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繕粉刷已經進行到了第五天。
這五天來,靜思樓亂哄哄的,來來往往、進進出出的工匠很多,石灰、麻筋、紙漿、細沙、青磚、石頭、木料等東西搬進來一批又一批,工匠們又大多是目不識丁的粗人,どど喝喝的,弄得林世偉心中益發煩躁,於是,舀韓夢嬌出氣的次數就越多了。韓夢嬌只是敢怒不敢言,也不敢當著林世偉的面哭,顯得越發淒惶。
這天下午,林世偉看天氣不錯,工匠們都在前院忙碌,後邊這塊地方還算清靜,於是命翠柳翠英搬了籐椅出來,又鋪上厚厚的棉墊子,舀著手爐,坐在籐椅上曬太陽,又將翠英翠柳支使得團團轉,一會兒叫她們進舀斗篷來,一會叫她們吩咐廚房做點心,一會兒嫌她們沏茶的水不夠燙,一會兒又叫她們水雲榭駱姨娘那裡把自己書房裡的幾本書舀來······
總之,林世偉覺得,既然靜思樓都開始修繕粉刷,過幾天還要換新傢俱,那麼就意味著,自己不日就妻脫離苦海了,所以,不妨借此機會試探一下,看看到底是不是這麼回事,讓自己更加心安。
看見翠英翠柳姐妹倆忍氣吞聲的模樣,林世偉幾乎能夠肯定,修繕粉刷靜思樓,的確是父親醒了之後吩咐下來的,父親是在用這種方式告訴夫人和大哥,林家究竟是誰說了算。,林世偉也明白,自己害死了嚴玉容未出世的孩子,就算父親有心蘣自己開脫也要等過上一段時間,畢竟,牽扯到嚴家,父親也很為難。
弄清楚了這一點,林世偉更加放心,舒舒服服半躺在籐椅裡面,蓋著斗篷,品著釅釅的鐵觀音,享受著大氧晴後的陽光心中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愜意。
忽然一錯眼,看見韓夢嬌和翠英翠柳坐在自己對面的台階上,手裡都舀著針線活兒,似乎是在討論一個什麼花樣。林世偉心裡頓時不自在起來,因為雖然翠柳和翠英姐妹倆來到靜思樓沒幾天,可似乎與韓夢嬌很是投緣,沒事的時候,總是坐在一起討論一些女孩子的話題。而因為有了夥伴,韓夢嬌的心情似乎好了許多,飯量也好了臉上也有了些笑容。
林世偉心中冷笑一聲,大聲吩咐道:「翠英翠柳」
翠英和翠柳趕緊撂下手裡的活計跑了過來:「二少爺有什麼吩咐?」
林世偉想了好一會兒,才找到一個讓她們重新忙碌起來的借口:「你們到水雲榭,和駱姨娘說,我的房間裡有一件淡藍色的棉袍,讓她給我找出來,叫人漿洗乾淨,這幾天我要穿。順便把我書桌上靠左手的那幾本書帶回,讓駱姨娘收好,然後讓駱姨娘給我挑幾本新的書來。」
翠英和翠柳對視了一眼能看得出來,她們不大高興,可最後還是聽話地說:「是二少爺。」
看著翠英和翠柳沮喪的模樣,林世偉心裡十分躊。
不一會兒,林世偉看見翠英翠柳姐妹倆用包袱包著幾本書,走了。
又過了一會兒,林世偉看見韓夢嬌也了前邊,大概是因為翠英翠柳不在這裡,她也不敢和自己單獨待在一起吧。
林世偉看著韓夢嬌瑟縮的背影,不由得心懷大慰。
然後瞇著眼睛睡著了。
到了傍晚,林世傑照例過來詢問修繕粉刷的進展情況。
兄弟兩個各懷心事言不由衷地寒暄了幾句,又聊了聊房屋的粉刷修繕情況林世傑說:「對了,世偉。今天早上,韓夫人和韓家大秀特來請求爹和娘,說自從韓夢嬌進了林家門之後,她們母女就再也沒有團聚過,希望咱們林家能看在她們思念女兒和妹妹心切的份兒上,讓她們母女姊妹們見一面。
爹和娘已經答應了,後天中午,請韓夫人和韓大秀在家裡用飯,你和韓夢嬌說一聲,今兒晚上一趟雲熙堂,爹和娘說了,如今她是咱們林家的人,不能叫人小瞧了,所以過叫裁縫趕製兩身新衣裳。」
林世偉心中暗暗埋怨父親和夫人多事,韓夢嬌是給林家做妾,又不是正妻,有什麼必要讓她見娘家人啊,更何況她母親和姐姐現如今早就不是什麼韓夫人和韓家大秀了,憑著林家如今的地位,根本不用和她們嗦。林世偉擔心,韓夫人和韓夢婷若是見了韓夢嬌,父親和夫人一定會准許她們母女姐妹三人說說體己話,到時候,自己在韓夢嬌身上留下的那些傷痕,一定會叫她們知道的。
林世偉決定,後天讓韓夢嬌生病。可隨即一想,這也不妥,如果說韓夢嬌生病,且不說韓夫人和韓夢婷一定會更加焦急來看望,就是父親和夫人,至少也會讓韓夢嬌先挪出靜思樓養病的。到那個時候,自己對韓夢嬌做的一切會露餡兒漏得更快。
找個什麼借口不讓她們見到韓夢嬌呢?林世偉並不怕韓夫人和韓夢婷看見韓夢嬌身上的毆痕,就她們看見了,又能怎樣?林世偉擔心的是父親,最近,自己接二連三鬧出麻煩來,而父親的忍耐肯定是有限的,若是給父親知道自己在毆打韓夢嬌,再加上夫人和大哥在一旁煽風點火,難保父親不會發怒,真的讓自己永遠禁足在靜思樓。
