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躊躇間,卻聽葉蘊儀笑道:「若是柳小姐真不願意嫁去潘家,我倒是可以去向司令和夫人當個說客,允了柳家退婚,柳老爺您看如何?」
柳老爺心中一動,若是柳家主動退婚,面子上自然就下得來,也不會誤了女兒終身。悌
他臉上卻露出懷疑的神色,若是潘家只是將這事當成一個玩笑,自不會有事,可現在若鄭重其事地提出被柳家退婚,便在普通人家,也是不願意的,更何況是潘家?
他不由看向葉蘊儀,直接說道:「潘家大少雖說不願意,可若是被我們這樣的平頭百姓退了婚,只不知潘司令和夫人肯不肯給您這個面子?」
葉蘊儀心中暗笑,潘家雖說獨霸一方,但行事卻哪像柳家這樣迂腐?若什麼事都依著禮教來,潘家也到不了今天這個地步!
但她現在一定要柳家承潘家這個情,才好讓他大力去辦這買地之事。悌
葉蘊儀正色道:「這鐵礦是涉及民生、軍政的大事,若是柳老爺能將這買地之事辦好,自是大功一件,潘家怎會因這小小的面子問題,為難於你?」
柳老爺卻滿臉尷尬之色,說道:「葉先生,不是我不信您,不瞞您說,前些日子,我也托過潘家集有頭有臉的人去找過潘家,誰知竟連潘司令和夫人的面都沒見著,只那文管家回話說,這本沒有的事,哪來退婚之說!而您不過也只是少帥手下一個什麼顧問,這,可能說得上話?」諛
葉蘊儀心中明白,這事難就難在文管家那句話,本就沒有的事,哪來退婚之說?只怕這事根本就沒傳到潘夫人那裡去,便被文管家給打了回來。雙方又無書面婚約,這退婚又怎麼個退法?
葉蘊儀眉頭輕蹙,沉吟片刻方道:「這樣吧,柳老爺,您手書一份退婚書,請個中間保人畫了押,我們今天回去,就讓人帶回潘家,讓潘家簽了章畫了押,再給您帶回來,同時,再將買地所需銀兩帶來,到那時,您再寫欠條辦買地之事,如何?」
那柳老爺不由大喜,笑道:「好、好!我這就寫,只是這保人,我還得去請,您不如在這裡歇上兩個時辰?」
葉蘊儀笑道:「您自去辦事,我還有事要去鐵礦那邊看一看,中午回頭再到您這裡來取!」
柳老爺感激涕零地道:「葉先生,您放心,這土地之事,我定當盡心盡力!」
葉蘊儀臉有憂色地道:「柳老爺您這樣大肆收地,這些農民未必便不知是為了鐵礦,因著您的聲望,想來他們會信您,只是那楊、李兩家,因以前叛軍丁長和之事,將仇恨記在了潘家頭上,那丁長和的確已畏罪潛逃,便連妻兒都扔下,他家女兒更已淪落風塵,這在潘家集人人都知,還望柳老爺將這些消息散給楊、李兩家,恐怕才好談這地的問題!」
柳老爺點點頭,胸有成竹地道:「葉先生,您就放心吧!這鐵礦之事,我是聽說過的,這楊、李兩家,我也算是對他們有點小恩,我想,至少我的話,他們還是能聽得進的!」
葉蘊儀喜道:「哦?」
柳老爺歎口氣道:「當初丁長和作孽,將楊老三和李貴抓走,楊、李兩家聽說我跟潘家有姻親關係,求到我門上來,讓我作保,向丁長和保證他們不再鬧事,這才將二人和楊家的妹子放了出來,而那楊家老二和李貴的老父親,也是我出錢為他們辦的喪事。」
葉蘊儀放下心來,微笑著說道:「好!柳老爺,這事就拜託您了,至於退婚之事,我必不辱命就是!」
葉蘊儀與林宥嘉從柳家出來,兩人都輕鬆下來,騎馬向鐵礦而去。
路上,林宥嘉佩服地道:「葉先生,還是您有辦法!」
葉蘊儀苦笑著搖搖頭道:「我卻總覺得自己是在為虎作倀,明知道那些個農戶遭遇不公,受了冤屈,我不僅不能為他們報不平,反而卻替潘天一出主意,要替潘家遮掩,將過去一筆勾銷!」
林宥嘉忙道:「自古成大事不拘小節,葉先生不必太過自責!」
葉蘊儀迷茫地看向前方,仰天輕輕歎口氣:「我卻不知道是不是幫對了人!別的我已不敢指望,我只望他,為國為民的心,不要再變!」說完,打馬向前急奔。
林宥嘉不敢答話,揮鞭跟上。
來到鐵礦所在地,看到傑森在地圖上標注出來的那處準備第一期開挖的地方,零零星星有幾座破破爛爛的屋子,牆都是用泥糊的,有的房子,便連窗戶都沒有,葉蘊儀心中一緊,回頭對林宥嘉說道:「記得凡是有屋子的,都多給他們一些錢,讓他們去別處另起房子。還有那土地,按原來他們被騙賣的土地的價格給他們算帳,補給他們,這些,都算在鐵礦開辦費用的帳上吧!」
林宥嘉默默記下,突然聽到葉蘊儀聲音中帶著一絲緊張:「那一片是什麼?」
林宥嘉順著葉蘊儀手指方向一看,心裡不由「咯登」一下,兩人趕緊策馬過去,走了約一里地的地方,翻身下馬,走過去,那竟是一片不小的墳山,上面是一座座用石頭壘起來的墳!足足有近百座!
