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黃色的錦盒內裡,的確像他說的,什麼也沒有。
只除了幾根青絲。
用精緻的銀絲線纏好放在那裡。
「這是什麼?」
「……頭髮。」
「我知道是頭髮?可這是誰……」
她問出口就後悔了,自己問是誰的做什麼?
他愛留著誰的頭髮就留著誰的頭髮。
向後退了兩步,御書房的昏暗讓她不適,突然就覺得這裡壓抑得讓人想逃離。
霄祈想說什麼,抬眼,視線落在她無所謂的小臉上,把話又吞了回去,重新關上錦盒,「黎兒,你怎麼來這裡了?找朕是有什麼事?」
「沒什麼,路過這裡順便過來瞧瞧罷了。沒事的話,我就走了。」
她說完,轉身就朝外走去。
只是手摸到門沿,想到朱池的話,又走了回去。
他眼底還有未收緊的落寞,「你怎麼……」又回來了?
他想這麼問,話說到一半,沉默下來,這話怎麼說都像是要趕她走似的。天知道她能來對他是一份多大的驚喜,就像是困在絕境裡的人,又累又餓,突然掉下來了美味可口的點心,那種驚喜,讓他能回味很久。
「走累了,餓了而已。」
「餓?」
霄祈沒想到她會這麼說,先是一怔,隨即站起身,竟碰倒了桌沿邊的一疊奏折,嘩啦一聲,掉在地上。
他卻顧不得,勉強維持鎮定,喊道:「朱池,你進來。」
他話音一落,朱池立刻走了進來。
「皇上。」
「去讓御膳房準備晚膳。」
「是……」
「等等,讓他們動作快點。」想了想,他又加了一句。
朱池離開之後,吩咐了門口的宮人進來收拾了掉在地上的奏折,也點燃了琉璃燈。
御書房重新亮了起來。
太亮,反而讓卿九不適應。
她偏過頭,靜靜地看向一處,看到那個空了的窩時,就愣住了。
霄祈的目光一直追逐著她,同她一起看向那個簡陋的窩。
他不安地握緊手,惴惴不安。
會不會又重新勾起她對他的厭惡?
繞過桌子走到了她身後,這才發現小孩長了不少,幾乎到他肩頭的位置,小孩身材高挑,推算時間,現在這模樣已經是雙十年華了吧?
眸色一暗,他聲音放軟:「要不,朕讓他們把膳食送到華音殿?」
「不用了。」
收回視線,卿九轉身,眼底平靜無波,看不出情緒。
心裡卻是天人交戰。
沒看到這窩,也許她能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可看到了,往日的種種像是潮水般湧來。
快樂的,痛苦的,絕望的,無情的。
一幕幕,一樁樁……
讓她幾乎要窒息一般。
她不知道這頓晚膳到底是怎麼吃完的,等她從御書房出來的時候,一身冷汗。
風一吹,渾身沒有一絲溫度。
她仰著頭,想,自己來到這裡的意義到底是什麼?
或者只是為了貢獻出一顆心救沐煙兒,可沐煙兒最後也死了。
幕兒沒有說那晚到底發生了什麼,她說後來她也昏迷了過去,只知道醒來之後,沐煙兒就死了。只是霄祈封閉了霄祈,她一直不知道而已。
低下頭,一種無力感席捲而來。
雙臂冷的浮現一層寒顫,肩膀上突然搭上了一件外袍,熟悉的龍涎香縈繞鼻息。
她眉頭不動聲色地皺了皺。
「朕送你會華音殿。」
「不用。」
她又不是不知道回去的路。
「如果朕堅持呢。」身後的聲音,很低沉。
不知是不是風吹散的緣故,有些模糊。
她原本還想拒絕的,只是回頭看到他蒼白的臉,目光落在她的胸口,想到來時之前冷逸的話,對自己說,這是最後一次心軟了。
兩人沉默地走回華音殿,一直走到寢殿門外,卿九都未再同他說一句話。
到了之後,把外袍拿下來遞給霄祈:「宮外關於我是妖怪的事,你可以處理一下。」
她那時在一品茶樓的確是存了給他找茬的態度,才會那般肆無忌憚的拿下面紗,可如果這件事影響到人心,繼而導致整個陵城人心惶惶,軍心不穩的話,那就得不償失。
西泠月還在戰場,她不允許他有任何的閃失。
霄祈愣了愣,沒想到她為何會突然提到這件事,剛想說什麼,突然就看到門打開了。
冷逸的頭探了出來。
苦著一張臉,把懷裡緊扒著他四肢的小東西直接扔給了卿九,「小孩,你這狐狸太鬧騰了,簡直快要了我的老命了。」
說著,把腦袋遞到了卿九面前,一道抓痕從眼角劃到了耳根。
不明顯,可這麼細細一看。
也挺嚴重的。
卿九抱著正無辜賣萌裝無知的雪狐,捏了捏它軟軟的狐耳,邊看向冷逸,「你是不是惹它了?」
不然它怎麼會抓他?
「我惹它,怎麼會?」
冷逸瞪著一雙綠眸,不過,那明顯極弱的語氣,讓卿九狐疑地瞥了他一眼。
他乾巴巴地摸了摸鼻子,「好了好了,不就是訓練一下它喝藥的本事麼?」
「你又餵它喝中藥了?」
「……當然。要當好一隻寵獸,第一件事當然是給主子做一個表率,喝得了藥湯、吞得下黃連、吃得了苦瓜。」
「吱!」壞人!
卿九嘴角抽搐了幾下,他要不要這麼較真?
不就那天胡亂說了那麼一句,他就真下定決心要把雪狐培養成一隻藥狐?
「它只是那祭司寄存在我這裡的……」
「多留一天也要喝!」
摸著自己臉上的抓痕,冷逸「奸笑」著朝著雪狐摸了過去,「乖乖順了我的心,否則……呵呵呵呵」
「……」卿九無語地看著他,一把把他推進了寢殿裡,「你夠了啊。」
冷逸皺了皺鼻子,才不甘不願地放過早就瞪圓了狐眸的小傢伙。
歪過頭,冷逸這才看到霄祈,後者也正一眼不眨地看著他。
神情……很是怪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