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瞇著眼瞪著那人,瞪著他慢慢坐起身,緩緩抬起手把臉上的面具撕了下來,露出了一張俊美的臉。
映著他頭上的雲髻,竟有種微妙感。
卿九的眉頭擰得死緊,明明知道自己此刻應該是發火的,可看著霄祈坦然地這樣看著他,他身上甚至還是宮婢的粉紅色裙裳,她嘴角奇怪地抽了抽,怒意像是突然被扎破的氣球,消了大半。
小臉卻還是沉沉的:「霄祈,幕兒呢?」
「放心,她沒事,朕讓朱池放她一天假出宮了。」
「那你出現在這裡又是什麼意思?」
「蛇蛇……」霄祈歎息一聲。
盤著腿坐在床榻上,身體微微前傾,像極了某種大型犬類,加上他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眼神有些怔忪,無辜又有些委屈,「你不肯見朕,朕只好來見你了。」
「……」
卿九瞪大了眼看著他這表情,有種無語感,這到底是誰給他出的主意?
扮無辜就有用嗎?
幸好他此刻臉上沒有化妝,否則,絕對會再次刷新她的世界觀啊……
「霄祈,你這樣有意思麼?」
卿九的眉頭一直擰著,雖然小臉一直冷著,可這語氣明顯比那日的冷嘲熱諷讓他覺得已經是天籟之音了,立刻點頭:「有意思。朕是專門來解釋的。」
瞧著小孩這明顯好一點的臉色,霄祈心裡鬆了一口氣。
看來朱池說的還是對的,小孩心軟,自己如此放下身段,她一定不會直接趕人,否則,讓人看到他一國之君穿著宮裝的模樣,恐怕他也不用見人了。
「解釋?」
卿九哼了哼,又朝後退了退,「你要解釋什麼?有什麼好解釋的?」
「是關於沐煙兒有喜的事。」霄祈猶豫了下,終於還是說了出來,否則,有這件事擋著,小孩更是不可能會原諒他。
聽到霄祈提到沐煙兒,卿九的臉色變了變,剛剛稍霽的臉色變得有些陰沉,「她有沒有喜關我什麼事?」
「蛇蛇……她肚子裡的孩子不是朕的。」
他這句話一落,卿九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冷笑一聲,眼神也冷若寒霜,「霄祈,我倒是沒想到,你除了卑鄙無恥之外,還是個敢做不敢當的人,自己做過的事,說句孩子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了嗎?」
「……」
霄祈愣了一下。
還沒等他再解釋,卻聽到卿九說:「你說不是你,可那晚在你寢宮裡的又是誰?」
她那日是瘋了才會聽冷逸的話真的去送什麼解藥,可這傢伙卻是個混蛋。
吃干抹淨就不用負責麼?
從未覺得是如此的鄙視他,眼神越發冷。
心裡壓抑著的一團火,恨不得直接把他從這寢宮裡踹出去。
霄祈卻是根本沒聽懂她那句話的意思,許久,才想到一種可能性,怔怔看著她,「那晚……你去了朕的寢宮?」
卿九隻是沉默著沒有說話。
可她的表情和厭惡的態度讓霄祈的眉頭鎖得更緊,許久,才終於知道自己到底犯了多大的錯。
原來兩人之間的誤會絕不是當初那麼一丁點,原來從一開始,他就錯了,而且錯的離譜。深吸了一口氣,滿眸的苦澀,「……那晚在寢宮裡的,不是朕。」
「……」卿九瞇起眼,剛想反駁,可在看到霄祈墨瞳裡的痛苦時,小手一緊。
那到口的話,卻是怎麼也說不出來。
許久,才慢慢轉過了身:「你走吧,不管是不是你,跟我都沒有關係,西泠月一回來我就會離開。霄祈,我那日就說過了,我們之間,根本再沒有可能……」她的話,像是一道驚雷,劈得霄祈的身子晃了晃,他的手撐在身前,呼吸都幾乎停滯了。
「你,是說真的?」
「……是。」她深吸一口氣,眼睛深沉地看著他。
「霄祈,不要再讓我看到你。」
不要再讓她看到他,不要再來招惹她,她怕自己真的會心軟,可如果那樣……她這麼堅持到底還有什麼意義?
她撕裂的心又要怎麼重新拼好?
破鏡難圓,更何況,是心呢……
……
霄祈看到她眼底的決絕,臉白得嚇人,啞著聲音喚她:「蛇蛇……」
卻看到她慢慢背過了身:「霄祈,這世間再也沒有當初那條火蛇的存在,她早已死在你的絕情下,早已死在那把鮮血淋漓的匕首下。」所以,霄祈,你怎麼把她找回來?
……
他慢慢出了寢宮的門,甚至忘了重新把手上的面具戴回去。
每走一步,卻又覺得如此沉重,他原本以為,至少這次他們之間的關係能緩和,哪怕她多看他一眼,他都是高興的。
可她的確是看他了,卻是厭惡的,絕決的。
朱池看霄祈走出來,連忙迎了上去,可在看到他的表情時,頓時明白看來又失敗了,忍不住安慰他:「皇上沒事的,奴才再想辦法……」
霄祈靜靜地搖搖頭。
把手上的面具遞到了他的手上,才朝前走。
頎長的背影拖出一道孤絕的身影。
她不相信,他做得再多,也不過是徒勞而已,可就這麼放棄,心為什麼像是空了一塊?
他啞然失笑,卻嘴角的笑苦澀難掩,胸口積聚的血意翻滾而來,他歪過頭,一口血硬生生吐了出來,染紅了華音殿的地面。
「皇上!」
……
許久之後,直到霄祈和朱池離開了,一道小小的身影才出現在寢殿的門口。
她怔怔地望著地上的那攤血,小臉上的表情很微妙。
緩緩朝前走,在血漬的面前停了下來。
低著頭,目光落在那猩紅的一團上,眸色閃了閃,他吐血了。可當初在丞相府,她是見識過霄祈的能力的,他的內力跟冷逸不相伯仲,又有誰能夠傷的了他?
難道……那晚在寢殿裡與沐煙兒歡好的男子真的不是他?
她怔怔看著,竟也是迷茫了……
那晚的那個字太過瘖啞,太過模糊,模糊到她早已分辨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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