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娘徐明楠回到徐家,逕自去尋新安郡主說了徐明楠的心事,又和新安郡主嘲笑徐明楠幾句,商議好了托誰先去問個信,等徐啟回家一起用過晚飯,曼娘又陪著徐啟夫婦說笑一會兒正預備回家就聽丫鬟來報睞姐兒來了,曼娘不由笑了:「這孩子,怎麼過來了。()也不曉得是想她外祖父母呢,還是想她小舅舅了。」
「都想,娘,您就不能說我很孝順嗎?」睞姐兒的聲音已在門外響起,接著挑起簾子走進來,先給徐啟夫婦行禮,新安郡主見了外孫女,把她拉到自己身邊坐下,用手摸著她的發:「我有東西給你,正好你來了,就不用你娘帶回去了。」
睞姐兒忙道謝,曼娘已經點著女兒的額頭:「誰送你東西,你都不打一個磕巴地收下。」睞姐兒雙手一攤:「娘這話我就要駁一下了,外祖母不是外人,她賞的,我自然要收,若是別人送的,那自然就不收了。」
新安郡主已經樂得摟住睞姐兒:「瞧瞧,就你最明白我。」曼娘搖頭:「這孩子,就一張嘴甜如蜜,也不知道像誰,我和她爹,都不是這樣的。」睞姐兒的眼眨了眨:「娘,外甥像舅,我自然就是像小舅舅了。」
徐明楠被點到,不由用手點下自己的鼻子,睞姐兒的大眼眨了眨,對著徐明楠點頭,徐啟都笑的把茶噴出來。新安郡主拍拍睞姐兒的背:「你小舅舅小時候,淘氣著呢,虧的你這點不像他。」
徐明楠啊呀叫了一聲:「娘,我小時候可不淘氣。」新安郡主瞥他一眼,笑著道:「還不淘氣?荷花池邊,原來有棵大桂花樹的,是怎麼沒了的?不是你帶著小廝成天爬上爬下,還要撅它的根出來瞧瞧,也不會漸漸枯死。現在這棵,還是那棵老桂花樹新發的芽,尋了好花匠來精心養著,這麼十來年也只長了比碗口粗不了多少。」
新安郡主說一句,徐明楠的臉紅一下,睞姐兒笑的越發開懷。說笑了一會兒,天色已經擦黑,再不走就要犯夜了,曼娘帶了睞姐兒別了徐啟夫婦,出門上車回家。
上車後睞姐兒卻沒有在徐家時那樣歡喜,只是用雙手托住腮,曼娘摸下女兒的額頭:「在外祖父那裡歡歡喜喜,怎麼一上車就不想說話了。」睞姐兒歎了聲才道:「娘,今兒在玩的時候,她們又在說尋親事的話,可這嫁出去,就沒那麼開懷了。」
閨中少女也開始有了愁思,曼娘把女兒的手握在手心:「你不是一向都說你是個聰明孩子?怎麼連這點都看不明白?人總歸是要長大的,長大了,就不再像孩子時候,那時要操心的就更多。就算不出嫁,很多事情都要遇到的。」
道理睞姐兒自然明白,只是想借這個時候和娘撒撒嬌而已,再過些年,就真不能和娘撒嬌了。想到這,睞姐兒又小小地歎氣,曼娘把女兒摟過來,睞姐兒偎依緊了些,突然馬長長地嘶叫一聲,這車廂就左右顛簸起來,曼娘的手一鬆,睞姐兒差點滾出去。
這要滾出去可怎麼得了,所幸睞姐兒抓住車廂裡的一根木條才算定住身形,曼娘瞧見女兒穩住了,心才放下自己又被從車廂尾差點顛到車廂外面,睞姐兒忙拉住曼娘。曼娘順勢把女兒牢牢抱在懷裡,還來不及問一聲,母女倆就跟肉餃子似地在車廂裡上下顛起來,慌亂之中曼娘也不曉得發生了什麼,只是把女兒牢牢抱在懷裡。
外面也是嘈雜一片,只聽到車伕在那驚呼馬驚了,還有丫鬟婆子的尖叫聲,夾雜著馬的嘶叫聲。曼娘別的不知道,只是把睞姐兒抱的越發緊了,怎樣也不能讓女兒有一點點損傷。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顛簸停止,秋霜掀起簾子,已經哭的眼淚鼻涕滿臉,見曼娘母女雖然狼狽,面色蒼白,但沒什麼損傷,這才哇地一聲大哭起來。秋霜跟了曼娘近三十年,曼娘還是頭一回見她這樣失態,卻沒有說什麼,只是把懷裡的睞姐兒放開。
睞姐兒一雙眼還是亮晶晶的,先伸手摸摸自己的娘,見自己的娘也沒有損傷這才鬆一口氣。曼娘也回神過來,拍拍秋霜的肩:「我們都沒什麼,你別哭了。」
秋霜想停下哭,可是怎麼都停不下去,還是睞姐兒遞給她一條帕子:「小杜媽媽,你再這樣哭,等我回去告訴丫鬟們,她們就不聽你的了。」秋霜接過帕子擦擦淚才算忍住了眼淚:「嚇死我了,跟奶奶這麼多年,也聽過馬驚的事,可從不知道這馬驚起來是這樣凶險,當時我們就在那,瞧著那馬四處跑來跑去,車伕拚命地拉也沒拉住。」
