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優秀的業務員,第一能力就是學習。作為金牌業務員的蘇小小學習能力更是超強,實際上她的喉嚨已經好了很多,一直沒有開口說話就是怕出聲露出破綻,只是悄悄在心裡模仿著趙老爺一家說話的語調和口音。
劉媽媽並不知這內情,眼看著小小已經將那鈴醫開的幾服藥都喝了,可還是不開口說話,心裡著急,悄悄告訴劉管家說:「這娃娃莫不真是個啞巴?這幾服藥都喝了,可她還是不開口哩!」
劉管家一聽也有點犯愁,他跟妻子一樣,想要有個孩子,因此對小小很是喜愛。可若是這娃娃真的不能說話……
莫說是日後婚配,就是做下人也成問題,可又沒有因著個下人特地去請大夫的道理,想了想,終是想出個法子:「這樣罷,明日趁著老爺夫人歇午覺了,你自伺候主子們,我帶著她尋這附近的醫館、藥鋪瞧瞧去。後日就要上船了,須得趁著上船前把這病看了。」
劉媽媽點頭稱是,小小在旁聽了,心中不由有點愧疚。其實自己已經能說話了,何必讓劉媽媽兩人為著自己擔心?趕在明日午前找個機會,讓他們知道自己能開口說話也就是了。
趙老爺已經找到船行租好了船。這簡州本就是米江上離著成都府最近的碼頭,海外、京城的貨物經金江而上,至米江簡州碼頭轉運至成都及西南各地,本就繁華。
正好有戶姓何的人家,要去往荊湖北路的江陵府,家眷不多,便與趙家合租了一條船兒。
不過謹慎的趙老爺仍是不放心,約了何府管家見面商談,一大早便讓劉管家去對面酒樓定了個閣兒,等那何府的主人過來面談。
劉媽媽已經給小小講了些許規矩,每日寅末便得起身,因著趙老爺慣是卯初就起身的,須得提前備好伺候主子。晚間睡覺不定,畢竟天賜天祐兩個還小,偶爾也會晚點,不過最晚不過亥初也就睡了。做下人的收拾了東西,亥時三刻也差不多可以睡了。
不過小小年幼,晚間自可早點去睡,畢竟劉媽媽和劉管事手上的事情她也還做不了,不過跟著多看多學罷了。
就如此刻,小小便跟著劉媽媽學習如何行禮。
平日見著主人只需低頭垂手站好就行了,若是有事稟報請示,須行蹲禮,離開主子面前不能轉身,得低著頭倒退著往後行,走到房門處再轉身離開。
莫看這些禮數,學起來還真有點不容易,光是那蹲禮,小小就已經練了一早上,可不是蹲得深了,就是腳沒擺合適,搖搖晃晃像個鴨子似的。
陳夫人帶著天賜兄弟倆在旁習字,看向小小的目光中也含了幾分慈愛,見她額頭冒汗,便喚道:「劉媽媽且歇上一會,娃娃年紀還小,你多提攜她,日子久了便也會了,何必急於這一時?」
劉媽媽聽了,帶了小小過來向陳夫人行了個蹲禮,謝過主人的體恤,嘴裡還是說道:「若是像咱們原住在府城,花上半年一年的時間調教也沒啥。可眼看著就要回施州,別的先不提,這禮數先學好了,莫丟了老爺夫人的臉去。」
天祐早就按捺不住,回頭向劉媽媽說話:「劉媽媽竟是比父親還要苛刻……」
話未說完,頭上便挨了一下,旁邊天賜繃著臉說:「子不言父過,何況父親對你苛刻是為著你好,怎麼能出言不遜?」
天祐誇張地「哎喲」一聲,滾到陳夫人懷裡,直叫被哥哥打壞了,找陳夫人討藥吃,逗得陳夫人直笑:「你這娃娃真是,藥也是討的吃的?哥哥本就教訓得對,你還待耍賴?這話若是讓你父親聽見,少不得又罰你十篇大字。」
門口竹簾一打,趙老爺帶著喜色進來道:「十二郎又犯了啥錯?若是算上昨日的錯處,得並在一路狠狠罰上一通才是!」
見他並無不愉之色,一干人等心知必是玩笑,陳夫人笑吟吟地接了劉媽媽絞的帕子與他擦汗,詢問道:「老爺何事如此開懷?這一大清早的,莫不是出門撿了銀子?」
「比那撿銀子還要開心。你道與咱們同租船兒的何家是誰?」趙老爺略擦了擦臉,高興地問了一句,不待陳夫人細想,便告訴她:「是和順堂的少東家,與太醫院使一母同胞的嫡出七爺。這可真是前世修來的緣分啊!」
接著便好好讚了一通那位何七爺的人品、相貌、才幹。
陳夫人聽了驚奇,這和順堂她倒知道,乃是南唐數得出的大藥鋪,太醫院使何海何大人醫術高超,在民間也享有盛譽,不過自家相公的性子自家知道,若不是那風姿出眾、品行高潔的人,真還如不了他的法眼,心中對這位何七爺倒是好奇起來。
