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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你傻笑什麼呢?」見張行一臉柔情,張哲在一邊揶揄道。
「去去去,小孩子家家的你懂什麼!」張行見張哲拿他打趣,一把把他推開。
「你們別鬧了,快洗手幫忙上菜。」張行的二嬸見三個人在一邊說笑,連忙招呼道。
「馬上來。」
張行回了一句後,讓張哲領著張妮妮上菜,自己則跑到偏房裡把爺爺珍藏了十多年的好酒拎出來了一瓶。
「哥,一子定江山!你這步不能反悔!」張行的二叔抓著張行父親的手大叫道,「從小你和我下棋就玩賴,今天可不行!」
「就這一步,就一步。」張行的父親呵呵笑道,「一個子而已,讓讓我你不丟面子。」
「幾十歲的人了,還和小孩一樣。」張行的母親把餃子端上桌子和兩人喊道,「別玩了,快洗手吃飯。」
「老大家的,包餃子的時候放鋼崩了沒?」張行的奶奶手裡拎了一瓶醋。
「媽,放了,放了……」張行的二嬸搶著回道,「去年的好綵頭讓小哲吃了,看看今年落到哪個孩子那裡。」
「可別提了。」張哲手裡端著一盤魚道,「我差點嚥下去。」
「切,誰讓你像幾輩子沒吃過餃子似的,嚼都不嚼都往下吞。」張妮妮在一邊揭短。
……
張行的爺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著一屋子的小輩兒在眼前轉來轉去,心裡說不出來的高興。
電視裡趙本山的小品開演了,開場一句『蘇格蘭**』就博了個開門紅。
不一會,一個穿著大花裙子的年輕人走上了舞台,那神態,那眼神,再加上那句,「人家可是純爺們!」把一屋子的人逗得哈哈大笑。
「現在這春晚是一年不如一年,也就趙本山的小品還有些看頭。」張行的二叔道。
「也不行了。」張行的爺爺接口道,「你看看台上那是個什麼玩意?!男不男女不女的娘娘樣!這樣的人也能上台?」
「爺爺,人家是演員,能逗大家笑就行唄。」張妮妮道。
「胡鬧!現在可不比從前了!」張老爺子從沙發上站起來,比劃道:「想當年我們可比現在熱鬧,一首紅歌那是朗朗上口!你們聽聽現在這些東西,還『喲,喲,喲』。什麼東西!」
眾人聞言哈哈大笑,明白老爺子指得是鳳凰傳奇的神曲。
飯菜擺定,一家人按年齡長幼依次在圓桌子前坐下。
張行是長房長孫,在老爺子的授意下跑到外面放鞭炮。透過上霜的玻璃窗,隱約能看見裡面一家人在等他吃飯。
什麼是幸福?
這就是幸福。
「來來來,舊的一年結束了,新的一年即將開始,咱們一起乾一杯!!」張老爺子興致大好,站起來舉著酒杯對一桌子的兒孫道。
「干!!」
「干……」
眾人聞言紛紛站起來,相互碰了杯後把酒倒進了喉嚨。
痛快!!一杯啤酒下肚的張行在心裡暗爽!
酒杯還沒放下,「通」的一聲傳來。一瞬間張行以為是誰把重物碰到地上了,直到抬頭才發現身邊的人都撲向了張老爺子的位置。
「爺爺!」
「爸,爸你醒醒……」
「老頭子,你可別嚇我……」
桌子上的人亂成一團。
「……人這一生可短暫了,有時候一想和睡覺一樣一樣的。眼睛一閉一睜一天過去了,嚎,眼睛一閉不睜,一輩子過去了,嚎……」電視裡,小瀋陽瞪眼睛對趙本山說道。
外面的鞭炮還在響,可是張行卻什麼也聽不到了。
他的眼眼死死盯著爺爺倒下的位置,看著周圍的人亂作一氣。
「電話,快給110打電話……」張妮妮忙亂中喊道。
電話?110?
聽到喊聲的張行慌亂中抓起手裡的電話撥了出去。當按下110的0時才反應過來應該打120.
急救室的門,開了,又關了。
在別人家都放鞭炮吃餃子過年守夜的時候,張家一行人死死的守在急救室的門前。
張行是第一次知道,原來在過年的時候,醫院裡還有這麼多人。
也是第一次知道,死神敲門是不挑時候的。
急救室上的紅燈滅了,大夫走了出來,張家人呼一下全圍了上去。
「醫生,我爸怎麼樣了?」張行的二叔抓著醫生的手緊張的問道。
一群人面色焦急的看著醫生,不敢出聲,很害怕漏聽醫生所說的每一個字。
「病人現在已經沒事了。」
張行從來沒有聽到過比這還動聽的聲音。這就是天籟之音。
張妮妮聽到這話時,已經放聲哭起來了。她太緊張了,此時聽到爺爺沒事,眼淚一下子就飆了出來。
「妮妮別哭,爺爺沒事了。」張哲摟著張妮妮的肩膀輕聲安慰道。
「不過病人還要留院觀察,病人有多年的心臟病,以後你們可要多加注意。」醫生又囑咐道。
「是是,我們一定注意。」張行的父母疊聲應道。
「傻小子,哭什麼!」張母把一包紙巾塞進了張行的手裡,「快把眼淚擦擦,一會咱們還要去看爺爺,可不能讓他看出來你們哭過。」
最後一句話是對張行三個小輩說的。
張行用手一摸臉才發現,原來在不知不覺中,自己已經是淚流滿面。
胡亂用紙把臉擦了擦,張行咳嗽了幾聲,「我出去買點吃的,大家都餓了。」
「我和你一起去,哥。」張哲聽到張行去買吃的,連忙提出幫忙。
張母點了點頭,囑咐道:「別買太麻煩的,大家墊墊,然後去看你爺爺。」
張行和張哲點了點頭,走了出去。
生老病死,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
張行從來沒有想像過自己身邊的人會有離開自己的那一天。
爺爺暈倒的時候,他在一瞬間覺得世界都在塌了,他無法忍受自己的親人在自己的眼前離去。
如果有一天,爺爺奶奶,爸爸媽媽,一個一個離開自己,那自己要怎麼辦?
