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幾日,一直住在寢殿裡?」
霄祈的聲音太過奇怪,卿九也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冷逸挑眉,「是啊,怎麼了?」華音殿就這麼一間寢殿,他不住在這裡住哪兒?
再說了,他跟小孩誰跟誰啊……
霄祈臉上的表情更是難以言喻,眉頭深深鎖著,那陰鬱的小眼神,讓冷逸渾身都打了個冷颼颼的小寒顫。
他這什麼眼神?
「霄寧淵,朕替你準備另一座寢殿。」
「為什麼?」
這話冷逸一問出口,一道光直撲腦門,他瞬間明朗了。
他這皇侄兒……不會是吃醋了吧?
可他都願意死後把皇位禪讓給自己,甚至還替小孩安排好了去路,他有什麼好吃的?
乾脆雙手環胸,倚著門框,笑得痞痞的,「華音殿住著挺好的……搬來搬去的挺麻煩的,我就不挪窩了。」
「朕讓人幫你挪。」
「可我還是不想啊……都跟小狐有感情了,再說,我最最捨不得的還是小孩啊。哦?」
說著,乾脆一把攬過卿九的腰,笑得意味深長。
只是他的手真的摸到小孩纖細的腰肢時,渾身僵了一下,側過臉,目光落在她沉靜的側臉上,那種從內發出的嫻靜氣息,像是沉睡的雪蓮,內斂而又不容小覷。
他突然就怔住了,覺得這樣的小孩早就不是他認為的小孩了。
心裡的一種莫名的情緒,瘋草般一瞬間發酵。
卿九擰著眉,警告地瞥了他一眼。
搞什麼?
還有霄祈,沒事發什麼神經?她先前一直跟冷逸住在一間寢殿裡也沒見他說什麼。
一手攬著狐狸,它也正睜著骨碌碌的狐眸看她。
「吱吱吱……」
卿九摸摸它的腦袋,另一隻手握住冷逸的手腕,剛想拉開。
可後者像是被驚到一般,瞬間鬆開了手。
卿九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並未多想。
冷逸從不按常理出牌,這次不知道又打了什麼主意……
霄祈一直注意著他的動作,所以他剛剛的反應完全落入他的眼底,眸色一深。
「肖寧淵,你必須要搬。」
「……」他眼底沉沉浮浮的光讓霄寧淵有些狼狽,像是被看穿了內心,赤果果地擺放在眾人面前觀摩,他就算臉皮再厚,也忍不住惱羞成怒。原本已經妥協的態度,又強硬起來:「不搬!」
「……不搬嗎?」霄祈危險地瞇起眼。
「滋……」
「滋……」
兩人陰森森的對視,一時間,危險的電光暴崩。
——是你打算死後把皇位禪讓給皇叔我,哦,對了,侄兒你還大方的把小孩也讓給皇叔了。
——朕說的死後,可現在朕還沒死,你當朕是死的嗎?
——嘖,我就當了怎麼樣?
——……
跟一個痞子鬥,你要麼打得過他,要麼比他臉皮厚。
第一條,他現在重傷在身,顯然很難實現;而第二條,顯然前者完勝。
卿九看著兩人,她不是傻子,如果這樣還看不出來霄祈到底為什麼要讓冷逸搬,她就真的二了。她低下頭,望著自己高挑的身材,一身羅裙,襯得身姿越發修長。
這是一個成年女子的身體。
當了這麼久的小孩,她都快忘了。
她現在是一個雙十年華的女子了,不再是十幾天前的那個小孩了……
摟緊了懷裡的雪狐,倦怠地轉身:「冷逸,你搬吧。」
男女授受不親,怎麼說她現在還是西泠月的夫人,如果她還是一個孩子倒是無所謂,可她現在不是。
她甚至,很快就會衰老。
繼而只剩一抔土。
隨著歲月掩埋。
她記得自己當初的話,拜了天地,除非死,否則,這一世她只會是西泠月的妻。
……
對於她的決定,冷逸沒有異議。
他也想到了自己住在華音殿已然不妥,搬到了緊挨著華音殿的明德殿。
夜涼如水。
她環胸抱著雙膝坐在窗欞上,半敞開的窗戶能看到整個蒼穹。
今晚沒有月光,星星卻是極亮的。
她的頭歪靠在窗沿上,任風吹散了她一頭的青絲。
意識有些混沌,她閉上眼,竟是睡了過去。
她做了一個夢,夢裡她一隻再跑,身後有一隻雪白的狼再追著她,她跑到哪裡,他追到哪裡。
她累極了,很快就被雪狼撲到了,撲到她的身上的瞬間,雪狼竟是變成了一個人。
看不清面容。
只是他的手冰冷徹骨,修長的指骨滑過她的臉,摩挲、撫摸,瘖啞的聲音很是低沉,「原來……是你啊。」
那聲音又熟悉,又陌生。
她眼睜睜看著他俯身壓下來,卻無能為力。
「啊——」
她尖叫一聲,蹙然坐起身。
寢殿的門猛地被打開,一道迅速來到她的面前:「蛇蛇,你怎麼樣?」
卿九大口大口地喘氣,渾身幾乎被冷汗浸透,額頭上一層的汗漬,寢殿裡的琉璃燈不知何時被吹滅了,藉著微弱的光,她能看到霄祈正一臉擔憂地看著她,一隻手安撫地拍著她的背,另一隻手扶著她。
被熟悉的氛圍環繞著,她的心漸漸安定下來。
等心跳的沒有那麼劇烈了,她才抬起衣袖抹去額頭上的汗。
「你怎麼在這?」
「朕……聽到你喊,就進來看看。」
「我是說,你怎麼這會兒會在華音殿外?」
這才是她奇怪的。
她不會那麼笨以為他輕功了得,能在隔了那麼遠的他的寢宮瞬間來到她這裡。
霄祈在她身後坐了下來,半晌,才輕輕道:「朕睡不著,就來看看。」
「……」
卿九抿唇,「你站了多久了?」
「不到半個時辰。」
「……」
卿九沉默下來,不到半個時辰?
可如果不是她大喊一聲,他到底要站到何時?只是今晚他才如此,還是天天如此?
「霄祈,」她撫著額頭,「你這樣,讓我很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