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後的幾日,霄祈都沒有再來華音殿。
他每日傍晚必出現在華音殿寢殿外的身影也自此消失了。
卿九以為他終於想開了,終於不再纏著她了,終於說不定就要放她離開的時候,幕兒卻是帶回來一個消息:霄祈病了,似乎病得還很嚴重。
聽到消息的那一刻,卿九覺得自己心裡的感覺很微妙,她首先想到的就是霄祈那日吐出的血。
那鮮紅的顏色就像一株罌粟花,在她心底生根發芽。
讓她極不舒服。
是蠱毒嗎?
冷逸那日拿給她解藥時說,沒有他鬼醫辦不到的,可現在他人在藥王谷,是不是代表著,這宮裡根本沒有人能解去他身上的蠱毒?
卿九翻著書卷的小手頓了頓,小臉上的表情很凝重。
她想到了當初那顆被她捏碎的解藥。
恐怕早就化作塵土了吧。
想了想,又覺得霄祈他是自找的,低下頭,把跟他有關的一切全部甩出了腦海,又重新翻了一頁。
可他會不會死?
她看著書卷上的字,竟然都變成了這句話。
她大眼一瞇,重重合上了書,可手一滑,書卻是直接砸到了地面上,發出「光當」一聲。
「三小姐?」幕兒被她嚇了一跳,連忙小跑過去撿起了書,小心翼翼地遞給了卿九,又一邊試探性的問問:「三小姐,你是不是在擔心皇上的身體?」
卿九接過書卷的手一僵,哼了哼,「是啊,擔心他怎麼還沒死。」
「啊!」
幕兒嚇了一跳,飛快地四處看了看,才小聲道:「三小姐,你……你怎麼能咒皇上死呢?」
「……」卿九抿緊了唇。
沒有說話。
幕兒看到這,想到不久前朱總管千叮嚀萬囑咐地囑咐,攥緊了身前的衣襟,喏喏道:「三小姐,你要去看看皇上嗎?聽說皇上病得已經昏迷不醒好幾日了。整個太醫院的御醫都束手無策呢?」
昏迷好幾日?
有這麼嚴重嗎?
卿九狐疑地看了幕兒一眼,後者立刻心虛地低著頭。
「這……這奴婢也不知道,這都是聽來的。」
可無風不起浪,看來霄祈那日吐血之後的確是挺嚴重的。
想到什麼,她慢慢從床榻上爬了下來,向殿外走去,幕兒在身後看得一喜,連忙跟了上去:「三小姐,你去看皇上?」
「……」卿九回頭看了她一眼,半晌,才幽幽道:「自然……不是。」
她怎麼可能去看霄祈?
她是要去找找那枚被它捏碎的藥丸還在不在。
這樣想著,像是要讓自己相信般,卿九重重地點了點頭,漫不經心地轉身,繼續向前走。
幕兒先是愣了一下,三小姐拒絕了?可那她這是要去哪裡?跟在卿九的身後,看著她出了華音殿,不久就站在了皇上的寢殿外。而殿外的禁衛軍看到小孩,臉上均是露出一抹驚訝。
卿九很快被趕來的朱池迎了進去,朱池跟在卿九身後的時候,還朝著幕兒露出一抹讚許的光。
後者卻是丈二摸不著頭腦,嗚,三小姐明明說不是的啊?
隨後,幕兒還是知道為什麼卿九說不是去看皇上的了,因為她只是站在了皇上寢殿的門口,沿著殿外的走廊繞了一圈,站在某個位置出了一會兒神,竟是在主總管期盼的目光下,搖搖頭,喃喃一聲,「果然是沒有了嗎?」原本她聽到霄祈身上的蠱毒沒有解,現在又病得不知生死的,心情是有些微妙的。
雖然那日冷逸給她藥的時候讓她自行決定,可霄祈怎麼說也是他的親侄兒。
其實,他是想著自己一定不會那麼狠心,一定是會把解藥給霄祈的,所以才那麼放心的離開。
可她沒想到,自己去了寢宮,卻是聽到那一幕。
所以,一狠心,直接就捏碎了藥丸。
她歎息一聲,既然如此……只能讓霄祈聽天由命了。
拍拍小手,她回頭,看著朱池正眼巴巴地看著她,彷彿在說:三小姐,再向前走幾步吧,再向前走幾步吧?
卿九抬頭,就看到幾步外,隔著一道門,就是霄祈的寢殿。
那個人現在就躺在這一門之隔的龍榻上,可她卻並不想進去,她躲他,又怎麼可能去見他?
默默垂了垂眼,乾脆無視朱池的目光,繞過他,向殿外走去——
「三小姐。」朱池失望地朝著她跟了一步。
卿九沒有回頭,腳步不慢不快,很穩,可她也只是走了幾步,殿內突然傳來一陣慌亂聲,隨即是宮婢的疾呼聲與凌亂的腳步聲,「快!快!皇上又吐血了,快去請朱總管!」
說完,寢殿的門應聲而開。
而朱池聽到聲音,也立即跑了進去,同時吩咐人去請御醫。
卿九的腳步慢慢停了下來,她正走到寢殿門的正方,側過臉就能看到寢殿裡的情景,吵雜聲、混亂聲交織成一起,彷彿下一刻她就會聽到「皇上駕崩」的消息。
她的心一抽。
自己還是沒有徹底放下嗎?
心會痛,還是不行嗎……
她慢慢側過臉,就看到不遠處的那抹明黃色,無聲無息地躺在那裡。
真的像是死去一般。
她閉了閉眼,她就去看一眼,看看他死了沒有自己就回去。
深吸一口氣,她側過身,朝著殿內走了進去。
而隨著她的走近,原本正忙碌的宮婢和朱池愣了一下,可隨機又快速忙碌起來。
卿九站得不遠不近,既不影響他們,又能看到霄祈蒼白沒有血絲的俊臉。
他似乎又瘦了些,臉頰微微向裡凹了一些。
那日最後一次見到他還沒有這麼明顯,這會兒看起來竟有種不是一個人的錯覺……是因為這樣的霄祈太死寂,墨瞳一閉上,少了那份凌厲的霸氣,倒是看起來文弱了不少。
她靜靜地瞇著眼,朱池和宮婢不知何時走了出去。
一時間,寢殿裡只剩下她和霄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