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世傑沒有心思吃晚飯,只是就著熱茶用了幾塊點心,然後隨便翻了兩頁書,就打算睡了。
可是同海又進來了:「大少爺,大少奶奶來了,在門口候著呢。要不要讓大少奶奶進來啊?」
林世傑有些哭笑不得,這個嚴玉容,也真是,太實心眼兒了,自己那不過是推辭的話,她就當了真。也許,是因為內心裡對自己愧疚吧。
只得從床上坐起來,穿上鞋子來到外間,說:「那就讓她進來吧。」
林世傑覺得,嚴玉容也夠可憐的,只是,這可憐,一大部分是她自己造成的,任性、驕橫、目中無人、自作聰明……這些加起來,足夠讓她萬劫不復了。若不是自己還想要藉著嚴家的勢力鞏固在林家的地位,這個女人,也許早就被自己掃地出門了。
嚴玉容由萍兒攙扶著,進來了,低眉順眼,都不敢抬眼看林世傑,只是站在門口,行了個禮:「大少爺。」
林世傑面無表情地「唔」了一聲,說:「怎麼這麼晚過來了?有什麼事嗎?」
嚴玉容不敢計較林世傑這明顯的冷淡和倨傲,只是說:「我有些話,想和大少爺說。」
林世傑不耐煩地說:「有什麼話,明天後天再說也是一樣的,今天我累了,這時候想休息。」
嚴玉容抬起頭來,眼眶裡含滿了淚水:「我只說一句話。」
「哦?」林世傑漫不經心地隨手從桌子上拿起一本書翻開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想看,「那就說吧。我洗耳恭聽。」
嚴玉容的臉色更蒼白了,咬了咬嘴唇,對萍兒說:「你先下去吧。」
萍兒不放心地放開她,走了。
嚴玉容看著對自己愛答不理的夫君。一咬牙,緩緩跪了下來:「大少爺,我一直都想見您。和您說一句話,可是自從那天之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您。」
「那你現在不是見到我了嗎?那就說吧。」林世傑翻了一頁書,看都沒看她一眼。
「大少爺,我只想對你說,我對不起你,而且。謝謝你那天沒有讓珍兒說出實情。」
林世傑放下了書:「你這麼晚過來,就是為了和我說這句廢話?」
嚴玉容默默地流著淚,卻不好意思哭出聲來:「我不敢祈求大少爺的原諒,只是……只是想……」
「你還想怎麼樣啊?」林世傑將書摔在桌子上,「嚴玉容。我告訴你,你可不要得寸進尺。你對我做過的事情,那天當著爹和娘的面、當著令尊大人令堂大人的面、當著世偉的面、當著那麼多下人的面,我已經替你遮掩過去了。你還有什麼不知足的?難道你真的想讓我把珍兒再拉出來說真話嗎?」
嚴玉容嚇得不敢再流淚,而是小心翼翼看著他的臉色,說:「我只是想說,真的是我對不起你,還有就是謝謝你,那天顧全了我的臉面。也顧全了嚴家的臉面。」
「你這個時候知道『臉面』二字了。」林世傑冷笑道,十分鄙夷地看著再無半點千金大小姐架子的嚴玉容,「當初你往那壇百合蜜酒裡面摻進去春藥的時候,怎麼不知道你還有臉面呢?」
嚴玉容張了張嘴,還要說什麼,林世傑卻極其不耐煩地揮手打斷了她:「行啦!我沒工夫聽你說廢話。你既然知道今天你這張臉面和嚴家的臉面是怎麼來的,那就做好自己應該做的事情就行了。沒事的話,不要跑來跑去的,以免失了婦道。」
嚴玉容的眼眶中又湧滿了淚水:「是,妾身謹遵大少爺教誨。如果大少爺沒有其他吩咐,那妾身就先走了。」
林世傑說:「等等。」
嚴玉容停下了腳步,疑惑地看著他。
林世傑盯著她,一字一頓地說:「高素月去了洗衣房之後,一直重病不愈,雖然她曾經做錯過事情,可畢竟也曾與你姐妹相稱,你若是有空,就去照顧照顧她,讓她盡快好起來,我就算你將功折罪吧。」
嚴玉容一聽林世傑提到高素月,頓時手腳冰涼,拿不定主意,是不是林世傑知道了什麼。
可是不應該啊。嚴玉容使勁兒回憶著那天自己和於大娘、萍兒商量著給高素月下藥的情景,當時,屋子裡只有自己和於大娘萍兒三人,珍兒根本不在,應該不會是珍兒偷聽到了告訴林世傑的吧?
