薜洪志和高公公走進正廳,只見吳媽媽提著袍擺埋頭向樓上衝,與羅將軍撞個滿懷。吳媽媽嚇得直得瑟,言辭不清地直陪不是。羅將軍側過身讓她,揮一揮手,「不妨事。你快上去看楊夫人吧。」
「謝謝大人。」吳媽媽連忙跑了上去。
「羅大人。」薜洪志和高公公向羅將軍拱手招呼。
羅將軍走下來,頷首回禮。
「楊夫人沒事吧?」薜洪志問。
羅將軍道:「應是產後虛弱,憂心過度,體力不支而暈倒了。我得先去慶華宮向皇上覆命。這裡李大人已經讓人叫太醫去了。」
兩個青衣廝從外邊進來,為羅將軍披上防風雪的皮麾。
「羅大人慢行。」薜洪志道。
「這裡有勞各位。」羅將軍大步走出沉思閣。
薜洪志和高公公飛快跑上樓,只見吳媽媽抱著邊搖邊哭。李大人在旁邊溫言安慰,「別著急。一會太醫就來了。」
很快來張太醫,為尋香診脈後,與羅將軍說更嚴重:「唉呀。病人氣息微弱,身體十分虛弱,又憂心過度,急火攻心,怎麼不一再暈倒?而且病人產後未復原,怎麼能在冷天裡行走?要是病人不好好靜養,繼續這麼下去,只怕今天暈倒兩次,明天會暈倒四次五次。這麼下去,病人的身體恐怕撐不住的……」
吳媽媽哭著問,「我家夫人會不會就這樣醒不過來了?」
薜大人白他一眼,「說得這麼難聽?還不快下去煎藥上來?」
張太醫搖頭道:「醫者父母心。楊夫人本是外柔內剛之人,從早上到現在不過半天,暈倒兩次,什麼時候能醒來過,實在難以預料。」
「胡說什麼?」高公公瞪他一眼。「快下去幹你該幹的事!」
張太醫閉上嘴,快步下樓。
李左相站在一旁,眼珠輕轉幾下,盯著尋香暈死的樣子,心裡一動,這尋香可是機靈鬼怪非常的人,去年平亂時,她可是屢建奇功,雖然產生虛弱,憑她的見識。怎麼會說暈就暈?而且暈得很是時候,一暈便避開了答應讓沛林接受賜婚的事唐磚。現在羅將軍走了已有好一會,她還不願醒來?這是什麼意思?
同樣地。這時高公公半閉著雙眼,站在一邊也不啃聲,顯然高公公也猜到了尋香暈倒有問題。
薜大人還在安慰呼天搶地的吳媽媽,「你別著急。要是待會楊夫人醒來看到你這個樣子,不是會更難過?」
「夫人這身子怎麼經得起?早上才暈過一回。現在又暈了,真怕她這一暈就醒不過來。」吳媽媽悲慼地哭道,「真是可憐。夫人要是倒了,老爺的事怎麼辦?」
薜洪志看看李大人和高公公,歎道:「剛才太醫說了,病人需好好休息和調養。再不能受刺激,尤其這大冷天的,她這麼四處奔走。可是產婦大忌!」
高公公睜開眼睛,看著李左相,表情帶愁,「李大人。人是我帶來的,我還得完好地帶回去。楊夫人的情況真是不太好。剛才張太醫說的令老奴心裡發虛。若是個活人跟著老奴出來,晚些回去卻是個冰冷的人。只怕太皇太后那裡交不了差呀。」
李左相眼睛一轉,高公公的意思是想帶尋香走了,可是皇上還沒下旨過來,羅將軍才出去沒一會,面色泛起猶豫,「高公公說得極是。我看楊夫人的身體也十分糟糕。可是皇上那邊沒傳信來呀……」
薜洪志皺皺眉,「剛才張太醫說了,楊夫人的病況難以預料,什麼時候醒得過來說不清楚。」
高公公咬咬牙,「不行。老奴得先帶著人回去交差。我先帶楊夫人走,你們去慶華宮給皇上後信吧。」
「這樣也好。」薜大人舒口氣,「要是楊夫人一直醒不過來,躺在刑部也是個麻煩。傳出去的話,不知情的還以為我刑部對她動了什麼刑呢。」
李左相點點頭,「二位說得有理。那高公公就送楊夫人回壽禧宮,我這裡和薜大人去慶華宮一趟。」
「還好出來時,皇上允了楊夫人坐轎子過來,不然就這麼橫著抬個人出去,讓人見了,鬧得沸沸揚揚的,老奴有十張嘴都說不清。」高公公悻悻道。
「來人呀,扶楊夫人乘轎。」薜大人在樓上高喝一聲,上來兩個粗壯的婆子,一個背起尋香,一個在旁邊打傘,吳媽媽哭著跟在後邊,高公公愁眉苦臉地跟著下去。
樓上只剩下薜洪志和李左相,二人對視一眼,都不說話,片刻後,李左相道:「薜大人,我們走吧。」
薜洪志眨眨眼,點點頭,伸出一隻手,「李大人請。」
兩人再次對視一眼,一起下樓出去。
慶華宮的大殿裡,只有皇上和羅將軍兩人。羅將軍給皇上細細地稟報了先前在沉思閣發生的事。
