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他這通暗器打出,窗外陰影處頓時微微傳來幾聲兵刃磕飛錢鏢的聲音。接著便見窗外樓影處,一道黑影箭射而出。凌義一見,揚手又是九枚錢鏢打出,三枚打黑影,三枚打黑影前行之處,三枚封住黑影左右後退路。
這黑影也是了得,向前只是虛晃了一下,即刻斜躥向右飛掠,同時手中不知什麼兵器一晃,擋開了那邊的一枚錢鏢。凌義九枚錢鏢打出,立時便要從窗口躍出,卻被金世緣拉住。金世緣低聲道:「你看著孩子,我去追。」說完一按窗台,飛掠而出。
這會賓樓臨江而建,此時正是月明星稀,凌義坐在樓上,藉著月光看得清楚,只見一黑一白兩道影子一前一後在江邊追逐而去。凌義看了片刻,便又坐了下來,笑著向凌天放說道:「放兒別怕,你金叔叔是在和別人捉迷藏玩呢。」
他口中說笑,心中卻在暗自沉思這是什麼人所為。若說是飛魚幫,今日交手一次,幫中從幫主到舵主都沒有這種身手,若說是別人,又是為誰而來呢?此人一手六鏢分打三人,是為自己而來?還是為金世緣?想歸想,凌義卻不擔心,剛才看那人身手,雖然不俗,但比之自己和金世緣,還差著一大截,金世緣應該應付有餘,等金世緣回來,便見分曉了。
那邊金世緣躡著黑衣人,卻見這黑衣人專找船間、屋簷等陰暗之處躲藏,速度雖不比自己快,卻極難尋找。幸好此時月明,他輕功內力又高,還不至跟丟。這兩人速度都快,轉眼已跑出了二里多地。金世緣正追著,卻突然發現黑衣人已將自己帶到了一片小樹林之中。這黑衣人一鑽進進入樹林便似乎憑空消失一般失去了蹤跡。金世緣也便停下腳步,緩步踱入林中,凝神尋找。
金世緣正凝神尋找,突然聽到林中傳來桀桀桀桀的笑聲,宛如夜梟鬼唱,聽得人汗毛根子一陣發冷。這聲音笑了幾聲,突然又轉而吟出幾句似詩非詩的句子來:「門朝萬歲鬼神避,趕仙驅佛僧道尼。度雲大師你原來在此逍遙啊。」此人聲音尖細怪異,彷彿夜貓子一般。
金世緣聽聲辨位,算準了那人的所在,突然氣運丹田,用上了佛門獅子吼的功夫一聲低吼:「住口!」
那人出其不意地被金世緣的內力一震,頓時兩眼發黑,一口鮮血湧上喉頭,在樹上晃了兩晃,奮力握住樹枝才沒有掉下去。黑衣人人剛穩住身形,一抬頭發現金世緣已站在面前,立於身前樹枝之上。
金世緣手捻佛珠,身子隨著樹枝微微起伏,月白僧衣纖塵不染,背後明月高照,週身一片佛光,頗有出塵之勢。只是金世緣此刻正緊盯著黑衣人,面寒如水,看得黑衣人心頭一涼,連忙低頭,就在樹枝上翻身拜了下去:「屬下黑蝙蝠秦楓,參見金散人。」
金世緣也不答話,只是冷哼一聲,眼神繼續盯著那自稱秦楓的黑衣人。那黑衣人全沒有了方才吟詩時的張狂,身子越伏越低,瑟瑟發抖道:「屬下知罪,屬下知罪了。」
金世緣見他嚇成這樣,仰天歎了口氣,卻也不讓他起身,只是緩緩道:「黑蝙蝠,你的玄陰功,似乎又進境了。」那秦楓聽他提起玄陰功,愈加惶恐,連聲音都顫抖了:「不敢,屬下只練到第六層,現在已不敢採補,只是每天用冰窖練功。」
金世緣聞言又長歎一聲:「這玄陰功逆天而行,早晚必遭報應,你自己好自為之吧。今天找我是為了何事?」秦楓聽他語氣鬆動,這才放下心來,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竹筒,雙手奉上:「這裡是白護法的密函,請金散人過目。」