葉蘊儀倒吸了一口涼氣,她暗自慶幸自己先來看一看,傑森並不清楚,在西南,這拆屋事小,遷墳事大!若是處理不好,不定還要鬧出什麼事來!
林宥嘉翻身上馬,一路小跑著往最近的一家農居而去,不一會兒,他策馬回來,下了馬,歎口氣道:
「這個鐵礦周圍原本都是無主的荒地,是雲頂附近的農家,沒錢買好的墳地,便都將去世的家人葬在這裡,時間長了,便形成了一座墳山,這也是當初好些個附近的農戶被騙著將地換到這裡的原因之一,離他們先人的墳近!」
他頓了頓,又說道:「那楊家老二和李貴的老爹,也都葬在這裡!」
天空中突然打起一個響雷,原本陽光明媚的天空猛然陰沉下來,葉蘊儀心裡一突,只聽林宥嘉說道:「這山裡的雨,說來就來,咱們趕緊走吧!」
葉蘊儀點點頭,上了馬,用馬鞭指著那一片墳山說道:「這裡絕不能動!否則以後這鐵礦只怕後患無窮!」
她抬頭看了看陰沉沉的天,暗自歎了口氣。她本不想去潘家集,她不想在那裡與爺爺、大伯碰面,更不想見到潘家人。可現在傑森在那裡,她必須要趕在傑森來鐵礦之前,告訴他,重新選擇開挖的地方,否則,他在做設備到之前的準備時,只怕會動到這墳山,犯了眾怒!
兩人趕緊策馬而走,卻仍是快不過呼嘯而來的雷暴,一聲聲響雷在頭頂轟然炸開,似要將天地劈開的閃電瞬間將黑沉的天空照得透亮,卻又迅即消失無蹤。隨之而來的狂風暴雨,將兩人渾身上下全都澆透。大雨令人睜不開眼,他們的速度不由慢了下來。
突然,林宥嘉傾身伸手拉住葉蘊儀的馬頭,那馬一聲嘶鳴,昂首停了下來。他抹了一把眼前的雨水,指了指路邊的一間石屋,大聲叫道:「先避一避雨,等雨停了再走!」
兩人下了馬,一溜小跑到了那家人家的屋簷下,葉蘊儀甩甩頭,跺跺腳,抖落一地的水珠,一抬頭,卻見林宥嘉正一臉尷尬地轉開頭去,口中吃吃地說道:「您先披件衣,我再敲門。」
葉蘊儀低頭一看自己薄薄的短衣長褲緊緊地貼在身上,不由面上一熱,忙從才馬背上的包袱中取出一件衣來,觸手所及,包袝中的衣也早已濕透,她只能苦笑著將濕衣披在身上。
門吱呀一聲開了,一位中年農婦手扶門而立,葉蘊儀忙笑道:「大嫂,過路的,可否容我們避避雨?」
那婦人看了看葉蘊儀,將門拉開些,急急地說道:「快進來吧!」
二人道了謝進屋,這才發現屋中空空如也,連張落坐的凳子都沒有。那婦人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兩人一眼,轉頭向內喊道:「孩兒他爹!」一個壯實的中年漢子應聲而出。
那男人目光在林宥嘉的軍裝上來回逡巡了好一會兒,轉身從裡屋搬出一張條凳來,葉、林二人急忙道了謝,但見主人也沒地方坐,他們也沒好意思坐下。葉蘊儀看了看這家徒四壁的樣子,想要借件干衣的話便沒敢說出口。
一時沒人開口,除了門外嘩嘩的雨聲,屋內一派靜謐。
還是葉蘊儀率先開了腔,她看向婦人道:「大嫂,這山裡的雨得下多長時間能停啊?」
那婦人膽子大了起來,笑道:「喲,這可說不準,有的時候下兩三天都有可能,上次有個洋鬼子,也在咱家躲雨來著,整整過了一天一夜才走了。他說些什麼,我可一句也沒聽懂。」
林宥嘉不由向葉蘊儀笑道:「那一定是傑森來這兒看鐵礦來著。」
那婦人奇道:「你們認識?他的話你們能聽懂?」
林宥嘉點頭笑道:「當然認識,這位葉先生還」,話未說完,卻被葉蘊儀拉了拉衣角,他立即住了口,卻聽葉蘊儀立即將話岔了開去:「大嫂,你們這地裡都種些什麼?收成可好?」
-------
ps:有筒子問關於「林宥嘉」的名字,呵呵,可可只能說純屬巧合。
謝謝您的閱讀,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