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定下身份
趙天祐畢竟年紀小,轉身便去了劉媽媽房中,拉著小小嘰嘰咕咕說個不停。
他言者無心,只圖說個痛快,渾不見哥哥趙天賜在一旁衝他使的眼色。
對這個弟弟,趙天賜實在是不知說什麼才好。想想自己也是五歲啟蒙,同樣是父親教導,可弟弟自小調皮,當著父親的面倒還老實,在母親面前只會賣乖,當著旁人的面兒便守不住狂妄起來。
這些話當著小女娃的面如何能說?偏他對自己的眼色視若無物,猶自賣弄:「……聽沈二郎說,那些善堂的孩子,大點的就得做工,小點的便賣給需要收養的孩子的富人,有那些顏色好點的女孩兒,都被賣到骯髒地方……妹妹莫怕,父親已經答應我了,定不會將你送走,你就安心跟著我們……」
趙天賜實在忍不住,將弟弟一把扯到身後,對著小小拱手一禮:「小妹妹見諒,天祐他年紀小,不懂事,你的去處自有我家父母安排,莫要擔心。」說罷便通紅著臉將天祐扯了出去,留下小小笑個不停。
笑過之後,不免惆悵起來。自己現在這身份,真是不知如何才好。論理,趙家老爺買了自己,那自己便是個僕役身份,不過看樣子趙老爺對自己的去留仍有疑慮,不知道會如何處置自己。若是覺得自己來歷不清,不肯收留也怪不得別人,就是不知會將自己送到善堂還是怎麼樣?
前路莫測,小小一夜也沒睡得安穩,礙著劉媽媽伴在身邊,也不敢輾轉,僵硬著身子直到天微亮才緩緩睡去。
劉媽媽憐她年幼又剛逢得大難,對她並沒多加要求,待小小醒來,已是日上三竿,房中空無一人。
自己將頭髮隨意束了,便走到老爺夫人的房間。
房中只有天賜一人,他正在臨窗的書桌上寫著大字。小小上前一看,覺得非常好,她那個時代,莫說寫毛筆字的人,就是字寫得好的人,都是不多的,真是「一筆好字叫電腦毀了」,對此小小只能表示崇拜,無法表示任何鑒賞。
察覺到旁邊有人,天賜轉頭一看,嚇了一跳。不過在臉上卻沒浮現幾分,只是問她:「你起來了?」
小小覺得無趣,這孩子也太早熟了,一張臉跟個冰塊似的,開口像個老學究,比起天祐來完全就不像個孩子。
小小眼睛溜溜一轉,四處看了看,也沒看到趙老爺、陳夫人或是劉媽媽,平時最是調皮的天祐也不見,眼中便露出疑惑的神色來看向天賜。
天賜見她模樣,一雙黑黝黝的眼仁裡清晰地映出自己的倒影,臉上不由一紅,趕緊說話掩飾自己的不適:「你可是在尋劉媽媽?她陪母親上街去了,天祐也跟著一處,父親和劉管家有事出去了。」
說完卻更覺得困窘,無事跟這個小女孩兒解釋什麼?
小小卻點點頭,表示感謝,在書桌旁尋了張椅子趴上書桌,從窗戶往外瞅著街景。
他們租住的客棧離著碼頭不遠,算不得什麼高檔的,窗外便是繁華的大街。
這街上鋪子都是兩層小樓,看樣子多是一樓做生意,二樓居家的。也有那麼一兩家門臉大的,二樓也打開了窗戶,隱約看得見人影。連續不斷的鋪子望過去,長街竟然一眼望不到頭。
趙老爺一家人口音近似四川口音,而且聽他們經常提到成都府,想必自己應該是身在天府平原一帶。昨天到的這簡州倒沒有聽說過,不過成都附近有個簡陽她倒聽說過,不知道是不是同一個地方。
現在這大概的地方能夠確定了,可這到底是哪個朝代她卻兩眼一抹黑。
男人們沒掛著大辮子,不是清穿。女人們沒有掛著披帛穿著露胸裝,肯定不是唐朝。可除了這兩個朝代,還有宋元明和亂糟糟的五代十國呢,到底是哪個朝代?
真是書到用時方恨少啊。小小萬分懷念自己的歷史老師,早知道會穿越,您上課的時候我就不打瞌睡了呀……
沒多大會兒,趙老爺便帶著劉管家回來了,小小趕緊爬下來站好,仍是被趙老爺狠狠瞪了一眼。
天賜恭恭敬敬行了禮,便被趙老爺考問起課業來,又將早上寫的大字拿過來給父親看了,讓他訓了幾句。
小小在一旁站得腿酸,再看劉管家在一旁站著,腿也不顫,頭也不抬,不由佩服人家這職業素質,就是高啊!
