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青緲還沒有開口,目光落在自己之前所騎的白馬上,卻覺得翻江倒海的難受著,想要將身體中所有的食物全部吐出來。
視線所及之處,那匹之前還載著她在跑馬場奔跑的白馬,此時,馬頭已經從馬身上分離,眼睛還睜著,圓溜溜的盯著天空,濃稠的鮮血從失了馬頭的馬頸處快速的流出,四蹄還在微微伸展,似乎還在奔跑中。
「剛才讓嚇的不輕。」簡業就好似沒有瞧見那匹已經失了性命的白馬,看著皇上和自己的父親,恭敬的施了禮,暗中用力帶著手心冰涼的容青緲一起行禮,笑著說,「這會子人還是蒙著,臣還能覺得她手腳在哆嗦,女人頭髮長見識短,皇上只當是沒瞧見。」
皇上眼中閃過一絲得意,他最是喜歡看別人驚恐不安的表情,他在容青緲的面容上瞧見了詫異和噁心欲吐的慌亂,他就是喜歡這樣的效果,手下的護衛真是瞭解他的心思,鋒利的刀迎著就砍斷了白馬的脖子,讓馬頭和馬身瞬間分離,鮮血如同噴泉一樣噴湧而出,讓他莫名的激動和喜悅。
簡業微微用力握住容青緲的手,感覺到她的手在微微顫抖,手心冰涼,冷汗讓她的手握著有些潮濕,指尖繃的很緊,那匹白馬一定是嚇著她了。
他用極低的聲音快速的說:「容青緲,你不能害怕,這個皇上就喜歡看人害怕的模樣,你越是害怕他越是高興,越是喜歡折磨你,你必須立刻裝作什麼也沒看到,他才會覺得無趣而放你離開。」
容青緲的腦子是空白的,眼前始終是馬頭和馬身份離,鮮血不斷從馬頸裡湧出來的情景,想吐吐不出來,想喊喊不出來的難受著。簡業的話似乎遠在天邊卻又字字入耳,她的手在哆嗦,身體也在哆嗦,唯一能夠感覺到存在的就是簡業的手,手心厚實,有可以讓她知道自己還活著的溫度,一直緊緊的抓著她的手,支撐著她的身體不至於當場就癱倒在地上。
咬了下嘴唇,容青緲聽到自己的聲音,有些軟綿綿的味道,彷彿是在撒嬌般,有些氣力不支的嬌嗔,「容青緲見過皇上,是臣妾太過不知天高地厚,才知道如何騎馬就想著騎的越快越好,嚇死臣妾了。」
那聲音透著幾分努力掩飾的顫抖,很輕微,不仔細分辨,會覺得那根本就是在向簡業撒嬌,似乎是在怪責簡業有意讓她騎這麼快才令她如此。
「是那匹馬嗎?」皇上有意的指了指已經死掉的白馬。
簡業手上再用些氣力,覺得容青緲的身體一直在顫抖,甚至牙齒也在打戰的怕著,正想著,如果真不行就直接讓容青緲暈過去然後藉機帶她離開。
「謝皇上英明。」容青緲快速的掃了一眼白馬屍體所在的位置,其實什麼也沒瞧見,「都是這馬兒惹的禍,都說不要騎了卻偏偏要帶著青緲來騎,相公這根本就是存心故意,不過是瞧著青緲看著江姨娘不順眼,有意關了她讓她禁足而心中生了責罰之意!殺了最好,就當是替青緲出氣!」
容青緲覺得自己的聲音有些空洞,言詞陌生,彷彿是一種奇怪的音符在她的頭頂盤旋,嗡嗡不去。
皇上見容青緲面帶嬌弱之意,掃了一眼白馬的屍體,卻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沒有自己預料的當場昏厥,也瞧不出多少害怕,似乎剛才騎馬驚嚇著還沒回過神來,提及簡業側室趙江涄的時候也是惱著恨著,不過是一個被嫉妒沖昏頭的女人,頓時覺得無趣,擺了擺手。
「罷了,簡愛卿,陪朕去騎馬。」皇上不再看簡業和容青緲,帶著簡王爺和一隊護衛離開。
「進忠,派人將白馬屍體埋了。」簡業吩咐趕來的進忠,「將這裡清理乾淨,是誰放皇上和我爹進來的?難怪曹天安會特意放了他的鷹出來,引江侍偉快速離開,既然他一早知道,皇上來這裡一定是因為容青緲在這裡,他大概是想藉著皇上的手除掉容青緲。」
「這是什麼混帳皇上!」容青緲閉上眼睛,咬著牙。
「最初太后娘娘是選中了你,你嫁給我之後,又選中的趙江涄,這也是江侍偉為什麼要趙江涄哪怕是做側室也要嫁給我,對你和趙江涄來說,簡王府是唯一可以讓你們全身而在的地方。」簡業淡淡的說,「你爹娘為了你做了很多籌劃,他們最初只是想讓你做個無憂無慮的女兒家,嫁個疼愛你的夫君,後來選擇讓你嫁給我只是權宜之策,只是為了保住你的性命。你爹娘這些籌劃不是要你犧牲自己的性命救他們,你活著他們才會活著。」
