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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百一十三章 垂死的邊緣 文 / 天江依玖

    森德蘭的王城也算對得起森德蘭這大帝國的威名。從外向內繞成三個城區,三個圓環層層相套,最中間正是雄偉的國王城堡。整個三層城區從外向內逐漸聳起,由內而外的,各種建築的最高點連在一起就會形成一個巨大的倒漏斗形。不過整個外城的佔地面積很大,讓這個漏斗的坡度不怎麼陡。

    整個城市的建築比其它地方都要密集,高低起伏、錯落有致。建築風格又統一而單調,從高處看起來瞬間會有一點混凝土叢林的感覺。在三個城區之間隔著高聳的城牆,一層比一層高,加上最中心的巨大城堡,和城堡上高聳而起的塔樓,結合在一起看起來頗有老牌邪惡大帝國的風範。

    安布羅斯.佩科利,自從森德蘭部隊再次發動攻擊的那一天開始,他就再沒有從他的城堡裡出來過獄炎。並不是有什麼其它原因限制了他的行動而被迫如此,原因僅僅是,單純的不想出來而已。

    安布羅斯已經老的不能再老了,借助雷蒙的「血脈」系統的幫助,他絕對成為了人類史上截止至目前在位最久的一個國王,他的在位時間甚至比其它一些國王的壽命都要更長。這種超出生命規律的生活當然也不會是完美的。雖然沒有死去,但是衰老也不可避免的侵蝕著他。至少在表面上,他的樣子絕對配得上他的實際年齡。

    今天安布羅斯國王沒有和他的群臣們在城堡二層的大廳,不像從前無數次一樣在那個鋪著紅地毯的大廳裡討論國事,而是在城堡最高的一座塔樓之內,在一個小得多的房間裡聚集在一起。國王坐在高於眾人的王位之上,群臣們在房間裡面面相窺。

    就這樣已經持續第三天了。安布羅斯連續三天裡每天按照傳統召集他們,但是又一句話都不多說,要不在城堡最高的這座塔樓裡俯視整個城市的全景。要不就是坐在位子上好像死了一般一動不動的看著所有人。

    從安格斯帶隊的斯卡洛亞人攻破了上一個堡壘開始,安布羅斯就顯得特別不對勁。脾氣暴躁的他在此時居然一反常態的沒有對著所有人大發雷霆,沒有將大廳裡的裝飾品砸的粉碎,也沒有拔出隨從的佩劍砍下牆壁上名貴的畫作——而是對著所有人深深的歎了一口氣,最後什麼都沒說,就揮揮手讓衛兵把所有人都趕了出去。

    這種感覺,已經不言而喻。

    但是這不等於他真的就平息了心中的怒火,在當天他什麼都沒有做,但是不代表他什麼都不會去做。第二天一大早安布羅斯國王就傳出命令,直接抄斬了十一名相關官員。並且傳令不允許任何人打掃刑場,行刑後就那樣保持著。這直接讓這幾天裡聚集在國王面前的人數少了幾個,而剩下的也都觸若寒噤。當安布羅斯的目光掃向自己時,一點大氣都不敢出。

    安布羅斯國王坐在他的位子上,身上披著的猩紅色滾邊斗篷一定程度上遮住了他的身體。他就這樣左手支撐著腦袋,半閉著眼睛。只有很偶爾的時候臉上的皺紋會隨著他的肌肉輕微跳動一下。支撐腦袋的左手袖子順著手臂滑落下來,露出手腕內側的一小塊金屬。和雷蒙以前一樣。他也需要定期注射那種翠綠色的溶液來維持。

    要不是還有呼吸,簡直就像是死人一樣。

    他的兩側各站著一個全副武裝的衛兵,這樣的衛兵分佈在城堡和這座城市的每個角落,包括現在塔樓中的這個房間四周也同樣站著兩排,用頭盔遮住自己的樣子,而像是雕像一般穩穩當當。

    安布羅斯國王終於從位子上做起來。左手鬆開腦袋,示意了一下旁邊的下人,一個僕人趕緊把一隻純金大酒杯端上來。在國王抓住它之後,再往酒杯裡倒上鮮血般赤紅的葡萄酒。

    國王端著酒杯喝了一口,一部分酒水掛在他灰白的鬍子上,他也絲毫不管,端著酒杯就從位置上站了起來。滾邊斗篷一下順著他的後背垂下去。這個動作也把房間裡的官員們嚇了一跳,一個個趕緊收斂了各自的想法。老老實實站在國王面前。

    「諸君……」安布羅斯掃視了一下眾人,用緩慢的語調開口說道。他的聲音倒是不那麼蒼老,只是幾天下來迅速少了好幾份中氣:「如果……有一個改正錯誤的機會,你們會選擇重新完成哪一件事情?」

