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端陽,齊返鄉
二十五一大清早,趙明禮一家人收拾齊整,上街割了一斤豬肉,半斤羊肉,趁著清早日頭還不耀眼,往譚家壩趕去。
莊戶人家常食豬肉,羊肉則是少得很。主要大家都覺得豬是下賤的牲畜,羊肉則金貴得多,至於牛肉,小小來到這異世快一年了,從來就沒見過。
這且不說,施州這裡連牛也沒有,偶爾有拉車的,大都是一種矮馬,與趙明禮返鄉時的馬隊用的馬匹一樣。
如今陳氏雖說覺得家中有了些進項,可是僱馬車還是捨不得,左右不過二十里地,腳步快些也就一個時辰不足便到了。
上了坡,陳氏不由掃了一眼捉回來的幾隻小豬崽子,這才幾天沒見,就長大了一圈,可見大妞二妞定是極上心的。她可是想都沒有往其他人身上想,小李氏做著一家人的飯食,還要服侍老太婆,大郎二郎都是要跟著趙老三下地的,想來也沒那個閒工夫照顧豬崽子。王氏?更是想都不用想,最勤快的時候也不過幾日罷了,這豬崽子不是大妞二妞照顧著,哪兒能吃上鮮食,長得這般肥壯?
小小順著看了一眼,心中所想卻與陳氏有些區別。大郎二郎雖要下地,肯定也會抽空打豬草什麼的,不然就憑大妞二妞兩個孩子,就是打到了豬草,也背不回來。
上了院壩,大妞二妞正跟五郎在玩耍,見了小小便歡呼一聲撲了過來。幾個孩子常在一處做耍,尤其上次小小幫著兩個女孩兒打架之後。大妞二妞待她更是親熱幾分。
陳氏便笑瞇了眼,取了給孩子們帶的糕點,叫小小去玩。反正老太婆也從不待見小小,不必叫她上前湊。免得好好的團聚日子又鬧得不開心。
一家人進了堂屋,給趙李氏磕頭請過安,趙李氏卻垮著臉左看看右看看。問道:「三郎媳婦兒呢?」
陳氏一聽便不高興了,這是要將小小硬生生地安給天賜了?裝作未曾聽懂,只管笑盈盈地自背簍裡頭取了肉出來,說:「娘,今兒的肉看著極好,媳婦兒特地多買了些,與娘補補身子。」
若趙李氏是個識趣的。也就住嘴不問了,偏她就是個胡攪蠻纏的性子,又打定了主意要抬舉大兒媳婦王氏,不能讓搬出去單過的二兒媳婦陳氏得意,忍住不去看那肉。仍舊不悅道:「大過節的,難道將三郎媳婦兒丟在一邊,你們就自己回來了?」
陳氏笑容凝在臉上,趙明禮見勢不對,趕緊打圓場道:「怎麼會?自然是一同回來了,正在院壩裡頭同大妞她們做耍呢!」
趙李氏便重重地哼了一聲:「既然家來了,也不給我這奶奶磕個頭麼?老二你知書識禮的,可要好好教導兒媳婦!」
面對趙李氏的強勢,陳氏不知如何應對。僵硬著身子喊了小小進來,王氏也在一邊取笑:「哎呀,雖說咱們二郎沒這個福氣,可總歸還是咱們趙家的媳婦兒不是?都是娘的孫媳婦兒呢!這大節下的,快給奶奶磕個頭。」
小小心中歎氣,這趙家人就不能安生一回?回來過個節罷了。非要壓著陳氏一頭,王氏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得罪了陳氏,能有她什麼好處不成?
