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裳其實不想看,可是不看又著實放不下心來,只得在葉朗清的陪伴下往船舷邊走了走。
藍御風一手拿著大魚叉,一手攀著漁網,正緩緩地向下滑。
船底翻湧的水波下,隱約可見一條巨大的灰色魚影,那樣大的鯊魚著實讓人心驚!偶爾的,一個翻湧,它的頭露出來,雪白鋒利的牙齒在波光中一閃,很是駭人。
眾人發出一聲驚呼,鯊魚嗜血的尖牙任誰看了都害怕,更何況,他們的少幫主還懸在它的上方。寒裳更是心驚地閉住了眼睛。
「這漁網是蠶絲線所制,結實而堅韌,縱是這樣的牙齒都沒有將它咬斷!」耳邊,葉朗清的聲音低沉響起,輕輕解釋,口氣中倒並沒有太多的擔心,好像很篤定藍御風會沒事一般。
寒裳被葉朗清鎮定的話語漸漸安了心神,再度睜開眼來,只見藍御風已經順著漁網滑到了鯊魚頭頂兩尺高的地方。這個時候,只要鯊魚稍稍一縱身,張開大嘴將尖利的牙齒往他的腹部一插,他必然沒命。但是,鯊魚卻並沒有動。
眾人禁不住高呼起來,無不在為藍御風捏著一把汗。「快點插它的肚子,快點插它的眼睛……」
藍御風卻穩穩地貼在漁網上,靜靜地,一動不動。
彷彿兩個對決的高手,誰也沒有任何行動,卻是在伺機發起致命的一擊!勝利和失敗,都是在那電光火石的一瞬間。
寒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裡,眼皮連眨也不敢眨一下,生怕一眨便會錯過他所有的驚險,生怕一眨會看到他的鮮血!
周圍突然間變得安靜了下來,不僅是寒裳,所有的人都看出了這千鈞一髮的時刻,不約而同的屏住了呼吸。
就在這時,決鬥開始了!
沉寂的鯊魚忽然間猛的躍起,凶殘而迅捷地將利牙往藍御風的身上插去,它劇烈的躍動帶住了漁網,把船上拉著網的漁人都猛的一拽,漁網頓時一鬆,左右動盪起來。
藍御風纏在腰上的長衫鬆了開來,在風中彷彿不受控制的風箏飛蕩起來。如果再拉著漁網,勢必難逃鯊魚的攻擊!
千鈞一髮之時,藍御風鬆開雙手,雙腳在離他不遠的船身上使勁一蹬,身子便如離弦的劍直衝而出。
那把尖利的魚叉和他的身體合二為一,帶著一往無前的銳利,在精準的時刻,狠狠地插進了鯊魚的眼中,貫穿了它的大腦!
眾人無不爆發出一陣喝彩,但是寒裳的心卻依然卡在嗓子眼裡。
鯊魚雖然被刺中大腦,卻未必立刻就死,只要它稍有扭動,藍御風依然無法逃脫它的利齒。就算是逃脫了,也不可避免地要落入那碧波翻滾的海中。
船邊翻滾的海浪,看著雖然美麗,但是內裡卻暗潮洶湧,就算他水性再好,又豈能安然逃脫?
果然,就在寒裳兀自擔心的時候,那鯊魚扭動著身體轉過頭來,尖利的牙齒往藍御風直插而去。
危急中,藍御風鬆開握著魚叉的手,腳在鯊魚的頭頂用力一點,身子便拔高而起。雖然堪堪地躲過了腹部被利牙咬住的危險,小腿上還是不可避免的被劃了一下。鮮紅的血瞬間湧流出來,滴落在鯊魚的頭上。
寒裳的眼瞬間被淚水模糊,當她看見藍御風的腿被利牙劃破的那瞬間,心中湧上劇烈的痛。她從不知,原來他能給她帶來的痛,遠遠勝過她的承受能力。
這一刻,她只想飛身而下,下去救她,哪怕暴露了身份!
就在她衝動的時候,一道雪青色的身影從她的身側飛起,飄然而下,彷彿展翅高飛的燕子帶著幾絲瀟灑。
她心中大駭,禁不住摀住了嘴。那個飛身而下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她的大哥葉朗清!
藍御風已然危險,葉朗清還要去涉險,剎那間,那種即將失去生命中最珍貴東西的絕望感,充斥了寒裳的心頭!
但是,翩飛的身影並沒有想像中的狼狽,而是以飛快的速度直衝而下,在藍御風落水的一剎那將他拉住。
寒裳驚詫地扭頭,卻見身側一條繩索不知何時已經綁在了桅桿上,葉朗清正是拉著那條繩索飛出去的!
再伸頭往下看,只見葉朗清拉著藍御風,在船身上一個借力,兩人的身影便同時拔高而起,仿若翩翩的彩蝶優美無比。
兩人相互借力,在船身上幾個蹬踏,剎那間便攀上了船舷,優雅地落在了甲板上。
驚險只是一瞬間,當寒裳終於看見二人平安無恙地站在自己的面前時,終於克制不住自己內心澎湃的情感,飛奔過去,撲進了二人的懷中。淚水如斷落的珍珠飛落而下,其中夾雜的不知是喜悅還是驚駭。
「嗚嗚嗚嗚……」寒裳這輩子從來沒有這樣失去控制,她一徑地將臉埋在不知是誰的懷中,失聲痛哭著,宣洩著自己大起大落的情感。
船上的漁人們發出熱烈的掌聲,將她的痛哭聲淹沒,當他們拉網的號子再度響起的時候,寒裳終於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
抬起頭來,她看見那身已經濕透了的淺藍色衫子,被她的淚水又漬了一大片,不禁有些尷尬。一抬眸,頭頂上,藍御風略帶笑意的俊臉正直直地看著她!
寒裳的臉在剎那間紅了個透,耳邊卻聽葉朗清揶揄的聲音道:「柳兒,你不是該撲進我這個大哥的懷裡嗎?」
寒裳的臉更紅,卻不知說什麼,只得轉過了身去跑進了船艙。身後,隱約聽見小魚歡快的聲音:「姐姐羞羞,姐姐羞羞……」
一口氣奔回了船艙,寒裳想起藍御風的腿受了傷,心中不禁又記掛起來。
耳邊聽得藍御風似乎在眾人的攙扶下回了屋子,她矛盾非常,又想去看看他的傷,又不好意思去。
呆呆坐在鏡前,將發在耳後攏了又攏,她終還是抵擋不住心中的情感,站起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