金世緣伸手接過,看了一下竹筒上的火漆,卻不拆看,將竹筒放入懷中,又轉向秦楓:「還有別的事嗎?」
秦楓又道:「屬下在長江一帶,查知飛魚幫近來似乎要有所作為,根據日期掐算,可能跟那批貨有關。方才酒樓中那甘涼大盜,火雲快刀凌義也恰在此時到達武昌,屬下雖沒有查到他的意圖,但猜測或許也是為此事而來。」
金世緣聽罷不動聲色,只淡淡說道:「嗯,知道了,你怎麼會到湖廣來的?」秦楓肅然答道:「白護法要屬下前來送信,並囑咐在下在這一帶打探消息,還說如果金散人有任何吩咐,讓屬下聽金散人號令行事。」
金世緣沉吟片刻,道:「凌義不必盯了,以你的功夫,也盯不住他。飛魚幫與那批貨有什麼淵源,你查一下。另外,京裡的消息,你盡快送到我這裡來。去吧。」秦楓口中稱是,又再施一禮,雙腳一點樹枝,展開輕身功夫,就如一隻蝙蝠般寂然無聲地滑入樹林,轉眼消失不見。金世緣看著他遠去,沉吟半晌,轉身回到會賓樓。
金世緣腳程甚快,來去也不過一盞茶的時間。凌義和凌天放正在吃甜點,那散燴八寶也叫八寶飯,只是這江陵一帶的做法卻與陝、魯兩地略有不同,尤其那蜜櫻桃,蜜蓮子,在甘陝一帶頗為少見,就連少吃甜食的凌義也吃了不少。
凌義正大快朵頤,見金世緣回來,也不問他追的情況如何,只向金世緣招呼:「快來,這散燴八寶真是一絕,你再不來,都要被我們爺倆吃光了。就是甜膩了些,下酒不好,可惜可惜。」
金世緣聽了笑著搖頭道:「這散燴八寶當初我在寺中就吃過,不過當時用的是素油,味道畢竟不如豬油。」凌義聞言大笑:「不守清規的和尚,難道那時你就知道豬油的滋味了?」
金世緣也哈哈大笑:「不然,我吃了幾年的素八寶,一直以為這八寶飯就是這個味道,直到還俗,才知道原來別有天地。」他笑畢向著凌義一拱手,又用上了聚音成線的功夫道:「方纔那是我盟中的一名新下屬,向我傳遞盟中訊息,不懂規矩,讓凌兄見笑了。來,我敬凌兄一杯,向凌兄賠禮了。」說著,將二人杯中酒滿上,一飲而盡。
凌義端起酒來,卻不忙飲,拿在手中盯了半天,才將杯子湊在嘴邊,邊飲邊道:「嘿嘿,金兄你莫怪我老凌多嘴,你這下屬,嘿嘿,那功夫,可陰邪得緊吶。他這分心思,也不是個省油的燈,恐怕以後你要多費心了。」
金世緣苦笑一聲:「凌兄果然目光如炬,這人原也算不得我的下屬,只是這次出來辦事,暫歸我管,若真在我手下,我必定廢了他這邪毒功夫。哎,天下間不如意者甚多,否則我也不用……罷了,喝酒,喝酒。」金世緣欲言又止,只向凌義勸酒。
凌義也不多問,兩人酒到杯乾,又吃了小半個時辰,凌義一拱手,「金兄,你我性情相投,不過今日天色已晚,你盟中又有事務,若是明天無事,你我明日再到此地喝酒如何?」
金世緣略一思索道:「好,明日還是此時,你我到此把酒言歡。在下這便先告辭了。」「你先走你先走,我還要給我的放兒帶一份散燴八寶回去。就不送你了。」說著,凌義向金世緣舉杯一示意,目送金世緣下樓。片刻之後,也帶著凌天放到下榻的客棧居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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