容青緲長長出了口氣,空氣中有隱約的血腥氣息,這讓她的身體依然無法恢復平靜,想要嘔吐的感覺一點也沒減輕。
「我們去那邊坐坐。」簡業語氣平靜的說。
攙扶著容青緲走開,遠離開白馬的屍體,直到空氣中完全嗅不到絲毫血腥的味道,只有青草和野花的氣息,偶爾有蜜蜂飛過,時而停在一處野花上,時而展翅飛走,陽光重新變得透明純淨,皇上一行人也遠遠的走的瞧不見了,甚至傳來偶爾馬兒嘶鳴的聲音,並不十分真切的落入二人耳中。
選了一處乾淨的石頭讓容青緲在上面坐下,簡業並不開口,給容青緲恢復的時間,而他靜靜站在一旁看著遠處。
「太后娘娘為何選中我與她?」容青緲輕輕吁了口氣,慢慢的問。
「她需要一個完全由她控制的合適人選替她完成李氏的目標。」簡業看著遠方,淡淡的說,「你是容家的女兒,容顏出眾,家財豐厚,但又不是太過聰明潑辣的女子,你爹娘將你教養的溫順賢淑,你從未經過世事,聽話乖巧,羞怯溫柔,這是太后娘娘需要的,她要的就你的聽話、無知以及你的豐厚嫁妝。趙江涄則是一個性格潑辣,外向張揚的庶出身份的女子,選擇她是因為她的容顏,在太后娘娘看來,生一個長得像李氏一族的孩子隨著李姓更好,趙江涄容顏和她的父親江侍偉年輕時很是相似,江侍偉長得又像他的親生母親,也就是太后娘娘的親妹妹。只不過,你也許不知,當今的皇上和江侍偉其實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太后娘娘不知道江侍偉和趙江涄的關係,所以江侍偉是絕對不會允許自己的親生女兒嫁給她的親大伯。所以,如你的爹娘一樣,她的爹娘也想到了簡王府和身為簡王府小公子的我。」
容青緲怔了怔,當今皇上和江侍偉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可是,為什麼她會覺得江侍偉其實長得更似曹天安的感覺,尤其是神情神態。
簡業看到容青緲眼中的困惑,笑了笑,「你想起什麼了?」
「你說當今皇上和江侍偉是一對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可是,」容青緲猶豫一下,「我卻覺得江侍偉和那個曹天安更像,尤其是神情神態。」
簡業淡淡一笑,平靜的說:「嗯,我也一直這樣覺得,其實,只怕是小姑姥姥也不曉得究竟這對兄弟是先皇的還是曹天安的,人人都以為小姑姥姥是背著曹天安和先皇在一起,其實,曹天安經常私下裡從邊關趕回來,他對小姑姥姥一向用情極深。也許,先皇以為孩子是他的,曹天安也以為孩子是自己的,只不過,先皇選擇了當今的皇上,曹天安卻暗中支持江侍偉,只是念在二人是親兄弟,小姑姥姥又不願意兄弟二人兵刃相見,從不曾對二人說破。」
「其實說開了,也許就沒有如今這些是非了。」容青緲隨口說。
「真正毀掉江侍偉容顏的是當今皇上,一直折磨江侍偉的也是當今皇上,太后娘娘不傻,她怎麼會允許這對兄弟聯手呢,從小到大,他們就是以仇人的身份長大,彼此看彼此都不順眼,就算是現在告訴他們他們是一對親兄弟,你以為以江侍偉的經歷,他會寬恕當今皇上嗎?當今皇上會願意江侍偉始終以一個隨時可以取代他位置的威脅存在嗎?」簡業笑了笑說,「權力面前,永遠沒有什麼親情,太后娘娘要的就是他們互相仇恨,又互相制約,然後大權永遠在太后娘娘手中,直到她尋找到一個合適人選,既聽她的又能讓她完成她的宏圖大業,那樣,這兄弟二人便都會死掉,只要他們不死,曹天安和小姑姥姥就不敢對付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也樂得看這二人斗的不亦樂乎。當今皇上這喜歡折磨人的性格就是太后娘娘有意安排芬芳教出來的,芬芳一直以暗中折磨當今皇上為主要事情,讓當今皇上活在自虐和虐人中長成如此情形。」
「一群閒著沒事找事的神經病!」容青緲恨恨的說,「難怪李氏一族始終達不成他們的目的,就這種混帳性格,能做正常的事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