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管家在侯府出生、長大,跟侯爺年紀相當,可以說是跟侯爺一起長大的,侯爺動根眉毛,他都知道侯爺在想什麼,但是,他從沒見過侯爺如此憤怒、如此失控、如此自殘的模樣丫!
侯爺年紀輕輕就成為天下首富的當家,自然有過人的自控力、判斷力,卻失控至此,可見,馨夫人的事情,對他的打擊是何等巨大!
東方翎洛仍然充耳不聞,只是死死地盯著窗外的黑暗,就像盯著仇人似的。
管管家看在眼裡,不由歎息,想想也是哪,普通男子都受不了這樣的奇恥大辱,何況侯爺這樣的人上人!莫說是侯爺,連他都恨得牙癢癢,恨不得將那個龍廷英當眾處於宮刑!
他活在這個世上的意義,就是協助侯爺維護東方家的地位、尊嚴和財富!他絕不允許任何人輕視、嘲弄、凌辱、踐踏東方家!
大半個時辰過去後,他終於將侯爺手上的碎片清理乾淨,擦了藥,包紮上繃帶。
興許是手上的疼痛讓東方翎洛回過神來,他終於收回目光,落在眼前的管管家臉上,盯著他。
管管家被他盯得有些發毛,小心地道:「侯爺,天快亮了,你趕緊小睡一下罷,要不然身體會垮的。」
東方翎洛的眼睛,沒那麼紅了,卻又開始泛著冷酷的黝光:「龍廷英可真的對馨夫人做了那些殘忍的事情?」
果然是為了這件事啊!管管家歎息,點頭:「據我調查到的情況,是這樣的。」
他在這件事情上動了一些手腳,巧妙地向侯爺掩飾了時間差和人手上的漏洞,現在,他可不想讓侯爺重新去查整件事情!反正,這件事也沒多難查清,他也就說實話吧媲。
東方翎洛的眼皮子,又狠狠地跳了好幾下:「這件事,可有人在幕後操縱?」
她報出了他的名字,龍廷英還敢如此折磨她?連她肚子裡的孩子都不放過?縱觀整件事情,似乎更像是龍廷英刻意而為,到底這只是他的錯覺,還是對方有意借此警告他、羞辱他?
二王爺,是否捲入其中?
管管道:「我派出多人認真調查過了,這件事應該只是龍廷英的個人所為,並無二王爺或其他人在幕後操縱。」
東方翎洛冷笑:「龍廷英不過是二王爺養的一條狗兒子,他哪來那麼大的膽子,竟敢搶我的女人,滅我的子嗣?」
管管家道:「龍廷英雖然只是二王爺的私生子之一,但這幾年來因為辦事得力,極受二王爺重視,難免變得驕橫,目中無人起來!他尤愛女色,曾有數次因為女人的事跟其他權貴起衝突,但每一次,都因為二王爺的庇護,不了了之。我看,此次他也是***薰心,昏了頭……」
砰——東方翎洛拍桌子:「這次,二王爺也打算庇護他的狗兒子麼?」
管管家道:「二王爺已經派人傳話過來,說他一定會徹查此事,給侯爺補償……」
「補償?」東方翎洛的眉間,現出駭人的煞氣,「他要如何償還馨兒的清白?又要如何償還我的孩兒?我孩兒的命,難道是可以用錢用勢買的麼?」
管管家半晌才道:「再怎麼說,龍廷英也是二王爺的兒子,虎毒不食子,就算二王爺肯嚴懲龍廷英,也不會真的傷了他……」
東方翎洛又用可怕的目光,盯著他:「你是我最信任、最得力、最親近的心腹,你說,這事我該怎麼處理?」
管管家沉吟片刻,才小心地道:「這個……我是下人,一切聽侯爺的命令,不應插手……」
東方翎洛又拍桌子:「我叫你說你就說!」
管管家暗道,其實,侯爺已經下了決定吧?只是這個決定太過危險和重大,他想借自己的口說出來而已!兩人一起長大,一起經歷過不知多少風霜雪雨,他怎麼會不知道侯爺的想法?