    安布羅斯好像之前長期的沉默根本不存在一樣,直接就把問題丟了出來,甚至在語氣中不包含任何一丁點的怒火,但也沒有一丁點的疑問。弄的一群大臣面面相窺,不知道這個問題到底是真的要他們回答,還是只是國王的引子。

    「是提早四個月發動整場戰爭」安布羅斯又說道,他像是不在乎眾臣的反應,自己繼續補充著問題:「是將戰略中心從南方聯盟向北轉移……是重新重新進行阿克特拉爾戰役,還是重置北方直至聖馬格麗冰原一帶的戰略部署……亦或者……具體一點?」

    他從位子上走下來,走到了最靠近他的大臣旁邊,端著酒杯在對方的旁邊進過半圈,用好像第一次見這個人一樣的目光上下打量著他:「普爾尼登防禦戰?凱齊亞計劃?還是說,我們應該趁早殺掉雷蒙.羅德尼和佛羅薩.溫潔思?」

    被安布羅斯盯著的那個倒霉蛋也已經有些老了,白頭髮明顯摻雜在黑髮之間,穿著一身白色裝束的身體雖然站的還算筆挺,但是額頭上細密的汗珠不停的往外冒,眼神也是深深的低下去,完全不敢和安布羅斯相接觸絕世武皇。

    詭異的安靜就這麼持續了半分鐘,這幾十秒時間對除了安布羅斯自己以外的每個人都如同數小時般的漫長,沒人敢再多說一句話,最終也只是安布羅斯自己打破了沉靜:「怎麼?你們的計劃呢?你們的意見呢!」

    他像是要壓制一下心中的怒氣一樣,一大口酒被他直接灌進喉嚨裡:「那麼誰又能告訴我,是誰中了圈套把第一號冰晶龍送進了斯卡洛亞那幫雜種的陷阱裡!?」

    安布羅斯終於扯開了目光,重新掃視起了所有人,剛剛被他他盯著的那位這才好不容易偷偷鬆了口氣,恨不得躺到地上去。

    「尼堤亞多.萊克,他、他已經被處死了,陛下。」

    人群中不知道是誰鼓起勇氣冒出來一句,總算是回答了一下國王的問題,也提醒了一下國王他所問的人已經被他處決了。

    安布羅斯.佩科利,森德蘭的國王,此時面對著自己的群臣,發自內心的,用兩個字評價了一下他們:

    「……廢物」

    他似乎失去了說更多話的興趣,端起杯子將所有的酒全部灌進喉嚨裡,從嘴角漫出來的酒水染紅了他半邊鬍子,還有許些地在地上。在他喝完了大杯子裡的所有酒之後,一旁的僕人又趕緊上來把杯子滿上。

    現在的安布羅斯國王,覺得自己有太多能說的事情了。從一開始的進攻計劃制定,在戰事中啟用誰而棄用誰,在那之前通過和否決了什麼計劃,戰略中心的轉移,和對自己軍隊戰鬥力的評估,最重要的是斯卡洛亞荒謬的異軍突起。一切的一切真是有太多他值得回顧的地方,只是現在所有的一切都已經為時已晚。

    在斯卡洛亞的那股部隊毫髮無傷的摧毀了派去殲滅他們的冰晶龍之後,所有人都已經知道,他們再一次輸在了戰鬥力的打賭上,內憂沒能用冰晶龍解決,甚至沒能給敵人足夠的威脅。對外戰事一時間也佔不到優勢,已經沒有什麼可挽回的了,能輕鬆幹掉冰晶龍的那一支部隊,正勢如破竹的朝著王城進軍過來,很快就能出現在這裡的所有人面前。

    而一切順利的話,今天正是他們可以進軍到這裡的時間。

    已經沒有什麼人能阻止他們了,摧毀冰晶龍就像是一個標誌,所有對上他們的防衛軍都因為這一點而先怯了三分,這在這個時代的戰爭裡面就是足以致命的缺陷。這樣的守軍面對氣勢如虹如有神助的敵人,根本就沒有半分勝算。

    安布羅斯並沒有對重新滿上的酒杯有更多興趣,他舉著杯子,視線停留在泛著反光的杯沿上,又在鮮紅的酒水上隨著起伏毫無目的的來回掃視,就這樣駐足觀察了半晌,他猛然高高舉起金燦燦的酒杯,用盡全身力氣把它摔在了大理石地面上——「一群廢物!!」

    從內心深處發出的,如同野獸般的一聲怒吼。

    聽到了嗎?爆炸的聲音。

    群臣們已經被安布羅斯這一聲怒吼嚇掉了神,半天都沒人覺察到城堡外已經傳出了魔法爆炸和短兵相接的聲音。

    安布羅斯穿過一群呆若木雞的高管大臣,帶著兩個衛兵走出了房間,站在塔樓的外側走廊上看著遠處城裡的一切。

    他們已經衝進來了。

    敵人、軍隊、斯卡洛亞的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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