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國樓進入客廳是和那巴子說幾句,兩人站在一隅低聲說話,不讓其他人聽見他們在說些什麼。
艾海和李國樓交換一下眼色,兩人已有心靈的溝通,那巴子摸不準他們想幹什麼?一雙賊眼牢牢盯著艾海的舉動。
艾海行進到謝秀珠身旁,揮手讓其他人走開,明白事理的人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讓別人聽見的。
謝秀珠依然坐著,現在她有了底氣,似乎恢復大家閨秀的風度,不再哭哭啼啼訴說冤屈。到衙門錄口供報案之事,自然有謝媽帶著魏小七出面去做。
艾海坐在謝秀珠身旁,壓低聲音道:「二奶奶,這樁案子都在我們手裡捏著,兇手已經被抓,我們替你伸冤報仇了。可以說圓滿結束了,也可以說還沒結束,就看你怎麼做人了。懂嗎?」
謝秀珠狐疑道:「艾鋪頭,你這算什麼意思?要好處明說,江湖規矩我懂的。不會虧待你們一晚上的辛苦,弟兄們要多少說一聲。」
艾海注視謝秀珠,看她會否裝傻,一瞧她倒是真的沒弄懂。便道:「二奶奶,那是小錢,衙門裡的規矩是有鄔師爺來找你開價的,我們只能討些小錢,讓弟兄們覺得沒有白辛苦一晚上。我說的是天賜良機,是你想繼續眈在魏府別院,手裡捏著珍寶軒的三成股份,還是把魏府的一切都歸你,這就看你怎麼做人了。」
謝秀珠愕然,問道:「艾捕頭,你們不去抓王怡雪這個主犯?」
艾海瞥眼謝秀珠,說道:「二奶奶,你也在江湖上混,這個案子我們破了沒有,殺人兇手伏法了嗎?已經很對得起你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支筆就在我們幾個人手裡捏著。若是我們找大奶奶商議一下,你說會有什麼結果?還不是看在我們有緣份上,讓你風風光光回到魏府大宅,以後名聲也好,樂善好施的聲譽傳誦四方。你若是想改嫁,也會讓那些權貴趨之若鶩。若是你想養幾個小相公,我就不說了。」
艾海將話挑明,這裡的人要挖魏府一大塊肉,就看謝秀珠肯不肯給?不肯給的話,謝秀珠還是眈在魏府別院,想也不要想魏府大宅,更別提珍寶軒裡面的寶貝了。
只有傻子會不答應,謝秀珠知道她也要改變人生了,魏府所有的一切,以後都是她的。只要大奶奶王怡雪被抓,沒有人會去救大奶奶王怡雪,因為魏府的財政大權將會全部落入她的手裡。
謝秀珠咬牙道:「艾捕頭,我什麼都答應,只要讓那個賤貨入獄。最好處死,不處死,也要將賤貨做的事公佈於天下,你開個價吧。」
這下倒弄得艾海犯難了,天賜良機到了他手裡,不知要討多少錢?艾海急忙跑到李國樓身邊,又將馬德全叫來,機會只有一次,錯過了就會被其他人搶先,只要把大奶奶王怡雪抓進牢裡,他們三個人就要發大財。
李國樓知道艾海去敲竹槓,沒有想到會敲這麼大一筆,他想得深遠,有偵探推理的頭腦就是不一樣。
李國樓說道:「二位要做就做大的,魏府至少有十萬兩以上的資產,我們就要他一成,謝秀珠不肯也得肯,要知道遇見我們,她算是祖宗燒高香顯靈了。但我們不能收一兩銀子,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早晚有人會知道。我們要做到滴水不漏,讓我兄弟那巴子出面,要謝秀珠簽一張契約,把珍寶軒的一成股份贈予他,以後我們都是珍寶軒的小股東。現在就簽,簽好了我們就去抓人。要快!不然姚大哥來了就晚了,好處到了他手裡,我們吃個屁。」
艾海嘴巴咧開,今生終於遇見明主,笑道:「小李子,放心吧。姚大哥不到日上三竿不會起床,我們有得是時間,但我會抓緊時間的,半個小時全部搞定,你就瞧好吧。」
空蕩的客廳裡,謝秀珠簽好名字畫好押,那巴子哆哆嗦嗦將契約揣入懷裡。他怎麼也沒有想到,給李國樓介紹一個小差事,會這麼快改變人生,以後可以直接和宮裡的大太監打交道了。如今他左手珍寶軒,右手寶芝房,富貴的人生道路已經向他伸出兩條臂膀。
外面的捕快、衙役都以為裡面的幾位大哥,在敲一筆小錢,等會兒分給他們,規矩誰都知道。就是沒有想到裡面的人,膽子這麼大,一場驚天陰謀,在光天化日之下圓滿落幕。
艾海帶著一幫人離開,他拿個簽令是輕而易舉的事,要去抓捕王怡雪。馬德全則在院子裡發碎銀子,大家其樂融融,三名仵作到現在還沒有走。
李國樓行近到萬年青身邊,問道:「萬師傅,你們幹嘛還不走,馬車上的屍體要臭掉了。」
萬年青撫著山羊鬍子,樂呵呵道:「放心吧小李子,既然案子破了,魏文少的屍體也就不用送到衙門裡去了,待會兒還要搬進來,這裡就要變成靈堂。我們挪動過魏文少的屍體,還要給死者上香,告慰死者一番。懂了嗎?神探。」
李國樓急道:「萬師傅,以後千萬不要叫我神探,還是小李子。道理你也應該懂的。」
萬年青呵呵笑道:「小李子,你真的會做人,還沒有進衙門了,已經有兄弟了,以後我的兩位徒弟你也要多多關照,我是沒有幾年奔頭了。」
李國樓低眉順目,說道:「萬師傅,開玩笑了,以後還是要你多多提點,合作無間,一起為民除害。」
萬年青沒有看清李國樓的本質,點頭讚歎道:「嗯!說得好,為民除害,是好漢。我交你這樣的朋友,等案子結了,我們一起喝酒慶功。你請客!」
李國樓有點臉紅,他是為民除害,順手發財,時間會讓人忘記羞愧。大清帝國做事,都是要講門第,成功是靠金錢鋪路。他如今做的事,對得起天地良心。
李國樓低頭道:「那是應該,這裡的兄弟都辛苦了,晚上我請客,地方萬師傅說了算。」
案子破了,大家臉上都有光,也都有功。其樂融融,同心協力的辦差,就會有兄弟情。都在說晚上不醉不歸,好久沒有碰見這麼快破案之事,值得好好慶祝,這段時間衙門的霉運總算過去了,開門大吉!
