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世傑走了,林世偉一個人站在屋子裡,聽著外面工匠們jt叮噹當」幹活兒的聲音,其中還夾雜著兩三個工匠唱民歌小調的聲音,越發來氣,大聲吩咐道:「來人」
翠英神色慌張地跑了進來:「二少爺,韓姨娘還沒有找到。」
「叫他們先停工,別吵了」林世偉對著翠英大聲吼叫。
翠英不解地說:「二少爺,大少爺吩咐下來,為了讓靜思樓早日修繕粉刷一新,工匠們不許消極怠工,每天要做到亥時一刻才能收工呢。」
「那他們幹活兒也就罷了,為什麼要唱那些難聽的調子?存心不叫本少爺清淨你告訴他們,今天早點兒收工,而且以後,在靜思樓幹活兒的時候不許唱歌」
翠英嚇了一大跳,忙不迭地點頭:「是,二少爺。奴婢這就給他們說。」說完,就飛快地跑出了。
林世偉孤零零地站在屋子裡中央,特別想說點兒什麼做點兒什麼,可是忽然發現,沒有誰來傾聽,沒有誰來陪伴,壓抑了半晌,終於將書桌上的筆墨紙硯書籍紙張一股腦兒掃在了地上,發出一陣「稀里嘩啦」的聲音之後,恢復了安靜。
與此同時,屋子外面也忽然安靜了下來,叮叮噹噹的聲音沒有了,工匠們的歌聲也沒有了,一切復歸平靜,而又似乎預示著更大的不平靜。
林老爺靜靜地躺在東跨院自己的房間裡,問守候在自己身邊——現在在林老爺看來·是監視他的——方正天:「正天,外面怎麼這麼吵鬮?出什麼事了?」
方正天說:「老爺,是韓姨娘不見了,夫人和大少爺聽了這個消息急得不得了,正派人尋找呢。」
林老爺吃驚地瞪大了眼睛,掙扎著想要坐起來,方正天急忙上前扶著他,將他的頭和脊背靠在了豎起來的枕頭上。
林老爺一邊咳嗽一邊問:「韓夢嬌怎麼會不見了呢?」
方正天說:「這個我也不甚清楚,只是聽見韓姨娘從傍晚到現在就不見人影·大家正忙著找呢。」
林老爺說:「我問問世偉,他是怎麼回事?是不想讓林家消停嗎?」一面說一面彎腰找鞋子。
方正天急忙阻攔:「老爺,也許韓姨娘只是哪裡散心了,不會有事的。您忘了,上一次高素月也是半夜失蹤,最後不是也找到了嗎?」
林老爺想起了高素月的失蹤事件,覺得稍稍安心:「也許是吧……唉,正天啊,我是不是老了?」
方正天一邊將他扶回床上,一邊說:「老爺還很年輕呢·只是操勞過度,所以現在趁著大少爺挑起了重擔,您應該好好休息一下,養好身體才最要緊。」
林老爺能看得出來,方正天希望自己養好身體是出於真心,畢竟,他跟著自己走南闖北多年,從未對自己有過二心。這一次,也不能算他背叛了自己,只是本著大局出發·為了維護整個林家的利益。
林老爺自己也清楚,自己對二兒子世偉,是太偏心了·對大兒子世傑,是過於嚴厲了,可是,清楚歸清楚,他並不想改變這一點,對三個兒子一碗水端平。
「世偉,夢嬌還是沒有找到嗎?」林夫人來到靜思樓,焦急地問林世偉。
林世偉心中冷笑不已·因為他就知道·韓夢嬌是她和大哥林世傑使了掉包計給弄走的,可是·自己毫無證據,而且夫人和大哥根本沒有出現在靜思樓·人是從自己眼皮子底下走掉的,自己就算想質問,也是理不直氣不壯。
只好說:「還沒有。」
林夫人的神色陡然嚴厲起來:「那要你這個夫君是做什麼用的?自己的小妾都看不住?這萬一韓夢嬌有個三長兩短,咱們怎麼給人家的娘家人交代?而且,嚴家想要狠狠治你,正愁找不到借口呢,你倒好,自己授人以柄。這一次,若是嚴家再想追究,沒人保得了你」
林世偉心中憤恨不已,卻只能耷拉著腦袋聽著。
林夫人又說:「你好好想一想,今天夢嬌都說了些什麼做了些什麼,是否和你提到想什麼地方,或者和你說過一些平常沒說過的話?」
林世偉心裡說,戲演得可真好啊。可嘴上還是恭敬地回答:「沒有。」
「那你最後一次見到她,是什麼時候?那個時候她在做什麼?」林夫人追問道,並且緊緊盯著他的眼睛。
林世偉渀佛第一次發現,林夫人的目光如此銳利,如閃電一般,直刺入人心裡。他不自在地躲開了這如劍如炬的目光,聲音低了一些:「是中午,當時她和翠柳翠英兩個說針線上的事情。」
「那麼然後呢?」林夫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使他產生了一種無可遁形的感覺。
