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仁瞻本就沒想過有援兵,所以得到死守待援的命令後,苦笑道:「恐怕無援了吧?林將軍,蜀軍已到何地?」
林仁肇答道:「已近廬州。」
「蜀皇帝竟親自長驅直入,想必勢在必得,林將軍,皇甫繼貞恐支持不住,你前往廬州助陣,可否?」劉仁瞻憂慮地道。
「末將這就前往。」林仁肇爽快應道。
劉仁瞻曾經的愛將孫晟此時卻招來一頓訓斥。
「我南唐水師天下無雙,孫大人為何不聽將令,前來彙集,給敵人迎頭痛擊?莫非是貪生怕死?」鄂州新統帥楊守忠怒道。
孫晟朗聲道:「末將不是貪生怕死之輩。陽邏堡濱江而立,水深流急,易守難攻。蜀軍唯拔得此堡,方能渡江。末將不忍此兵家要地輕易落入敵手,故堅守不動。」
楊守忠冷冷笑道:「孫將軍只知守而不知攻,難怪要敗。現在聽我將令,立刻出堡,與我大軍匯合,消滅北岸敵軍。」
孫晟道:「末將不贊同。」
「難道孫將軍想抗令嗎?」楊守忠火了。
孫晟怒目而視,無話可說。
楊守忠動真格的了,「若再有違令者,斬!」
「哈哈。」孫晟搖頭大笑,「敗局已定。」
目無長官,動搖軍心。孫晟,我要殺了你立威。「將孫將軍拖出去斬了!」
「孫將軍一時糊塗,請楊將軍手下留情。」朱元等人慌忙求情。
與其這樣死,不如戰死。孫晟昂頭道:「末將願聽將令,只求能讓末將明日作為先鋒,先行攻擊。」
妥協了吧。楊守忠很得意,「好。朱將軍,明日你與孫將軍為先鋒,向江北敵軍發動攻擊。」
孫晟與朱元相視苦笑。不就是讓我們送死嗎?死也比在你手下受辱舒坦。
馮延魯很愜意地背靠太師椅打盹,李景遂在旁焦急不已。想喚醒,卻又怕擾了他的雅興。
停留良久,見疲憊的馮延魯仍未醒來,無奈走出。
在外候著的龔慎儀小心提醒道:「他馮延魯不過是丞相的弟弟,齊王您可是皇上的弟弟,為何怵他?」
李景遂搖頭道:「你不懂,他們這些人的一句話可能就會讓我兄弟反目。如今大敵當前,為我大唐江山社稷,我只能忍讓。」
「那這兩封信如何處理?」龔慎儀問。兩封信分別來自盧絳與袁從范,分別匯報了袁州與虔州的失守,並徵求援軍去向。
李景遂猶豫不決。「待馮大人醒來商議後再作決定吧。」
「這些人馬本就屬齊王指揮,何必與他商議。」龔慎儀彷彿另有企圖。
不錯,他確實有企圖,他不希望袁從范回洪州。紙包不住火,他若回來,天知道會發生什麼。但若戰死,那就什麼都不會發生。
「龔愛卿有何良策?」李景遂問道。
龔慎儀顯然早有準備,道:「撫州危急,不如讓這兩路援軍前往撫州。」
李景遂笑道:「我也正有此意。這些人馬本已外調,即使馮大人問起,也無話可說。」
盧絳搖頭不止,無話可說。這腳跟還未站穩,便又要出發。
袁從范冷笑不止,無話可說。他已清醒過來,完全地清醒。
派往洪州的易天虎很快回來,與洪萬金先找到王崇文,講敘了袁府的慘劇。
不可能永遠隱瞞下去,幾人乾脆對袁從范一五一十地全盤道出。
袁從范沒有說話,甚至不再流淚。
當洪州信使送來前往撫州的指令後,他一個勁地冷笑,還是不說話。
「你回去稟報齊王,袁大人即日便出發。」王崇文將信使支回洪州。
袁從范終於不再沉默,突然跪地道:「我要回洪州,殺了龔慎儀,報仇雪恨,請各位相助。」
「不可。」幾人慌忙阻止。
「此仇不報,我枉活人世。」袁從范悲痛萬分。
洪萬金道:「袁大人單槍匹馬,回去等於送死,萬萬不可。」
「不錯。」王崇文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還請袁兄等待時機。」
袁從范狂叫道:「時機,時機。去了撫州,能不能活著都難說,還等什麼時機。」
洪萬金覺得這是個好時機,剛想勸他歸順大蜀。誰知王崇文望了他道:」洪大人,你們先退下吧。我再勸勸袁兄。」
哼,都到這個時候了,還防著我。洪萬金道:「那好,有勞王大人。天虎,我們走。「
「他倆會不會有什麼陰謀?」一走出,易天虎擔憂地問。
洪萬金笑道:「蜀軍即將到達,就算有陰謀,咱也不怕。」易登與洪奇功從虔州帶來蜀軍已向吉州進發的消息,並帶來王昭遠的囑咐:以不變應萬變。