問了兩句,趙老爺卻不耐煩細說,只吩咐她與兒子們好好拾掇一番,晚上與何七爺約了一處吃飯,莫要失了禮數。
陳夫人點頭應了,又叫劉管家準備午飯,劉媽媽帶了小小去準備,叫那店中夥計送了熱水上來服侍兩位少爺洗手。
恰逢中午,客棧進出人多,劉媽媽自小二手中接水時,忽被身後過路的閒人撞了一下,一盆熱水差點灑了出來,小小眼疾嘴快,開口驚呼:「小心!」
只見劉媽媽恍如練了功夫一般,輕輕往前半步,避開了撞過來的人,手中熱水半點未灑。店夥計見無事,匆忙告辭下去了。
劉媽媽這才低頭安慰小小:「沒事。咱們做僕役下人的,最是要手穩身穩,這點小事難不住我!你可得記住,手腳一定得穩住,莫要讓人一碰便失了分寸,以免出事……」
忽的想了起來,驚喜道:「你能說話了?」
小小點點頭,學著劉媽媽早上教過的蹲禮蹲了一下:「還得謝謝劉媽媽費心照料,已是能開口說話了。」
聽她吐字清晰,不過聲音有些沙啞,劉媽媽喜不自勝,進屋便將這好消息講與老爺夫人聽了。
趙老爺叫小小近前來,問了她姓名籍貫等事,除了自報名字叫蘇小小,其餘一幹事物均推說不太記得。
想起初見時她脖子上那刺目的傷痕,陳夫人很是嗟歎了一回,又憐她年幼遭此大難,說著說著竟落起淚來,唬得劉媽媽趕緊拉了小小跪下勸了一回。
小小無奈,這女人是水做的麼?那眉毛一蹙,淚珠兒便滾了出來,害得自己又要跪一遭。不過想到她是憐憫自己,心中還是挺感動的。
趙師爺卻沉吟片刻,對她說道:「你可記得家人在何處?若是想起來,便告訴我,叫你家人接了你去。看你手腳,也不是那等窮苦人家出來的。可若是不肯離去,便得簽個賣身契子與我,方可在我家戶籍文書上落戶。」
小小低頭不語。自己哪裡知道這具身體的家人是哪裡的,趙老爺這話聽著沒錯,可實在有點欺負小孩的嫌疑。既是知道自己不像窮苦人家出來的,又何必叫自己簽這賣身契?雖說是表示樂意留下自己,可這意思一咂摸,真是心中不太好受。
罷了,若是不簽這賣身契,自己就成了黑戶了。這真是走投無路沒辦法了,算是自賣自身嗎?也不知給幾兩銀子……
於是磕了個頭說道:「小小多謝老爺,還請老爺將契子寫了,我簽了便是。」
趙老爺點點頭,寫了個契約叫她簽了,仔細收起來,預備下午便去衙門將這事辦了,免得夜長夢多,路上生出其他事端來。
下午太陽剛落山,何七爺便帶著嬌妻親自來客棧接趙老爺一家,趙老爺倒還罷了,陳夫人看著何夫人頭上的珠釵,臂上上的金釧,只覺著眼前發花,羨慕得心口作痛。歎息一聲終是忍了,端著笑帶著孩子上前見禮不提。
小小也跟著劉媽媽上前見禮,這還是下午劉媽媽抓著她惡補了一下午的結果,好在行過禮倒也中規中矩,劉媽媽在旁看著放心不少。
正準備退到陳夫人身後,何七爺卻「咦」了一聲笑道:「這女娃娃也是貴府下人?模樣倒是生得好看。」
趙老爺謙虛了幾句,聽得何七爺又說到:「見了嫂夫人,便又不覺得奇怪了,這分明就是觀音座前的龍女,真真是個福相!」
說著自腰間荷包裡取出一件玩物,對著趙老爺笑道:「知節兄莫見怪,實是我家兄弟眾多,卻沒有只有一個女孩兒,見著那相貌好的女娃娃便覺著可親。快叫你家小娃娃上前與我夫婦二人見個禮,讓我家夫人看看她這好樣貌,下胎給我生個女娃兒。」
趙老爺聽了,趕緊叫小小重新上前與何七爺二人見禮。何七爺夫人執了她的小手,將那玩物塞到她手中,問她姓名、年歲、籍貫等事。
小小覺得奇怪,再是自己生得好,也沒道理見著個下人如此上心的。若真是喜愛,大可開口找趙老爺討要自己,這時代,僕役不跟個貨物一般,可以隨意轉賣的麼?
可這又是贈禮,又是細問,緣由真是如同他所說的借光下胎生個女兒?
趙老爺和陳夫人卻不覺其他,只當是何七爺家事罷了,說罷這一遭便同去酒樓了。
只有天賜不同,始終對這何七爺帶著戒備之心,直到在巴東縣下船,與何七爺分道揚鑣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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