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兩口收拾妥當,外頭早膳便擺好了。剛一坐下,周艾便問:「妹夫,今日我早間在花園裡似乎看到你了,怎麼一回頭你就不見了?」
天賜心慌地紅了臉,掩飾地答道:「見大哥在練功,不敢窺視,趕緊走了。」
周艾哈哈大笑起來:「談不上什麼窺視,不過是家裡護衛教的一路拳法罷了,權當是活動活動身子,又不是什麼不傳之秘,談不上窺視不窺視的。只可惜我明日便要返京,若是早知道你也有意,我便早些教你了,不圖別的,強身健體也好,瞧你這幅身子。」言下之意便是覺得趙天賜身子太弱,莫要有什麼不好,耽擱了自家妹子。
天賜哪裡聽不出來,這次真是羞愧地漲紅了臉答道:「大哥說笑了,我就是練也練不出什麼模樣。不過幸好身子一貫都好,就是風寒也未染上過幾次。」大哥你就放心吧,你妹夫我身子好著呢!
「那就好,這身子可最是要緊。聽說你上京趕考,日日閉門攻讀,從不出門會客。這放了外官可不一樣,總得周旋應酬,上下打點,可不能再把自己關在屋子裡了。」
天賜正待說自己有分寸,不會出去同人應酬鬼混,情願多留點時間陪著小小。周艾卻又接著說道:「聽說那餘杭素來便有『上有天堂下有蘇杭,的美譽,又是舊都左近,妹夫去那裡做官,也是聖上恩典。只是這應酬歸應酬,可不要忘了家裡還有小小等著,流連溫柔鄉忘卻歸家路了。」
天賜噎了一下,誰說他這大舅哥一介武夫不擅言辭的?這說教起來一套一套的,比岳父還要管得寬。而且當著小小的面兒這樣說,天賜心裡多少有些不太舒服。
不過這話周艾就是故意當著小小的面兒說出來的,也是想讓妹子有個警醒的意思。明日他就返京,之後不曉得又是多少年見不到妹子·這趙天賜如今看著還好,可是到了那溫柔富貴之鄉,誰知道又會變成個什麼樣子?
小小一邊聽著心裡有數,感激地朝周艾笑了一笑·開口問起今日容米郡王過來的事情,將這話題岔了開去。天賜喝了兩口粥,歇了火氣,也明白大舅哥這是敲打自己的意思,忍不住苦笑一下,看在這是大舅哥疼愛小小的心意上頭,也沒再多少什麼。
容米郡王府的馬車過來得倒快。畢竟關係不同·周艾同小小夫妻開了中門出來迎接田紫霄。
田紫霄多年不見,微微有些發福,不過相貌沒變幾分,依舊是那個翩翩少年的模樣,只是肚子有些大了。小小和天賜看見,不約而同地掩了嘴笑。
幾人見面,免不了互相見禮,寒暄了兩句·後頭馬車上下來一位嬌嬌弱弱的美人,輕聲喚道:「王爺……」
小小還以為是王妃,當年她還去參加過婚禮·見過王妃一面,想要上前寒暄。可是細細一看,這女子不過十七八歲年紀,比田紫霄略高些,哪裡是王妃的模樣?
小小疑惑地問田紫霄:「這是哪一位?」
田紫霄摸了摸鼻子,有些尷尬,但還是解釋道:「這是本王新納的秦側妃。」
側妃?小小又問:「那義嫂呢?」
田紫霄便道:「她今日身子有些不適,就不來了。
那秦側妃上前見了禮,卻無人搭理,不由有些生氣·衝著田紫霄發癡撒嬌:「王爺,這就是您的義妹敏茹郡主麼?果然生得好嬌美啊!」
周艾一聽就皺起了眉頭,卻不好說什麼,畢竟是人家的家務事,只是這女人有些無理,便想著不去搭理她也就是了。
天賜也側開了身子·不願去看,輕輕對小小說:「先進去再說吧!」
誰知小小勃然大怒:「義兄好沒道理,若是義嫂身子不適,怎麼也該遣人來說一聲,讓我上門探望一番。再說今日本是家宴,說好了是義兄義嫂前來,這不明不白地帶個人來,是個什麼意思?」
田紫霄吶吶無言。本來家裡妾侍一多,就有些亂套,昨日王妃與秦側妃又生了齷齪,自己一怒之下罰她禁足,今日來小小這邊,便少了女主人。秦側妃求了好幾遍,自己一心軟才帶了她出來,誰知不招小小待見,一時真不曉得怎麼應答。
那秦側妃見狀也不高興了,她進王府兩年,便是連王妃也鬥不過她,獨霸郡王寵愛。誰知跟這位郡主一個照面,就被打了個沒臉,忍不住就哽咽道:「郡主這話從何說起?妾是王爺的側妃,也是您的嫂子,您這樣……」
此時莫說小小,便是周艾、天賜都怒了。周艾冷冷道:「敏茹郡主有封號在身,堪比公主,你一個小小側妃見面不興大禮參拜,還妄想扯什麼嫂子不嫂子?」
天賜更是直接:「郡王好久不見,眼界越發不凡起來……」
田紫霄臊得面皮通紅,回頭呵斥秦氏:「還不參見敏茹郡主?」
小小拂袖道:「免了,當不起。只是我把郡王當哥哥,看來郡王並不像當日所言當我是妹子。」說罷轉身欲走。
嚴格來說,這結義之事更像一場交易,只不過在這場交易裡頭小小完全是佔據主動的一方,此時見到看不慣的事情自然可以發作。她這幾日已經想的明白了,面對趙家那一家子人,若她還是之前小心翼翼謹慎溫順的性子,只怕也討不了什麼好去,何苦壓抑著自己?