王崇文真的有陰謀,他小聲對袁從范道:「袁兄,其實咱們還有條路走。」
袁從范急忙問道:「請王兄明示。」
王崇文拉過他的手,寫了個「蜀」字。
袁從范還沒想到這層,一時愣住。
「看他們的氣勢,洪州必定無法抵擋。到時袁兄殺那龔慎儀豈不輕而易舉?」王崇文進一步解釋。虔州已破,他在南唐是混不下去了。蜀軍將其家小完整送來時,他便已有這心思。
袁從范目露凶光,彷彿已看見龔慎儀在自己刀下顫抖求饒的情景。「好。王兄,咱們這就與大蜀聯絡。只是那洪萬金似乎是個麻煩。」這時哪還管那麼多,直接說出投降的意圖。
王崇文擺擺手道:「這個袁兄無須擔憂。這洪萬金就是個生意人,膽小如鼠,只要刀子朝他脖子上一架,他不降也得降。」
「要不咱們先試探下他?」袁從范建議道。
「行。咱們一邊與蜀軍聯繫,一邊試探他。」王崇文點頭同意。
王全斌、李仁達的四路軍一出武夷山,所向披靡,勢如破竹,很快到達撫州城外。
刁彥能派出五千兵力前往阻擊,一接觸便潰不成軍,只逃回來一千多點。
信州方向的五路軍雖受到些阻礙,也只是耽誤些時間,李廷珪與霍氏兄弟抵達撫州。
兩軍會合,分為四部,將撫州城圍個水洩不通。
天漸黑,刁彥能站立城牆頭,翹首北望,對援軍望眼欲穿。
援軍,援軍在洪州睡大覺,做著美夢呢。
留守青石磯的鄂州水軍都尉陳鵬飛也做了個美夢。夢見剛娶的媳婦為自己生了對兒子,已到中年的他左手抱一個,右手抱一個,開心地大笑。
「都尉,都尉,江面好似有動靜。」哨兵搖醒他。
媽的,我們這裡離鄂州足有四十里,蜀軍都在那呢,能有什麼動靜。陳鵬飛懶洋洋爬起,走向瞭望台。
江水奔騰向東,江面烏黑一片,哪來的動靜。「擾了我的好夢。」他狠瞪哨兵一眼。
哨兵還想解釋剛才確實見到有燈光,見長官臉色不好,又縮了回去。
陳鵬飛繼續回去做他的美夢,一覺竟睡到天亮,醒來時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有個人望著他,笑著。
「你是何人?」陳鵬飛猛然爬起,有兩雙大手立刻上來將他狠狠按住。
「我叫袁彥超,大蜀水軍總指揮使。」那人笑道。
陳鵬飛開始懷疑自己的耳朵,「你說你是誰?」
「我們大蜀水軍總指揮使。」按著他的士兵大聲在他耳邊喊道。
陳鵬飛明白過來。蜀軍已成功從青石磯渡江。
袁彥超笑著安慰他:「不怪你,這裡只有五百人,二十來條船,即使我正面攻擊,你也抵擋不住。」
陳鵬飛非常同意。主力都調去了正面戰場,這裡的防守形同虛設。
「立刻向鄂州進軍。」袁彥超對身後各將下令。不知道彥鑄那怎樣了?他心中想著。
袁彥超與高彥鑄採取避實擊虛的戰術。由高彥鑄率「火龍戰船」與大型樓船吸引敵軍主力,他親率輕型戰艦與蜀軍主力悄然來到青石磯,渡江後攻打鄂州城。
高彥鑄笑了。南唐竟只派來一百餘艘小船,不是來送死嗎?他不知道,鄂州主帥楊守忠就是讓他們來送死的。
高彥鑄暫沒出動「火龍戰船」,直接二十餘艘樓船排為一行,橫行迎擊。
孫晟、朱元都已抱定必死的決心,毫不畏懼,指揮戰船猛往前衝。反正都是死,就來個轟轟烈烈吧。
終於相遇。箭矢亂飛,拍桿相碰,船隻相撞,吶喊聲交錯,慘叫聲響起。
亂飛的是唐軍的箭矢。人家樓船這麼高,你往天上射,不亂才怪。
拍桿相撞的結果很明顯。在樓船大而沉的拍桿面前,你那些小拍桿如同蒼蠅,只有挨拍的份。
船隻相撞了嗎?也算是撞的一種形式,樓船的壓及唐船的被壓共同構成這一形式。
吶喊聲倒是唐軍站了上風,遠蓋蜀軍。沒辦法呀,你不昂頭大聲喊,人家聽不見。
慘叫聲也是唐軍站了上風,值得自豪。船隻的破碎,士兵的落水,還有不斷射下的箭,扔下的石,也只有用慘叫來對抗。
五比三,蜀軍勝!很快唐軍便只剩一半。
很快唐軍便只剩兩船。孫晟與朱元的旗艦船,其他戰船都已掉頭回竄。
很快,這兩船被蜀船夾在中間,進也進不成,退也退不了。
很快,蜀軍衝上這兩船。
很快,拚命抵抗的孫晟與朱元連命都無法拼了,他倆被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