李國樓伸手將那巴子招來,說道:「快借點銀子,我要到衙門裡去,要拜好多瘟神。我的銀子都在陳香芳那裡,你去幫我拿回來,我實在沒空到她那裡去,你替我解釋一下。」
那巴子賊兮兮,說道:「銀子我借給你,陳香芳那裡的銀票是你自己給她的,我才不向她討呢。這不是找打嗎?至於你沒空的事,我會向她解釋。我先走了,和小六子一起去珍寶軒,把那裡安穩下來,憑我的嘴,以後安公公就是我乾爹。」說完搖著八字步,準備跨出魏府。
李國樓一把拖住那巴子,急道:「你搞什麼搞,銀子呢?」
那巴子恍然大悟,急忙掏懷裡,他也學李國樓弄了個皮夾子,也是放了一沓銀票,歎道:「哎!都是你不好,和你在一起從來不掏錢,習慣成自然,這不能怪我。」
那巴子油腔滑調,就差沒有大聲笑出來,他也會裝。這裡的人沒有人看穿他的老底,俱都以為那巴子真的是包大人的親信。
那巴子給了十幾張銀票,加起來有四十多兩,悄悄遞給李國樓,說道:「小李子,千萬別裝大拿,會得罪上司的,一切按規矩來。還有借錢的事不要做,有借無還,就是那些王八羔子做的事。實在推脫不了,就給碎銀子。以後腰包一定記住要帶,銅錢才是流通貨。低調一點,先去找姚錯,把案情說清楚,姚錯要你怎麼說就怎麼說。再到衙門裡去,包大人中午一定在,你請個安就成,別和包大人套近乎,姚錯會吃醋的。」
李國樓說道:「我不傻精著呢,我們一起發財,這事不許向你姐吐露半字,她的嘴比你還快。」
那巴子洒然而笑,道:「拜拜勒您,費了半天的吐沫,我也不跟你嚼舌頭了,借光兒,我找個豁亮的地兒燜得兒蜜去了。」
那巴子揚手而行,瀟灑的離開魏府大門,他的人生之路和李國樓同根相連,精彩的新篇章,猶如中午的大太陽當頭照。
李國樓看了看懷表,時間已經要到中午了,他有些急,直接走到馬德全身邊,說道:「馬德全幫幫我忙,帶我到姚大哥那裡去,今天的案子我要先向他報告。」
馬德全瞪眼道:「啊!小李子,你不到包大人那裡去領賞啊。」
李國樓拖著馬德全往外走,低聲道:「說你傻就是傻,怪不得十幾年還在衙門裡混得這麼差,只想要好處,沒想過要付出。看來你是學不會聰明做人,以後就扯開嗓門嚇人,其他事情不要你操心,聽令就行。」
馬德全歎道:「小李子,我才不傻呢,什麼都看得懂,可人窮志短,這次我們可是虎口拔牙,別把小命留在這裡。」
李國樓搖頭道:「馬臉,以後你少說話,還有這身衣服,就這麼定了。再有錢也給我穿這身衣服,哪天你不穿這身衣服,就別跟著我混。」
馬德全不滿道:「小李子,那你幹嘛不穿樸素一點的衣服?」
李國樓無奈,碰見一個沒腦子的人,要說清楚才行,只好開口道:「馬臉,說你什麼好,人的本色懂嗎?我一開始是這樣,將來還是這樣,大家也習慣。懂了嗎?棒槌。」
馬德全懂了,可惜太晚了,他一輩子只能錦衣夜行,在衙門裡只能做貧苦的四胞胎老爹。還有六個娃,家裡一堆人等著他養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