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昭遠接著介紹了北方戰亂情況。
劉知遠調杜重威任宋城節度使,而杜重威不願離開鄴城這個軍事重鎮,將來使趕了回去。
劉知遠大怒,派出天平軍節度使高行周率軍前往鄴城。幾番攻城,也未能破,兩軍陷入僵持。
「這關係到大蜀的戰略決策,昭遠,以後就辛苦你。有什麼狀況,即時匯報。」孟昶道。
王昭遠笑道:「三弟,你就放心在成都歇息吧。」
大事是他人的,暫時無關大蜀,孟昶決定坐鎮成都,一來多陪陪母親和五個老婆,二來也看看奏折,從全局掌控大蜀。
好久沒坐在龍椅的孟昶竟有點不習慣,笑道:「小蔥子,去給我找個厚點的墊子。」
喬公公年事已高,孟昶便准他出宮安度晚年。喬公公雖知自己歲數不饒人,腿腳不利索,但不肯離開。孟昶便在宮中找了間小房給他住下。小蔥子是喬公公去年從眾多小太監中挑選出來,帶在身邊培養的繼承人,手勤腳快,聰明伶俐。
小蔥子應後跑開,很快拿來軟墊,然後忐忑不安地望著孟昶。這是第一次接觸皇上,沒想到竟照顧不周,他在等著責罵。
「小蔥子,這不怪你,是我來得早了些。」孟昶沒有責怪。好久沒上朝,今日他早早便到了大殿。
小蔥子忐忑的心這才平復下來。喬公公說得沒錯,咱們的皇上是明君,是天底下最好的皇上。
「啊?皇上,你已到了?」第一個進來的大臣是王處回。
孟昶笑道:「王叔叔早。對了,忘了問你,你很久前答應要給我支天下無雙的火炮隊,進展怎樣?」
王處回連忙道:「臣今日便想向皇上稟告呢。已有火炮兩百,可以建隊。只是沒有合適的指揮。」
「呵呵,隨文、隨武兩位哥哥最近都在忙啥?」孟昶突然問道。這兩人便是王處回那倆不成器的兒子,在戶部貪小便宜,被管乙發覺,後被孟昶趕回了家。
「皇上,那倆小子離開戶部後,便被我關在家中,不敢出來生事。」王處回慌忙回答。難道這倆又偷偷摸摸犯了錯?上次被饒恕,恐怕這次要慘了。
望著王處回的模樣,孟昶忍不住笑道:「王叔叔別怕,他倆沒做壞事。我是想把這支火炮隊交給他倆。」
「不可,萬萬不可,就他倆那點貨,差得太遠。」王處回忙阻攔。
孟昶搖頭,「我倒覺得他倆很聰明。在戶部那點事,也只有小乙哥,換成別人,不會被發覺。再說,這要看他們在誰手下做事,難道王叔叔還不放心我的馭架能力嗎?」
王處回「哈哈」笑道:「你連我們這些老頭都治得服服貼貼,更何況那倆傻小子。好,我就把他倆交給皇上。」
孟昶也笑道:「好。你讓他倆今晚來見我。」
「啥時這麼開心啊?說出來讓大家同樂。」眾臣魚貫而入,當先的趙季良道。
「亞父,我想讓王大人的兩個公子來指揮火炮隊,王大人不同意呢。」孟昶道。
「王大人,我覺得可以。這倆小子最近經常來向我請教兵法。」趙廷隱插在前面道。
王處回不相信,「還有這事?」
那邊的毋昭裔笑著道:「他倆還經常來『之家』與那些小娃一起上課,不是王大人責令的嗎?」
王處回搖搖頭,「我是真不知。」
「看來他們轉性了。王大人,我同意皇上的建議。」趙季良點頭道。
王處回望向孟昶,猛然醒悟。感情皇上都已知道這些事,所以才起用他倆啊。暈,我這個做父親的落在後面了。
眾臣許久沒在大殿見到皇上,特別地親切,紛紛噓寒問暖,猶如與自己遠歸的孩子相逢。
小蔥子立在旁邊美滋滋的。喬公公說得沒錯,我將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太監。
接著,眾臣紛紛邀請孟昶親臨視察指導工作,弄得他只好不停道:「好,好,亞父你安排下。」
晚上,王隨文、王隨武進宮面見皇上。
「兩位哥哥是否知道已死過一回?」孟昶問。
兩人忙跪地,「知道,多謝皇上不殺之恩。」
孟昶擺手道:「不用謝我,要謝就謝你們的姐夫小乙哥。」
兩人低頭不敢吭聲。
「小乙哥幾年前為我管錢,起初很少,而後便是我大蜀所有的錢。每日從他眼前而過的錢不計其數,但他沒拿一分一厘,你們知道為什麼嗎?」孟昶道。
「姐夫是君子,君子不拿不義之財。」王隨文道。
孟昶點頭,「不錯,這是原因之一。但更重要的是他知道錢財乃身外之物,再多也只是過眼雲煙,而名聲卻是永恆的。不論再過多少年,不管歲月如何變遷,人們都知道有那麼一個人,他是管錢的能手,他潔身自好。這叫什麼?」