說著秋霜又哭起來,曼娘拍拍她的肩以示安慰,車廂外已經傳來丫鬟的問話:「奶奶,救了我們的是位小將軍。」秋霜這才想起自己進來是該做什麼,而不是在這哭個不停,忙把帕子塞給睞姐兒對曼娘道:「奶奶,虧得遇到一位小將軍,那麼烈的馬,車伕怎麼都拉不住,他上前只用一支手就挽住了。」
曼娘瞭然,掀起簾子往外瞧,此時外面已經點了四五盞燈籠,曼娘看見燈籠之中,有個少年著一身大紅戰袍,偎在一匹棗紅馬旁邊,不時用手拍拍那馬以示安慰,這位想來就是救了自己母女的人。
曼娘剛要開口說話,就傳來陳銘遠的聲音:「曼娘,你們沒事吧。」秋霜忙道:「這地方離府裡已經不遠,見馬驚了,已經讓人去報三爺。」難怪丈夫來的如此之快。曼娘還在心裡說,陳銘遠已經來到車廂前。見車廂雖被撞的那些裝飾物四散,車窗裡面妻子的臉都是蒼白的,那顆心又提起來,快速問了曼娘幾句,睞姐兒也露出半邊臉表示自己還好,陳銘遠這才放心下來,對那位少年拱手道:「多謝足下救我妻女。」
少年忙拱手還禮:「不敢,只是見有人在京城街頭撒野,驚擾貴府馬車,這才伸手幫忙而已。」有人撒野?陳銘遠看向車伕,車伕已經嚇的尿了褲子,主人家出了半點好歹,自己全家賠進去都不行,見陳銘遠問,也顧不得褲襠裡那滿褲子的尿,對著陳銘遠道:「三爺,小的今兒趕著車出來,路過胭脂巷口的時候,突然裡面跑出個人,小的正要避讓,誰知有人拿了個鞭炮往這馬下面扔,馬一受驚就勒不住了,若非這位小爺幫忙,小的就沒臉見三爺了。」
說著車伕就哭著跪下去,陳銘遠的眉皺起來,不管是巧合還是有意,這事都不能善罷甘休。心裡想著,陳銘遠又對那少年拱手一揖:「在下乃通政司陳某,寒舍就在附近,足下救我妻女,還請往家下一敘,再致謝意。」
原來這就是那位天子重臣陳銘遠,年不到四十就已做到三品大員,假以時日,入閣拜相不是一件難事。少年想起曾聽過的話,還禮道:「天色已晚,小可還要往親戚家去,等異日再登門拜訪。」陳銘遠自然還要問少年姓甚名誰,少年並沒回答,只說區區小事休掛在心上就拱手離去。
陳銘遠目送他離去後命人跟上,這一通喧鬧,早把巡街的人引來,聽得是陳銘遠的妻女所乘馬車被人驚了,險些車毀人亡,巡街的嚇的臉色都白了,從陳銘遠過來就一直跪在那裡。陳銘遠見少年走了就讓這巡街的起來,交代了幾句,並說今日已晚,明日再去順天府拜訪。
巡街的見陳銘遠並無追究巡街人的意思,心這才放下,連連應是,並對陳銘遠道:「大人放心,不管那撒野的人是誰,小的都能把他拿到,這天子腳下,哪能容得下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在這胡鬧。」
陳銘遠淡淡一笑,又命小廝拿過十兩銀子賞眾位巡街的:「天氣熱,這就當給眾位買冰消暑用的。」巡街的先是推辭不收,後來又謝了賞,這才目送陳銘遠一家離開。
陳銘遠來的時候已經讓人準備了轎子,曼娘母女自是坐在一乘四人轎裡,坐進轎裡曼娘才長出一口氣。睞姐兒用手拍拍曼娘:「回來回來,娘的魂靈快回來。」曼娘順勢握住女兒的手:「調皮,這樣逗我。」
睞姐兒靠近曼娘一些:「有娘在身邊,就不怕。娘,我好好的,真的,連點磕破都沒有。」睞姐兒說著就要把胳膊給曼娘瞧,誰知曼娘倒哎呀了一聲,這聲嚇的陳銘遠急忙讓人停了轎,掀起轎簾往裡面瞧:「曼娘,你怎麼了。」
曼娘這才感到胳膊肘處疼的厲害,似乎還有濕潤的感覺,但在街上自然不能說,只是輕聲道:「可能胳膊擦破了皮,等會兒到家了再收拾,快走吧。」曼娘雖說的不在意,陳銘遠卻怎能放心,讓轎夫繼續抬著轎子走,自己卻一直在轎邊瞧著妻女。
這人,當了大家的面還是這樣,曼娘心裡嗔怪,心裡卻歡喜,不一刻已到陳府,平常這個時候裡的燈火都已熄滅,今日卻燈火通明,轎夫抬著轎子進了二門,換了幾個粗壯婆子抬著轎逕自進了陳大太太上房。
轎子在院裡放下,房裡簾子就掀起,陳大太太由陳二奶奶和趙氏扶著走進來,嘴裡叫著阿彌陀佛:「哎呀我的兒,怎麼馬會被驚到,嚇死我了,嚇死我了。」睞姐兒已經挑起轎簾逕自走出,對陳大太太道:「祖母,我們只是被嚇了一下,沒事。」
陳銘遠瞪女兒一眼,親自把曼娘扶出來才對睞姐兒道:「你娘為護你,胳膊肘都擦破了,你還說沒事。」曼娘用手按住胳膊肘,嗔怪地對陳銘遠道:「不過破了點點皮,上些藥就沒事了。」睞姐兒已經過來扶住曼娘,對陳銘遠道:「爹爹,我也是怕祖母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