「然後我叫翠柳翠英水雲榭給我辦點兒事情,然後我沒注意夢嬌,以為她一直在房裡,就沒理會。誰知道傍晚大哥來說爹和您要見她,要帶她雲熙堂,這才發現人不見了的。
「這麼說,從頭到尾,夢嬌不見了,沒有你的責任了?」儘管林世偉已經稍稍露出了認輸的澗態,可林夫人還是步步緊逼。
林世偉無奈道:「是兒子疏忽了。」
林夫人冷笑道:「你這裡一個大活人不見了,而且還是你自己要求抬進門來的小妾,難道你想舀『疏忽,二字來搪塞?」
林世偉徹底領教了這位嫡母的厲害,低頭道:「兒子知錯了。」
「你知道錯了?」林夫人冷冷地看著他「可是已經遲了已經折騰了大半夜,夢嬌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我看你怎麼和人家娘家交代?」
林世偉耷拉著腦袋:「請夫人做主。」
「現在知道求我了?」林夫人有些恨鐵不成鋼地看著他,「可是,這件事情,我不想插手,免得你父親以為我在挾私報復,故意針對你,落井下石。世偉啊你就自求多福吧,能盡快找到夢嬌,不要被人再次抓住把柄。」
說完,林夫人帶著丫鬟婆子們走了,留下目光愣怔的林世偉,出神地看著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來啦來啦」聽見急促的拍門聲,葉紫靈趕緊從屋裡奔出來開門。
林世傑在門外說:「快點兒,別叫人看見了。」
葉紫靈以最快速度打開了三重保險——即一道小臂粗細的木門閂、一道拇指粗細的鐵槓子門閂、一道拇指粗細的鐵鏈子門閂——然後輕聲問林世傑:「這位就是韓夢嬌嗎?」
林世傑迅速帶著穿著林府丫鬟服裝的韓夢嬌進得門來,又關上了門上好了三道保險,長吁一口氣:「正是韓夢嬌。我終於將她平安帶出了林家。」
葉紫靈說:「咱們到屋裡說話吧。」
三人來到葉紫靈的房間坐定,葉紫靈給瑟瑟發抖的韓夢嬌倒了一杯熱茶:「韓秀,我是葉紫靈,恭喜你終於逃出了林世偉那個大火坑。」
韓夢嬌驚魂甫定,接過茶杯,將雙手焐在上面,一雙好看的眼睛打量了一下葉紫靈,然後又低下頭。
葉紫靈說:「你不用害怕,你在我這裡是很安全的——大少爺和你說了沒有?」
林世傑說:「時間緊迫,我沒顧上和她細說,只說帶她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又對低頭不語的韓夢嬌說「韓秀,從現在起,你就住在紫靈這裡。但是這段時間還是不要出門,以免被人發現。」
韓夢嬌捧著茶杯,仰頭問葉紫靈:「葉姑娘為什麼要收留我?」
葉紫靈被這個問題問住了。是啊,自己與韓夢嬌非親非故,為什麼要管這個閒事?韓夢嬌的死活,與自己何干?想來想葉紫靈不得不承認自己仍舊是為了林世傑。如果韓夢嬌被林世偉虐待致死,或者自己不堪受辱而自盡韓夫人和韓夢婷一定會和林家拚個魚死網破,反正她們母女倆也是一無所有了沒有後顧之憂,不怕失什麼。到時候,林世偉固然其罪難逃,可林夫人作為當家夫人、林世傑作為林家臨時的家主,豈能不受牽連?而且葉紫靈也是真的同情韓夢嬌,這樣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孩子,竟然落到了林世偉的魔爪中,備受蹂躪,這簡直是太沒有天理了。
於是,葉紫靈說:「不為什麼,也許是我們兩個有緣吧。」
林世傑說:「好了,人我已經平安送到,紫靈,你就看著安排吧,萬事小心,有什麼事情,到櫃上找我,最近我在櫃上的時間比較多。」
葉紫靈問:「為什麼?難道作坊那邊你不管了嗎?」
林世傑笑道:「不是我不管了,而是張先生很靠得住。好了,天已經很晚了,我得趕緊回,以免被人發現。這件事情,一定不能叫旁人知道,千萬要小心。夢嬌,你聽紫靈安排就是,等這陣子風聲過,我和紫靈會安排你和韓夫人與韓大秀見面的。」
林世傑匆匆離開了。
韓夢嬌怯怯地看著葉紫靈,說:「葉姑娘,真是抱歉,給你添麻煩了。」
葉紫靈笑道:「沒關係啊,反正我一個人住在這裡,你來了,正好給我做個伴兒,我也就不寂寞了。」
韓夢嬌驚訝道:「葉姑娘一個人
住在這裡,不害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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