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御風的屋子裡湧了一幫人,有隨船的大夫在為他包紮傷口,有丫鬟在給他遞水,更有許多下屬在對少幫主的英勇進行讚美。
藍御風臉色淡然,彷彿剛才的驚險實在不值一提,對俞林發號司令的口氣,也是一如既往的沉靜。"讓他們把帆張到最大,全速返航。那頭鯊的血很可能引來其他鯊魚,所以我們要小心!"
俞林臉色一沉,應聲而出。藍御風劍眉微蹙,似是有些厭煩了屋中的喧鬧,把手一揚,淡聲道:"你們都去忙吧!"
他說話聲音不用大,也勿須刻意營造氣場,因為在這裡不管他說什麼,都是那麼權威,讓人不敢辯駁。
屋中的人頓作鳥獸散,湧出門去,只留下寒裳呆呆地站在門邊。當之前的羞怯漸漸褪去,再度這樣看他,卻忽有全新而陌生的感覺。
他靜靜地坐在那裡,已經換上了乾淨的深藍色長衫,一如海洋深邃的顏色。他的眉宇間依然盈著溫和的笑意,但是她卻覺得那雙晶亮的眸中染了以前不曾見過的霸氣。
他,是藍海幫的少幫主,是能夠掌握碧波巨浪的強者,必然有著與海洋一樣的深不可測!
然而,這樣的他讓她更加著迷,儘管,在他的面前她遲早會有暴露的一天。可是,她就猶如那撲火的飛蛾,控制不住心中不顧一切的情感,生生的要與他靠近,靠近,然後毀滅!
"柳兒,你來啦!"藍御風溫和的笑意很是純淨,彷彿這個女子就是他的親妹妹,親密的口氣有著大哥哥的寵溺,卻少了幾分男女之間的情愫。
他刻意地純化了自己的口氣,只為讓剛才那一刻的擁抱不給她帶來更多的祈盼。他,已經跟她說得很清楚了不是?
寒裳微垂的羽睫抖了抖,她又如何聽不出他頗費心思的語氣?原本她該委屈,受傷,可是一想到他在提起那個女子的時候那種溫柔的聲音,她便裝不出來了。她是葉紅柳,也是那個他牽念的女子啊!可是,她要怎樣才能用那張寒裳的臉來見他?
寒裳深吸一口氣,露出同樣單純的笑來,看上去彷彿是刻意壓抑了情感,故作輕鬆的樣子。"我來看看藍大哥的傷口可好些了。"她朝他笑,笑得嬌羞而燦爛,忽閃的睫毛帶著幾絲微弱的不安。
藍御風的心裡湧上淡淡的歉疚,這個少女哪裡都好,甚至善解人意到自己獨自承擔憂傷。他本該接受她的,至少她的善良和溫和,能讓他的生活平靜恬淡。
但是,心卻無法跟隨理智的腳步。那個眸中閃爍著痛苦和魅惑的女子,那個身份不明曾經一度想要殺掉她的女子,就那麼沒有緣由地在他的心底住了下來,越住越深。在他將她從自己的心中去除之前,他無法接受任何女人。
"只是小傷,無礙的。"他微微笑著回答,稍稍地動了動受傷的小腿,表示自己並無大礙。
"沒事就好,柳兒就放心了。"寒裳就這麼站在門邊,忽然間不知說什麼是好。彷彿之前不顧一切撲進他懷中的是另一個人。
某種尷尬而疏離的氣息開始在兩個人之間流淌,一時之間,二人竟無話可說。
幸好,這樣的氣氛沒有持續很久,外面的喧鬧聲漸漸變大,緊接著小魚清脆而童稚的聲音便傳進屋中來。
「藍哥哥,柳兒姐姐!他們終於把那頭鯊魚拉上來了,你們要不要看?」小魚蹦跳著進了屋,眼中閃著晶亮的光芒,興奮異常。
寒裳瞥一眼藍御風,見他目光平淡如水,嘴角的笑容也閒適得若隱若現,知道他見過真正的大風大浪,自是不稀罕一頭鯊魚。便拉過小魚的小手柔聲問:「藍大哥腿上傷了,不方便出去看,柳兒姐姐跟你去看,讓藍大哥好好休息如何?」
小魚的大眼睛忽閃忽閃,將目光移到藍御風包著紗布的小腿上,彷彿是自己也受了傷,痛苦的皺起眉來,稚聲的安慰:「不痛不痛,藍大哥不怕痛哦!」
她說這話時,小嘴微微撇著,似乎是在安慰受傷的自己,那可愛的模樣只讓人看了想一把抱進懷中猛親一個口。寒裳看著看著便笑起來,微微一瞥眼間,與藍御風帶著笑意的目光碰到一起。那種尷尬和疏離就這麼一下子消失了。
寒裳帶著小魚再上甲板的時候,漁人們已經將鯊魚的魚翅割了下來,說是要為少幫主和幫主好好收藏。寒裳見那只魚叉還兀自插在鯊魚的眼睛上,甲板上流淌著它的鮮血,怕小魚看多了晚上做噩夢,便拉著她趕緊回了屋。
傍晚的時候,大漁船終於靠了岸,他們重新回到了陽明王朝的大地。周圍漁村裡的村民聽說藍海幫的少幫主獵了一頭大鯊魚,紛紛過來圍觀。葉朗清和俞林便指揮著大家將那鯊魚肉分給了村民。
藍御風雖然腿上受傷,卻仍是留在船上看著漁人將補來的海魚歸置好了,才離去。待得寒裳隨著他們回到藍家大宅的時候,天色已經擦黑。
藍浩瀚早已準備好了一桌酒席寬帶眾人,廚子們也將做了一道魚翅宴來給眾人洗塵。因為藍浩瀚的豪爽,席間的推杯換盞自是不可避免。寒裳吃了點菜喝了些魚翅湯,見小魚坐在那裡眼皮打架,知道她定是白日裡興奮過了頭,耗費了太多的體力,所以晚上這麼早就犯了困。
重新想起白日裡驚險的那一幕幕,寒裳的心頭也忽的湧上倦怠,索性便向藍浩瀚告了退,拉著半睡半醒的小魚回屋去了。
小魚躺到床上便深深睡去,寒裳在燭火下靜靜地看了一會她恬靜的睡顏,正要吹熄燭火與她一起入眠,卻忽聽門上響起了熟悉的敲擊聲。
她的心猛的一驚,原本昏昏的睡意剎那間全無。她坐直了身體朝著門的方向壓低聲音輕問:「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