王隨武答道:「流芳百世。」
「對。」孟昶點頭,「我不求你倆流芳百世,但求你們能建功立業,不被後人罵你們是無能之輩。」
「皇上,我倆不是無能之輩。」兩人齊答。
孟昶道:「我知道,所以才敢把最貴重的火炮隊交給你倆。」
兩人忙謝恩兼表決心,「謝皇上提拔,我們粉身碎骨也不會讓皇上失望。」
上官瓊欲回南唐探望兄長,唐曉隨她來向孟昶辭行,恰好宋之書也在向師傅師公告別。
「師公,要不你也一起去玩吧,飛燕園現在可紅火了。」宋之書相邀。其實紅火的原因是大蜀皇帝曾在此居住過。
唐糖有意問道:「不要師傅我去嗎?」
「去,去,大家都去。」宋之書忙道。
唐曉在旁笑道:「只怕你揚州盛不下這麼多人。」
一番寒暄後,唐曉夫妻與宋之書去了揚州。臨別時上官瓊又將唐糖拉到一旁神神秘秘地說了幾句。
「唐糖,嫂子跟你說了啥?」孟昶笑問。
唐糖還如從前一翻白眼,「不告訴你。」
不告訴,我也猜得出。離不開生兒育女那點事。
鄴城的戰鬥仍在延續,劉知遠見高行周「請」不動杜重威,親自率軍前來。劉知遠小看了杜重威,以為憑借自己的威名和實力能輕而易舉地讓對方屈服,結果第一次大規模攻城便吃了大虧,損失將士多達一萬。
發怒的劉知遠變換策略,將鄴城重重圍住卻不攻。等你彈盡糧絕的時候,餓也要把你餓死。
「之家」不存在餓的問題。孟昶在毋昭裔、趙季良的陪同下走進這曾經熟悉的地方。
毋昭裔對廚房進行了擴大和裝修,明亮、乾淨,許多大姨大媽大伯正忙碌個不停。孟昶岳母之一,杏兒的娘在那安排調度,她被毋先生任命為廚房負責人,幹得很起勁。
孟昶笑著點頭,沒有打擾,繼續前行。
「恭迎皇上!」過來五人行禮,歐陽炯在其中。
孟昶擺擺手,笑著問道:「歐陽大人最近有什麼新作嗎?」
歐陽炯苦笑不答。毋昭裔在旁笑道:「自從聽得皇上的『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後,歐陽便再無新詞。」
「這是為何?」孟昶不解。
歐陽炯道:「其實心中也曾有過新句,但又聞皇上在廣州的『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後,便又消失。」
孟昶心中為自己的抄襲慚愧,搖頭道:「這就是歐陽大人的不對了,只要有感而發,只要用心而作,都是好句。歐陽大人何必要強行比較呢?」
「皇上說的好。」另四人點頭稱讚。
毋昭裔忙向孟昶介紹,「他們是我請來『之家』給孩子們教授詩書詞賦琴畫的先生,毛文錫、鹿虔扆、閻選,韓綜。」
「哈哈,毋先生,你網羅了不少人才啊。」孟昶道。
毛文錫道:「我們久聞皇上大名,只恨不得見,今日如願,果然不凡。」
閻選道:「我們也只會寫些怪異冷峭的詩句,能在此將所學教於孩子們,也不枉此生。」
孟昶想了下,笑道:「南唐有『五鬼』,你們五人便是我大蜀『五鬼』。他那五鬼是『亂政五鬼』,你們卻是『興文五鬼』。哈哈,好,你們比他們強了很多。」
眾人紛紛點頭。
「歐陽大人。」孟昶道:「我有個建議,你聽聽可行否?如今天下大亂,文弱武強,有不少詩詞名句散落民間。你們五人可願搜集整理成冊,傳於後世?」
歐陽炯雙目頓亮,「皇上好建議。我雖難寫出好句,但不讓當今好句失落,造福後人,功在千秋。好。」
另四人也跟著稱讚這一主意。
孟昶笑道:「戰亂中的優雅難得可貴,集子便叫《花間詞》如何?」
「妙。」眾人道。
孟昶又交待道:「我的那兩首便不要編進去貽笑大方了。」
「既然只是詩詞集,就不該牽扯到作者的身份地位。」歐陽炯道,「只以詩詞論好壞,不論是皇上還是乞丐,都可進得。皇上,你說對嗎?」
孟昶汗顏,只好道:「對。」
歐陽炯笑道:「那就請皇上放心,我等只會根據詩詞優劣來選錄編寫。」他心中已有了主意,皇上的兩首詞無人能比,不選才叫貽笑大方呢。
對不起了,李煜;對不起了,辛棄疾;我不是故意的。孟昶抹了下臉龐,掩飾心中的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