還是規規矩矩跪下來磕了頭,口稱:「給老夫人請安。」
陳氏心喜,趙明禮也點頭,這孩子是個識大體,有規矩的。趙李氏卻不高興,王氏也癟了癟嘴說:「都是一家人,叫什麼老夫人,未必還叫不得一聲奶奶麼?哎呀,」說著就驚叫一聲,捂著嘴笑起來:「莫不是瞧上了咱們家二郎,卻瞧不上三郎了吧?」
這話一說,小小氣紅了臉,陳氏更是直接撂了臉子。
天賜在旁早就不高興了,不過礙於趙明禮往日的嚴厲,一直沒有說話,此時聽了這句,望著王氏行了一禮道:「大伯娘這話有些過了,二郎哥確實極好,可小小終歸是女子,這樣說實在有些不太妥當。」
小小也抬頭說道:「大奶奶這話奇怪,小小不明白什麼叫瞧上二少爺,瞧不上三少爺,小小年歲小,見識少,還請大奶奶替小小解惑。」
王氏說完發現招了眾怒,就是婆母趙李氏也將不滿的目光投了過來,此時叫小小一句話抵到牆角,一時竟不知如何作答得好。便指著小小發作:「你這喪門星……」
話沒說完,就叫趙李氏含著怒氣的聲音打斷了:「好了,話咋這麼多?把肉拿到後廚去!」
說罷便叫了趙明禮進東廂房說話,也不理其他幾人。
陳氏氣得臉色煞白,小小自顧自地爬了起來,對天賜說:「天賜哥跟她說那麼多幹什麼?左右咱們也不住在這家裡,犯不著看誰人臉色。說得多了,人家還說你忤逆長輩,為這樣事情置氣,只怕早就該氣死了。」
天賜點點頭,看向陳氏。其實小小這話就是說給陳氏聽的,她好不容易才和陳氏親密起來,可不想再因為一點子口角就回到趙家老宅,說起來就怨這身體年歲太小,自己做不得主。可轉念一想,若是年歲大些,只怕自己的際遇更是難料,便低了頭有幾分不快。
陳氏聽了她的話,猶如當頭棒喝,心情頓時好了起來。是啊,反正如今自己也不住在這個家裡,趙李氏看著是好了,可腿腳總是不如往常靈便,總不能日日往府城裡頭跑,左右跟老宅這邊兒也只剩下個面子情。更何況如今小小幫襯著自己撐著家業,可不能因為這樣幾句話就跟孩子離了心。看著小小低下頭,又思及她的表現,心中有幾分淒然,這孩子,也是怪可憐的。
陳氏便將小小拉到身邊,摸了摸她的頭道:「老爺沒看錯你,你是個好孩子。難得今日不用做活,你跟天賜天祐去玩吧。」又拉過天賜兄弟倆,細細叮囑一番,無非是要小心些,莫跟村裡孩子起爭執之類的話。之後便尋思著尋到小李氏,先悄悄給她遞個話。
天賜帶著小小和天祐出了門,大妞叫他們過去玩,兩個半大的男孩子哪裡肯,天祐便說去山上玩耍,天賜想了想,同意了。三人便動前院繞過,往後山爬去。
趙老三帶著大郎二郎在水田里頭鋤草,是以一路行來,山上並沒有人。走到半山腰,一直沒怎麼說話的天祐才問:「哥,之前大伯娘說那話是什麼意思?我看你跟母親都生氣了。」
天賜看了看落在最後的小小,面色微紅,還是告訴弟弟:「村婦的村言,不是什麼好話。你一個男人打聽這些做什麼?不記得聖人說過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麼?」
天祐便恍然:「既然不是好話,難怪你跟母親生氣了。唉,這放假也沒什麼好玩,還不如在咱家後頭地裡捉蟲子呢!」
趙家小院後頭種的菜都已經長出來了,平日無事的時候,小小常過去捉蟲子,怕幾片嫩葉子都被蟲子吃掉了。天祐覺得這是個好玩的遊戲,偏偏趙明禮和陳氏只是督促著他唸書,平日甚少讓他過去。他也就去了一次,便記在了心裡,直念叨什麼時候能再玩玩。
說起這個,天賜便想起前些日子和小小種在後山上的那些花,揚聲叫小小:「去看看上次種的那些花吧?」
小小欣然點頭,她本來就想上後山看看自己的小辣椒苗,好些日子沒看見,也不知道長得怎麼樣了。若是今日能行,她還想把它們挖出來帶走呢。
三人走到林子裡,看到前些日子種下的苗苗,小小又是傷感,又是高興。傷感的是辣椒苗不知道被什麼動物吃掉了一些,只剩下了十來株;高興的是儘管無人照料,剩下的這些苗苗都長得極好。嫩綠的葉子油亮亮的,一看就知道生長狀態非常好。
辣椒這個東西,好像種起來簡單,實則尤其嬌氣,尤其對土壤、陽光、水分和肥料的要求都挺高。如今無人照管,它們也能長得這般茁壯,實在出乎小小的意料之外。
天賜和天祐看了半天,都沒看出來這是什麼東西,天祐摸了摸葉子,軟軟的,綠綠的,覺得特別可愛,便向天賜說:「哥,這個是什麼呀?咱們把它挖回去種在家裡吧?」
天賜也不知道是什麼,便問小小。
她也沒打算繼續隱瞞,直言相告道:「咱們從成都府回來的時候,路上不是遇上一位何七爺?他打賞我的那個玩物,是兩枚從未見過的果子,裡頭全是種子。我瞧著那果子實在是可愛,便想能不能咱們也種點兒出來,便撒了種,沒想到還真發了芽。」
天賜就問:「上次你不是說是花麼?怎麼又成了那個果子了?」
小小做不解狀:「那不是一樣麼?種出來好看的,不是花兒是什麼?」
聽說是小小的東西,天祐便嚷嚷著更要挖了帶走才是,小小心裡暗喜,恨不得在他臉上親一口都好。(歡迎您來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