父子倆話還沒說幾句,陳夫人帶著劉媽媽並天祐回來了,抱了滿懷的東西,雖是一臉疲憊之色但難免興奮。
見陳夫人買了許多東西,趙老爺心下不喜,沉著臉道:「一上街就忘了時辰,你自己看看日頭,一家子人都等著你呢!」
劉媽媽掩嘴直樂。自家老爺什麼都好,就是吝嗇了點,這哪裡是嫌陳夫人逛得久了,分明是嫌她買得多了。極有眼色地帶了幾個孩子出來,又叫劉管家去叫安排午膳。
說是午膳,也不是客棧賣的,就在對面酒樓裡將那價格不高不低的實惠碟兒撿了幾個,便是一頓飯。
且說這廂,陳夫人心知不是時辰的問題,轉身拿了那最貴的尺頭給他看:「老爺看看,這石青色暗紋萬字不斷頭的尺頭可好?妾身特意挑給婆母的,價格比成都府要便宜兩成,只要八兩銀子一匹呢!」
聽說是買給自己母親的,趙老爺臉色好看多了,讚了一聲:「你有心了。」
陳夫人便指著一堆東西絮絮叨叨,這個是買給婆母的,那個是買給婆母的,這個是帶給大哥的,那個是帶給三弟的……
聽她嘮嘮叨叨說了一遍,卻沒有一樣是買給自己的,趙老爺的臉色大好,口中還是說:「禮不是都備下了麼?何必再買這些?」
陳夫人心知撓到了他的癢處,不過幾個錢罷了,何苦緊緊攥著,不如捨出去換個賢惠的名兒,這還不知回了施州是何光景,先做些功夫總是有備無患的。
口中還是回答:「妾身見這簡州物事不比成都府的少,但價格竟是便宜兩三成,撿那好的再準備幾樣,相公離家這許多年,回去施州,許多親戚鄉鄰也要拜訪走動才是!」
趙老爺點點頭:「這倒不假。不過也莫要備太多,還不知回了施州是何光景……」
「定是好的,相公莫要擔心。」陳夫人寬慰了趙老爺幾句,心中也是擔心。這些年每年送不少銀錢回去,可也從沒聽相公說過老家的啥事,就是那許多親戚,也從未走動過什麼。
趙老爺將這節拋過,輕描淡寫的談起另一件事:「那小娃娃便留下罷,你且吩咐劉媽媽一聲,將她規矩教一教,待得回了施州,放在你身邊做個服侍的就是。施州那邊買賣人口的不多,咱家人口不少,多個人做事也是好的。」
陳夫人心中歡喜,昨日因著這娃娃的處置,夜間也沒怎的理會趙老爺,現今相公開了口,她便趕緊告訴十二郎去,叫他安心才是。
未幾,劉媽媽和小小也知道了,又帶了小小來與老爺夫人磕頭。
小小無奈,這古代真不是人呆的,成了僕役下人,還得跟主家磕頭感謝,往後任勞任怨了都是應該的,看來還是得想想辦法,好好給自己謀個出路才是。
說話間,劉管家進來稟報,酒樓裡頭叫的膳食已經得了,提了食盒兒擺上飯來。劉媽媽叫小小在一旁站了,輕聲告訴她:「吃飯時得先伺候夫人和少爺吃了,老爺不用咱們伺候,只伺候好夫人和少爺便得了。你還小,個子也沒桌子高,就在旁站著,看看我是怎麼做的。」
小小點點頭,心想這算是開始進行崗前培訓了吧?看來這僕役也不是個輕鬆活兒。靠著牆邊站了,仔細看劉媽媽伺候夫人和少爺洗手、擦手、盛飯、布菜……盡量忽略桌上飄來的飯香味兒和肚子傳來的飢餓感。
這伺候人真不是人幹的事兒啊。
趙天賜坐得筆直,秉承著「食不言、寢不語」規矩不聲不響地吃著飯,就是有那不喜歡的菜,也只是皺皺眉頭也嚥了下去。趙天祐畢竟年紀小,見著那青菜放進碗裡,包子臉便皺出一臉褶子,苦巴巴地望著劉媽媽,還未曾開口便被趙老爺哼的一聲嚇得脖子直縮。
在教育孩子方面,向來陳夫人是不理的,天祐被呵斥她也裝作未曾看見,只是安靜地用餐。
小小在旁看著,猶如看著一幕電視劇一般,場景溫馨和諧,但是於己無關。垂了頭,思量著自己未來該怎麼辦。不過眼下自己還沒搞清楚狀況,在這古代也沒個安身立命的本事,更何況還是個小孩子,還是先跟著趙老爺一家,走一步看一步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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