皇上聽罷,從龍座上起來,皺皺眉,走下來,站在羅將軍面前,疑惑道:「羅愛卿。依你之見,覺得尋香暈倒的事可有問題?」
羅將軍道:「尋香產後虛弱這是事實。她通一些醫術,也會把些脈。因此如是要暈,必然是真暈,否則被太醫識破,便有欺君之罪。」
皇上點點頭,「可是朕總覺得她暈得有問題。何以會在李大人提出讓她代夫接受賜婚的關鍵時刻就暈了呢?她雖柔弱,可是內心並非脆弱之輩。這點事打不倒她的。」
羅將軍道:「依臣之見。恐怕楊夫人是想拖延時間,或者迴避賜婚的事。」
皇上不解道:「難道她見了沛林後,不想救他出來?」
羅將軍道:「她肯定想救沛林出來,而且還想圓滿解決此事。」
皇上來回走幾步,思索道:「天王令的真相,你覺得楊夫人可知道一些?」
羅將軍茫然道:「楊沛林應該知道不多玉婆娑。尋海濤他們雖是楊家舊時的老下人,可是後來大多時候,聽令於楊夫人。而且在渾水縣時,尋青幾個一直跟在尋香身邊。平亂應戰時,尋香能以超常的才智為大家贏得時間和退敵,可見她有著尋老將軍的遺傳,絕不是個凡事露在面上的淺顯之輩。說實在的,面對尋香,臣覺得堂堂一個大男人看她不透,很是無用。她只是個女子尚且如此,若是個男子定是人中英雄豪傑。」
皇上臉上掠過一絲不快,想起曾經對她有過心動,無法將她納入宮幃,曾經失落過,此時卻是一種慶幸,若她是個處心積慮,有心於爭權奪勢之人,把她弄進皇宮,真不知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
「好在她只是生了一雙女兒。」皇上輕解開眉頭,淡淡地道,「雖然楊沛林夫婦現在並沒有真的謀反之心。可是天王令出在尋家老宅,將初尋老將軍特地挑選了那裡扎根……而原來他和朕的皇祖父同生共死多年,雖然皇祖父未說尋老將軍可能知道天王令的事,但不排除他早就知道天王令的事,暗中打探到天王令的出處,而在那裡安居樂業。若是這一切是真的,尋家的居心如此深遠……」
羅將軍低著頭,認真聽著,不知如何發表意見合適。
皇上坐回龍座,不再說知,大殿陷入沉寂。
皇上思慮良久,緩緩道:「羅愛卿。現在尋香以暈倒迴避關鍵問題,你看怎麼辦好?」
羅將軍已經思索過這事,抬頭看著上方,「臣以為,現在不應該讓尋香再回到壽禧宮。太皇太后和嘉儀娘娘太重親情,會令此事拖延下來,久久得不到解決。當務之急,應該派些人跟著尋香去尋家老宅找天王令。」
皇上點點頭,「尋青他們幾個可有什麼異動?宮裡可有人暗中與他們往來?」
羅將軍道:「尋青他們住在外邊的客棧裡。每天一早就在東安門守著,待候主子的消息。尋香請車公公往外邊捎過話,說在宮裡一切平安,讓他們回客棧等候,有事自會去客棧找他們。」
「尋青沒去楊府找別的下人?也沒去過馬府?」皇上驚異地揚揚眉。
羅將軍道:「幾天以來,他們只是守在東安門外,晚上回到客棧。除此之外,一直沒有異動。」
「好吧。你現在去刑部,讓薜大人把尋香安置在後邊的上房裡,派太醫好生給她調理,明天你派些人手,帶尋香去渾水縣找天王令,若是尋青等要求同行,答應他們。楊沛林在天牢裡,尋青等不敢胡來的。找天王令一事,恐怕尋青得是關鍵。至於賜婚的事,暫時擱下。」皇上道。
「是。」羅將軍恭敬應諾。
「李左相和薜尚書求見。」外面傳來一個太監的通報聲。
皇上和羅將軍對視一眼,兩人一怔,怎麼李左相和薜尚書都一起來了?
皇上抬抬手,高聲道:「宣。」
李左相和薜尚書一起進來,行罷禮,皇上關切地問,「尋香可有醒來?」
李左相道:「楊夫人一直昏迷不醒。」
皇上著急地問:「何以二位一起來了?難道出了急事?」
薜尚書道:「皇上。張太醫說楊夫人的身體情況很糟糕,才半天便暈倒兩次,在身體不支,壓力如此大的情況下,她的狀態很不好。有可能會一直昏迷不醒。所以高公公著急之下便先把她送回壽禧宮了。」
皇上臉上一寒,「你們敢擅自作主將她放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