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暗自牙疼,可又不能對皇帝陛下說什麼,只能回房找周偉出氣。當然出氣最後變成了什麼大家可想而知,只是周偉並沒有得逞的開心,而是一種無法言語的鬱悶。
確切地說,皇帝陛下是著急了,要他表態。雖然周家已經交釋了兵權,但是如今北周戰鬥力最強的部隊中百分之五十以上的中層軍官都是周系人馬,人雖然不在軍中,但是威望猶在。自一統天下之後,皇帝的日子也不是那麼順心得很,總有那麼幾個打著「反周復唐」旗號的跳樑小丑出來蹦躂一下,還有東南沿海的倭患,西南山地的苗亂,規模雖然都不大,可是小虱子咬人不但讓人心煩,也讓人噁心。
好吧,皇帝陛下的糾結在於目前除了周偉和周英兄弟倆,真正的大將基本沒有。朝中倒是有不少人蠢蠢欲動想上位,可是皇帝陛下不放心。若是讓周偉重新上前線去,這個莽夫肯定是開心的,可是皇帝陛下就不開心了,所謂功高震主嘛。
所以皇帝陛下需要周偉表態,表示自己的確是一個純臣,不與任何勢力結黨,而這個表示的方法,皇帝陛下已經暗示了,就是看他將女兒嫁給哪家。
這些東西是周偉揣測出來的內容,不得不說已經無限接近了真相,可是叫他為了向皇帝陛下表忠心就隨便把小小嫁給某個沒落的,對皇權毫無威脅的勳貴,他辦不到。
就周偉看來,趙天賜其實是一個最好的選擇了。出身低,性子直,也挺單純的,更重要的是家裡人口簡單,就算女兒嫁過去了也一定能立得住腳。而且那日去客棧接那小子。他也看出來了,趙天賜對自己女兒有那麼點意思。這讓他又是得意又是傷心,這樣的人對小小肯定會好,可是他的出身也決定了他即使踏入仕途也走不了多遠。算了,頂多到時候把嫁妝給閨女準備多些,就算趙天賜做不了大官,起碼小小一輩子能夠富足地生活也就夠了。
不過這些周偉可不敢告訴林氏,否則以林氏的性子又得擔心,目前就只能哄著,再就是看趙天賜春闈考得怎麼樣了。若是他連進士都中不了。周偉不介意重新在前來趕考的青年才俊裡頭為小小挑選一個夫婿。
一家人都不曉得周偉心裡的想法,日子該過還是在過。
趙天賜繼續閉門苦讀,小小便關照廚房每日多做些好吃的。生怕他在考試前夕鬧出拉肚子、風寒什麼的耽誤了春闈。幸好這一切都沒有發生,趙天賜安安穩穩地走進了貢院的大門。
春闈由禮部主考,故又稱禮試,考三場,每場三天。共考九天。不得不說這對於考生的身體、精力、心理素質都是一次檢驗,這九天裡吃喝拉撒都在貢院,萬一有個什麼不適也只能硬挺著,每年應試完畢從貢院裡頭抬出來的考生總有那麼十來個。想到趙天賜之前也一直閉門不出,小小有些擔心。可人已經進去了,到底怎麼樣還是等九天後再說唄。
回到家裡突然有些無聊起來。小小乾脆去了林氏那裡。
林氏正在檢查周艾納徵要用的東西,見她來了,抬了下眼皮不高興地道:「小姐今兒真是好興致。捨得往我這院子來了?」
小小便有些尷尬,哥哥就快成婚,三日後便是納徵,是男方送聘禮下大定的日子,母親都忙活了好些時候了。可自己這段時間就顧著趙天賜那頭,確實有些疏忽了。趕緊磨蹭到林氏身邊坐下。討好地替她捏著後背:「我不是每日都往母親這裡來麼?見您忙著,女兒也幫不上什麼忙,所以躲個清閒罷了。母親,大定的東西可都準備齊全了?能讓女兒做的事情,您儘管說就是!」
林氏也不回頭看她,哼了一聲道:「罷了,誰敢使喚小姐啊,三日後就是大定,只要你好好在家呆著,我就放了心了。」
小小聞言癟了癟小嘴,回頭沖周媽媽使了個眼色。
周媽媽趕緊笑著同林氏輕聲道:「夫人都安排得差不多了,哪裡用得著小姐幫忙?再者說了,也沒有哪家哥哥成親,還要妹子幫忙的道理。咱們又不是那寒門小戶的,小姐就好好地等著拿嫂子的紅包好了。」
林氏檢查了一遍聘禮單子,確定並無遺漏,轉頭吩咐周媽媽帶人去再核對一遍東西,這才放鬆下來同小小說:「你哥哥成了親,可算了結我一樁心事。都說那秦家小姐是個好的,也不知道到底怎麼樣?」
小小還想著自己最近光關注天賜春闈的事情去了,竟疏忽了家裡也正是事情多且忙的時候,思忖著該如何跟林氏賠罪,哄一哄她,誰知轉頭她就說了這麼一句話,竟是對新媳婦進門有些忐忑的樣子,惹得小小忍不住發噱。
林氏沒注意到小小的臉色,兀自念叨:「那秦家姑娘,我本不怎麼看好,再是養在嫡母跟前,總歸是個妾生的,唉,這出身就不比說了。秦尚書跟你父親素來不合,這兩家居然成了親家,你說這事……算了,只要你哥哥喜歡,我也就不說了。可你瞧瞧你哥哥,他倒好,這離著成親也不過二十多日了,成天沒心沒肺地,沒說早點跟宮裡告了假出來,他倒好,往宮裡去當值,這家裡的事情就什麼都不管了……」
小小聽著林氏數落周艾,從沒有早些告假,一直數落到小時候偷懶不肯練功,再數下去只怕連尿床的事情都要拿出來說了,聽著就忍不住好笑。可心裡轉念一想,林氏不會是緊張吧?平日裡看著挺精明能幹的一個人,這會兒緊張什麼啊?
