬抬手,示意那個小丫頭起來,又叫墨蘭:「去請鄭媽媽過來。」
今日回門,明日送周艾返京,她是不會在這個時候返回趙家莊的。唯有身邊的鄭媽媽,算是她的心腹,這件事自然只能交代鄭媽媽
鄭媽媽過來聽說了這事體,也是氣得不行,看了看另一邊的廂房壓低了聲音說道:「夫人也太不知好歹了,這好生生的,生什麼事端?昨兒老奴還說夫人是個有福之人,可這有福之人若是不惜福,終究也是沒了福氣的。小姐,您打算怎麼辦?這事可不好辦,鬧不好就是您不孝公婆,可若是任憑她們擺佈,您往後日子可就不好過了。」
小小點頭:「正是如此,所以才要請媽媽過來。您現在即刻帶著這小丫頭去趙家莊。拿鑰匙開了庫房,把御賜的那三台嫁妝請出來讓她們看就是。且對婆婆說,我今日回門,不好回來,請她莫要生氣,明日我自會回去處置我的奴才,不勞婆婆操心了。」
小小著重點了那個「請」字,又說「處置我的奴才」,鄭媽媽微微一笑,明白了小小的意思,帶著小丫頭出去了。
回到趙家莊裡,青竹還在簷下跪著,陳氏和小李氏卻不在院子裡。鄭媽媽叫青竹起來自去歇著,讓紫玉好生照顧她,自己往陳氏院子裡去尋她們回話。沒進主院,便聽見小李氏奉承陳氏的聲音:「還是二嫂寬宏大量,那些個下人奴才最是下賤,好好的事情非要弄得大家都不高興。你也莫往心裡去,照我看,不過是幾個下賤胚子作怪哩,跟小小還是沒什麼關係的。」
鄭媽媽悄悄啐了一口,在外頭高聲問道:「夫人可在?老奴替郡主給夫人賠禮來了。」
裡頭陡然一靜,旋即聽見陳氏說:「進來吧。」
鄭媽媽進去一看,陳氏在臨窗一張塌上斜倚著,旁邊站著小李氏正侷促地望著她笑,除此之外再就是陳氏時常帶在身邊的一個婦人。鄭媽媽沒多看,進去便對著陳氏拜下行了個大禮,苦著臉道:「夫人安好。
郡主聽說了這事兒,也是急得不行,特叫老奴過來給夫人賠禮。都是這起子沒見識的小丫頭片子,沒高沒低地做不來事情。老奴這就去開庫房,把那御賜的幾台嫁妝請出來。郡主說了,明日她回來再親來向您賠罪……」
陳氏起先斜靠在榻上一副不耐煩的模樣,聽了鄭媽媽的話哪裡還靠得住,一張臉又青又紅的好不難看,坐直了身子正待說什麼,鄭媽媽卻麻利地從地上爬了起來,說句「老奴這就去開庫房」,一溜煙地走了。
小李氏也不是傻的,哪裡聽不懂鄭媽媽含沙射影的話,也是白著一張臉看向陳氏:「二嫂,這……」
陳氏一咬牙:「這什麼這?走吧!」兩人便一前一後往小小院子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