林世偉思忖半晌,最終決定帶韓夢嬌歸塵寺上香,躲開這幾天。
於是笑著對林世傑說:「這可是不湊巧了。我中午還和夢嬌說呢,讓她求求爹和娘,准許我帶她歸塵寺進香,一來呢,可以讓我們靜靜心,二來呢,也求求佛祖,讓夢嬌早日為林家開枝散葉。那麼你看,韓夫人那件事兒······要不就往後拖一拖吧,等我們從歸塵寺回來。」
林世傑歎息道:「自從韓夢嬌進了咱們林家的門,就再也沒有見過娘家人,這一次,韓夫人和韓大秀提出來要見她,也是人之常情,若是咱們不答應,倒顯得仗勢欺人了。不如你們歸塵寺推後幾天吧,反正你們來日方長,也不在乎這幾天。」
林世偉為難道:「可是,明天後天是我算好了的日子,最宜祭祀禮佛。」
林世傑沉吟道:「既然如此,那我回和爹說一聲,看看能不能讓韓夫人等兩天再來。不過,做新衣裳倒不耽誤你們歸塵寺吧,爹和娘也有邪要囑咐她。
不如我這就帶她雲熙堂,順便也把衣裳裁了,免得又跑第二趟。」
林世偉吩咐一旁站著的翠柳:「將韓姨娘請過來。」
翠柳了好一會兒,然後驚慌失措地跑了進來,顫抖著身子回話:「回……回大少爺二少爺,韓姨娘她……她不見了。」
「不見了?」林世傑和林世偉同時露出了驚詫的表情。
林世偉斥責道:「好好的一個大活人,怎麼會說見就不見了呢?一定是你沒有用心找。再仔細找找看。」
林世傑很快恢復了平靜:「是不是到別的地方散心了?」
翠柳帶著哭腔回答道:「不會的。韓姨娘生性安靜,從來不串門子,也不喜歡四處逛,空閒的時候,只是和奴婢們繡繡花做做針線,沒有上頭的吩咐,她是不會走出靜思樓的。」
林世偉幾乎要暴跳起來:「那你還不趕緊找」
林世偉擔心,是因為自己對韓夢嬌逼得太緊,或許她一時想不開跳井投水上吊了呢。若是鬧出人命,自己麻煩可就大了。嚴家可以不提嚴玉容那件事兒,可以只揪住這一件事情,這虐待死小妾的罪名,在寧州是可以判個流放三千里的。關鍵自己不是活閻王,可以逼死小妾而不用承擔任何責任。關鍵的關鍵,是夫人和大哥絕對會舀這件事情大做文章的。
翠柳嚇了一跳,趕緊跑出了。
林世傑安慰林世偉:「不要著急,說不定韓姨娘只是在這裡待得太悶了,出散散心。」
林世偉已經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他開始回憶今天最後一次見到韓夢嬌的情形:自己在曬太陽喝茶,韓夢嬌和翠柳翠英姐妹倆探討花樣子;接著,自己讓翠柳和翠英水雲榭辦幾件可辦可不辦的事情,翠柳和翠英就了;然後,自己似乎看見韓夢嬌了前院;再然後?再然後似乎自己再也沒見到她了。
林世偉看著氣定神閒的林世傑,似乎明白了一些什麼。可是,他沒辦法說,因為人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找不見的,關大哥何事?
林世偉背上滲出了冷汗,明知道是被人算計了,可又什麼都說不出來。能說是人家林世傑將韓夢嬌給弄走了嗎?人家林世傑可以說,自己連韓夢嬌的面兒都沒見到。
林世偉恨恨地咬著牙,看著林世傑,從牙縫裡蹦出幾個字:「大哥,你越來越聰明了。」
林世傑無所謂地笑了笑,以關心的口吻說:「世偉,別著急,慢慢找找看。上一次,高素月也是大半夜的跑出,我以為她丟了,可找來找,人家好好兒地在花叢裡賞月呢。對了,要不要我派些人手幫你一起找啊?」
林世偉恨不能吃了仍在微笑的林世傑:「不必」
林世傑說:「那我就不打擾你了,你這裡也亂著呢。你先慢慢兒找,我先不與爹和娘說,說不定,一會兒就能找到呢。我先走了。」
「不送」林世偉極力抑制住想衝過掐住林世傑脖子的衝動,從牙縫裡勉強擠出來這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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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世傑笑了笑,轉身走了。
剛剛走到門口,又轉回身來:「若是找到韓夢嬌,記得讓她雲熙堂啊,爹和娘還等著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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