莫非……小小一想就笑了起來:「母親,你可是要喝媳婦茶做婆婆的人了,莫不是在緊張吧?」
這話一出,旁邊的鄭媽媽西蘭等人都握著嘴笑了起來,林氏身邊服侍的媳婦子陳二家的忍不住打趣道:「可不是小姐說的這樣麼?咱們夫人總算當上了婆婆,心裡緊張呢!」
林氏嗔怪道:「真是平日慣壞了你們,竟連我也打趣起來,等會兒告訴周媽媽,都罰一個月月錢!」
眾人齊齊憋了笑應是,林氏回頭掐了小小的腮幫子道:「你這小丫頭,居然連親娘也打趣起來,看我怎麼罰你!」
小小就勢滾到了林氏懷裡,揪著林氏的裙子假意抹眼淚:「好母親,你就饒了女兒吧,女兒再也不敢笑你了!」
周偉進來,瞧見的就是這一幕鬧哄哄的樣子,忍不住也笑了起來:「小小犯了什麼事?夫人莫氣壞了身子,讓為夫替你出氣就是。」
這下子大家笑得更開心了,林氏紅了臉,推開小小嗔道:「混說什麼?都快做爺爺的人了,嘴裡還這麼沒輕沒重的……」
小小忙撣了衣裳站起來給周偉請安,又笑著告訴周偉:「母親頭一次喝媳婦茶,正緊張呢,生怕新嫂子進門了,哥哥就忘了母親,正擔心呢!」
周偉將眼一瞪:「他敢,看老子不打折這小兔崽子的腿!」
正在宮裡謝賞的周艾莫名打了個冷噤,捧上皇帝陛下賜的一對碧玉如意,恭敬地向皇帝謝恩。
皇帝看著他的模樣忍不住笑道:「你倒是比你父親年輕時英俊得多。」誇讚了一句,突然轉口問道:「聽說你家江陵來的親戚此次也參加了恩科,艾哥兒覺得他能否高中啊?」
周艾並不奇怪皇帝知道趙天賜借居自家的事情,低著頭思索了一下苦笑著答道:「臣只是粗通文墨,並不曉得趙天賜的情況如何。」
皇帝見他答得直爽,試探地說道:「聽說這趙天賜與你妹子也是青梅竹馬,若是他今科高中,朕就給他和你妹子賜婚,你覺得如何?」
周艾一聽,心就緊緊提了起來,趕緊答道:「臣代妹子謝過皇上厚愛,只是婚姻大事,臣不敢妄言,不過陛下若覺得這趙天賜好,那定然是個好的。」
皇帝見他答得滴水不漏,忍不住在心裡罵了句「跟你老子一樣狡猾。」臉上還是笑呵呵地叫周艾退下了。
直到從宮裡出來,周艾才覺得鬆了口氣,春寒料峭的天氣,後背竟然一片濕潤。苦笑著搖搖頭,這伴君如伴虎果然沒錯,想到皇帝居然又起了給小小賜婚的心思,當下馬不停蹄趕緊回了府裡。
林氏見了皇帝賜下的如意,正歡喜用來做聘禮的第一抬更加體面,接著就聽周艾說了皇帝說若是趙天賜高中,便給他與小小賜婚的消息。心裡又是歡喜又是煩躁,歡喜的是一雙兒女都得了賜婚,便是勳貴之家也不多見,由此可見自家多受皇室恩寵。煩躁的是她本就不願小小嫁給趙天賜,若是趙天賜真能高中留在京中還好,若是外放,女兒豈不是又離了自己身邊?
可這樣一來,林氏也曉得小小估計只有嫁給趙天賜了,不由暗暗煩惱,這滿城的男兒竟沒有一個自己看得順眼的,若是早些將小小的親事定下來,不就沒了這些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