這種痛苦要讓他怎麼承受?
張行顫抖著雙手,點燃了一顆煙。他第一次發現,他如此害怕失去。
魏蘭在接到張行消息的第八天,趕到了鄭州。此時張行的爺爺還沒有出院。
張行爺爺的病情並沒有醫生所說的那麼樂觀,總是反反覆覆,在八天的時間裡,醫院已經下了二次病危通知書。
看到魏蘭的張行,就如溺水的孩童一樣,把魏蘭抱在懷裡久久不能自已。
做為張家的長孫,他有太多的話不能說,太多的淚不能流。
在魏蘭的面前,他可以什麼也不管什麼也不顧。
當淚水打濕了自己淡紫色的外套,當張行的肩膀抖得不再那麼厲害,魏蘭才如一個姐姐一樣,把張行平推了出去。
一別數月,張行的臉上哪裡還有她記憶裡的神采奕奕。
眼睛裡全是苦楚,一臉的哀傷。
張行把魏蘭帶到了爺爺的面前,以自己女朋友的身份。
張行的爺爺八天來,第一次掙扎著,把手伸了起來……
他高興,高興看到張行的大事有了著落。
可是,老人已經形如枯木,即使是張行女朋友的到來,也沒有給老人帶來新的生機。
正月十四,張行的爺爺永遠的睡了。張行的奶奶一病不起。
張行的父母忍著悲痛張羅著喪事。
坐在靈堂裡守靈的張行,看著各色香燭就如做夢一樣。
他實在無法想像,那個硬朗的,沒事總讓他蹲馬步,不聽話就拿小棍抽他的爺爺就這麼走了。
魏蘭不知道怎麼勸張行,就陪在張行的身邊,一聲不響的往化紙盆裡扔冥幣。
張行跪在蒲團上,不自覺的在心裡一遍遍的背誦《地藏經》。都說佛普渡萬物,他只希望能減少一些內心的的痛苦。
過了晚上十點,張行讓魏蘭去酒店休息,自己獨自給爺爺守夜。
爺爺走的第一個晚上,他想和爺爺說說話。
看著爺爺的遺像,張行有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說起。心裡也怪自己為什麼沒和魏楠要點牛眼淚帶在身上,如果此時自己身上有牛眼淚,那就能看到爺爺了。
張行看著靈堂,心裡暗傷。也許爺爺正站在某一個地方,慈愛的看著他。
從小爺爺最寵他,因為他是張家長孫,也因為他是爺爺唯一一個親手帶在身邊的孩子。
一想到小時候爺爺帶著他下河捉魚摸蝦,一想到小時候爺爺把他坑在肩膀上在田野裡奔跑,張行的眼睛又紅了。
「……爾時十方無量世界,不可說不可說一切諸佛,及大菩薩摩訶薩,皆來集會。讚歎釋迦牟尼佛,能於五濁惡世,現不可思議大智慧神通之力,調伏剛強眾生,知苦樂法,各遣侍者,問訊世尊。
……」
無法抑制這種悲傷,張行只能一遍又一遍的背誦《地藏菩薩本願經》來緩解自己的情緒。
也許是《地藏菩薩本願經》真的有這種能力,也許是自己被轉移了注意力。張行覺得自己的心情慢慢平靜下來,《地藏菩薩本願經》從自己嘴裡出來也不在是單調的韻律,彷彿只要自己一張嘴,經文就能唱出來。
張行的心思被這個完全佔據了,恍惚間竟然有一種入定的感覺。
這種感覺他並不陌生,上一次有這種感覺的時候還是在落雲谷裡,那時他有了小悟。此時,做在爺爺的靈堂裡,他再一次進入了境界,和上次不同的是,上次自己和睡著了一樣安靜,而這次自己卻能聽到自己嘴裡念出的經文。
「……是時,如來含笑,放百千萬億大光明雲,所謂大圓滿光明雲、大慈悲光明雲、大智慧光明雲、大般若光明雲、大三昧光明雲、大吉祥光明雲、大福德光明雲、大功德光明雲、大歸依光明雲、大讚歎光明雲,放如是等不可說光明雲已。
……」
經文一遍一遍從他的嘴裡吐出,彷彿環繞在他的周圍,然後慢慢的蕩向靈堂的各個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