大門口就鬧了個不高興,田紫霄咂咂嘴,正想說什麼,卻聽見小小對僕從吩咐道:「備車!我要去探望義嫂!將府裡最好的藥材都帶上!」
下人們轟然應諾,各自散開忙活起來。
田紫霄瞠目結舌,身邊那位秦側妃卻突然叫道:「敏茹郡主·郡馬爺,咱們可是舊識,您這又是何苦來哉?」
舊識?小小看向天賜,見他微微搖頭,知道他並不認識這個女子,便回頭又看了那位秦側妃一眼。
見小小回頭,秦側妃急忙道:「郡主忘了麼?我家往日便與趙家相鄰,我嫡母也與您婆婆是好友……」
她這麼一說小小倒想起來了,往日在松滋的時候,陳氏的確有個交好的秦夫人,兩家彼此為鄰,也聽說了秦家不少事情。聽這位秦側妃的口氣,約莫就是秦家的哪個庶女。
不提這個,聽著小小更加不屑,再沒看她一眼,只對田紫霄道:「還請義兄進來稍坐片刻,我去探望一下義嫂便回。」
田紫霄哪裡做得住,苦笑一聲道:「你這彆扭性子······」隨即轉身上馬笑道:「都是義兄做得不對,也罷,不勞動你了,還是我自己去接你義嫂過來。」說罷竟真的縱馬而去,丟下秦側妃理也不理。
小小也懶得理會,吩咐下人們關了大門,坐著等容米郡王到來。
周艾皺了皺眉頭道:「小小,今天這事雖然容米郡王有些無理,可你也有些過了。別人的家務事哪裡輪得到你置喙?」
小小淡然一笑:「家務事自然輪不到我置喙,就是親妹子也沒有管到哥哥房裡事的。
只不過我今日回門,便是給我做個面子,也沒有帶著側妃過來的道理。什麼側妃?說到底不過一個妾罷了。我管田紫霄對她有幾分寵愛?他這樣作為,置我於何地?」
這後宅的彎彎道道周艾雖不瞭解,不過也曉得今天容米郡王帶著側妃過來確實有些失禮。若是不追究,倒也不算什麼,側妃也是上了譜的,相當於良妾。可是這種事情哪裡有讓妾侍出面的,確實顯得有些不妥。
倒是天賜盯著小小笑了一笑,他在一旁看得清楚,小小那模樣哪裡是因為自己被落了面子,分明就是為郡王妃報不平。看來小小很討厭妾侍之類的存在啊。不過自己能娶到小小已經心滿意足,至於妾侍之類的,想想母親當年……還是免了吧!
外頭秦側妃哭了兩聲,見還是沒人開門,跟著的土人護衛瞧著她的眼神就像看笑話似的,氣沖沖地上了馬車,吩咐車伕:「打道回府!」
車伕也是跟著田紫霄的土人,聞言懶洋洋地道:「王爺沒發話,您還是等著吧!」
秦側妃聽著,氣不打一處來,讓丫頭出去斥罵了好幾句,也不見那車伕動彈,只氣得把手裡一條帕子撕成條條。
沒過一會兒,田紫霄接了王妃過來,遠遠瞧見秦側妃的馬車還在原地,皺著眉呵斥道:「秦氏還在這裡幹什麼?丟人現眼!還不快些給我回府思過!」
秦氏本想下車訴訴苦,結果聽見這句話,直接在車內就氣了個仰倒。
門外通報容米郡王和王妃駕到,小小等人這又才迎了出來。
王妃還是當年大婚的時候小小匆匆見過一面,不過從之後幾年容米送來的禮物中,也能感到這位不熟悉的義嫂對自己的細心。兩人見了禮,互相拉住了手,竟似熟識一般。
田紫霄見自己有種徹底被遺忘的跡象,也不好說什麼,笑著跟在周艾後頭寒暄著往裡走。周艾見他便是被自家妹子當面斥責也不怎麼當回事,暗暗心驚,心說這人的確深不可測,也不是個甘受轄制的模樣,難怪當年有膽子借周家牽線與當今陛下合謀這南唐江山。這份心力實在少見,看來只要昌武公府一日不倒,妹子在江陵的這個靠山便會穩妥一日。面上對田紫霄愈發客氣恭敬起來,順著小小也叫起「義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