他裝作為難地思考了好一會兒,才咬咬牙,跪下來,一副豁出去的表情:「侯爺,辱妻之仇,滅子之恨,豈能彌補,又豈能容忍?就算忍得下一時,也忍不下一世!依我看,侯爺和龍廷英的梁子,是結定了!」
東方翎洛冷哼:「你的意思是,我應該跟龍廷英把賬算清楚?那二王爺這邊,又該如何處置?」
管管家現出難得的狠色:「父子同心!侯爺失了子嗣,心痛如此,那二王爺又怎麼捨得對自己的兒子狠心?侯爺要為孩子討公道,二王爺也要保護兒子,侯爺要跟龍廷英算賬,也就是要跟二王爺算賬!所以,侯爺跟二王爺的梁子,也結定了!」
東方翎洛的目光直勾勾:「所以呢?」
管管家眼裡閃過殺氣:「所以,東方一族只能跟二王爺槓上了!」
東方翎洛哼了哼:「你不覺得這樣很冒險麼?」
管管家道:「二王爺一代梟雄,跟他槓上自然危險,但是,東方一族又豈是任人欺凌的?再說了,二王爺貪婪成性,心狠手辣,他將來若真的位居頂點,必定容不得別人有半點不敬不從,更不會放過任何有過結的人!這對東方一族來說,未必是件好事哪!」
他不在乎誰當皇帝,他在乎的只是,當皇帝的會不會善待東方家!
東方家太有錢,隨時都有可能讓皇帝眼紅或看不順眼,現在的侯爺又年輕氣盛,難保他日不會惹皇帝不悅,所以,與其支持一個有心結、心狠手辣的二王爺登基,不如換個不那麼狠毒的!
東方翎洛道:「你真的這麼想麼?」
管管家點頭:「是!」
東方翎洛閉上眼睛,往後一靠,陷入沉思之中。
時間一點點地流過,外面,慢慢地泛白,新的一天,很快就要來臨了。
當第一縷光線投入屋裡時,東方翎洛睜開眼睛,眼裡,已經沒有了紅色,只有冷酷:「你以後就留在京城,一一把咱家的債都給討回來!不管花多少銀子,都給我辦妥了,明白不?」
管管家又跪在地上:「是!事關重大,我絕不敢含糊!」
侯爺嘴裡所謂的「債」,就是向那些東方家資助過、扶持過的權貴討「人情」,而所謂的「人情」,就是他們也要支持、追隨東方家的決定——絕不支持二王爺的決定!
這種事,必須要非常隱秘、不動聲色地進行,切不可讓二王爺起疑,先下手還擊!
但是,他還有一件同樣重要的事要問清楚:「侯爺,光靠我們可討不了所有的債,要不要向太子或三王爺幫幫忙?」
將二王爺排除在名單之外,那麼,就要在太子和三王爺之間,挑一個了!
東方翎洛有些疲憊地按按太陽穴:「這件事先放一放,待我好好考慮後再說,總之,你先暗地裡做好準備。」
管管家:「是,那您是不是也該暫時寬下心來,好好歇息——」
東方翎洛擺擺手:「我知道了,我不會垮掉的,你出去吧,我要補眠一會兒。」
管管家退出去了,東方翎洛撐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倒在床上,虛弱得就像生了大病一樣。
沒想到,他這一躺,就真的病倒了,好幾天都沒踏出房間一步,連二王爺親自上門賠罪,他都沒法出去迎接。
代他接客的,是管管家,管管家對二王爺非常客氣:「王爺親自上門,侯爺深感榮幸!只是侯爺已經病了三天,一直躺在床上,不宜出門,不宜見客,實在不能出來拜見王爺,還請王爺恕罪!」
二王爺帶了很多珍貴的禮品上門,聽了這話,他不以為意:「什麼恕罪,言重了言重了!我與侯爺乃是忘年之交,不必這般客氣,只是侯爺既然病了,不便出門,那我就去他的榻前,看望他罷!」
管管家說得很客氣,也很堅定:「天氣轉涼,侯爺又勞累過度,患了重度風寒,極易感染他人。王爺身份高貴,公務繁忙,萬一被侯爺傳染,那侯爺的罪過就大了!」
二王爺擺手:「無妨無妨,就算被傳染了風寒,喝兩天藥便也好了,我怎能因為這等區區小事,就不去探病呢?」
管管家一臉為難:「王爺的心意,小的十分感動,侯爺也一定感激不已,只是,侯爺才喝過藥,剛剛睡下,睡下之前囑咐我一定要好好招待王爺!如果王爺要前去探病,就讓我代他謝過,但絕不可讓王爺冒這份險!請王爺體諒侯爺的一片心意,改日侯爺的病好了,再出門拜見王爺!」
他話中的拒絕之意,已經十分明確,聽他這麼說,二王爺只好道:「既然如此,我便過幾日再來看望侯爺罷,這些禮物,不成敬意,還希望侯爺笑納。」
這就是「賠罪」的禮物嗎?一個世間少有的異域絕色美人和異域奇珍?管管家在心裡冷笑,表面上卻顯得極為歡喜和恭敬:「既是王爺的心意,小的就代侯爺收下和謝過了!」
二王爺看他面露驚喜之色,稍微放了點心:「唔,本王還有一事相問,不知那位夫人,現在怎麼樣了?身體可還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