嚴玉容覺得自己冷汗都下來了,只能硬著頭皮說:「我會盡力的,請大少爺放心。」
林世傑笑了笑:「我知道,你的心腸最好,又極是大度,一定不會計較高素月曾經是我的妾室而拒絕照顧她,或者,背地裡想個什麼法子害她。將她交給你去照料,我自然放心。」
嚴玉容驚得差點兒站立不穩坐在地上。
林世傑這是怎麼了?說的話,一句比一句讓自己膽戰心驚。
難道真的是珍兒嗎?嚴玉容努力回想,但是,一片茫然,除了懷疑那天珍兒偷聽外,實在是什麼也想不起來了。
正在流冷汗,又聽見林世傑說:「沒有別的事了,你先回去吧,我也要睡了。」
語氣之冰冷,令嚴玉容更加寒徹肌骨。
嚴玉容含羞忍辱,悄悄擦了擦眼淚,低聲說:「是。」
嚴玉容走了,林世傑心情複雜地歎了口氣,高聲叫道:「同海!」
同海趕緊跑進來:「大少爺,請吩咐。」
林世傑說:「後天我要去木石灣,你明天吩咐下去,給我準備一輛馬車,還有乾糧和水。」
同海答應了一聲,卻站著不走。
林世傑正要回到裡間去睡覺,忽然看見他不動,奇怪道:「同海。你也可以去睡覺了,不必一直守著。」
同海思忖半晌,終於說:「大少爺,小的不明白一件事。」
林世傑說:「你不明白什麼?」
「小的不明白。高素月已經是罪大惡極,被罰去了洗衣房是她咎由自取,得了重病也是老天有眼。可大少爺為什麼還要這樣顧惜她?顧惜她也就罷了,可為什麼非要叫大少奶奶去照顧她呢?大少奶奶才小產,自己身子都不利落呢。」
林世傑溫和地笑了笑:「同海,你只聽我的吩咐做事就行了,其餘的,不要問這麼多。」
同海說:「小的明白,大少爺做事。一定有自己的道理。」
「去睡覺吧。」林世傑疲憊地揮了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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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少奶奶,您就別傷心了……」於大娘和萍兒不知如何勸解,只得反覆重複著這句顯然是沒用的話。
從林世傑的書房出來,嚴玉容就一言不發,臉色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蒼白。而且目光空洞,令萍兒擔心不已。一路上,萍兒也試探著問過她,大少爺究竟和她說了些什麼,讓她變得更加失魂落魄。但是無論她怎麼問,嚴玉容就是不說話,一直到了掬雪樓自己的房間裡,才一頭撲倒在床上,慟哭不止。
於大娘急得直轉圈子:「萍兒。剛才是你陪著大少奶奶去了大少爺那裡,那麼大少爺究竟對大少奶奶做了什麼說了什麼呀?這幾天,雖說大少奶奶精神不濟,可一直都強撐著一口氣,希望這些事情趕緊過去。可是這出去一趟,怎麼就變成了這般模樣?」
萍兒也急得直跺腳:「我也不知道呀!大少奶奶和大少爺說話的時候。叫奴婢在外面候著,所以奴婢也不清楚大少爺究竟對大少奶奶說了些什麼。」
於大娘沒有辦法,只得輕輕拍著嚴玉容的背,柔聲安撫:「大少奶奶,不要再哭了。你這樣哭,大少爺看不見也聽不見,你白白傷心,有什麼用呢?」
嚴玉容終於慢慢止住了哭聲,可仍舊在小聲抽噎著:「奶媽,我該怎麼辦呢?我真的沒臉再活下去了啊……」
於大娘嚇了一跳:「大少奶奶怎麼說這樣的話?那天的事情不是已經過去了嗎?我也一直都在勸你,大少爺雖然知道你做了不光彩的事情,可他還得用你呢。他若想永遠壓制住二少爺,想控制整個林家和慶盛昌,那非得靠著咱們嚴家不可。那天,若不是咱們家的老爺在,那二少爺不定會鬧出什麼來呢。你實在是不用擔心,大少爺,不會對你怎樣的。」
嚴玉容悲哀地說:「可是……大少爺讓我照料高素月……只怕咱們給高素月下藥一事,他已經知道了。」
於大娘嚇得臉都白了:「這怎麼可能啊?這件事情,除了大少奶奶您和我,還有萍兒,再沒有人知道啊!給高素月的藥,也是我和萍兒去廚房,趁人不備自己放在她的飲食裡面的,若說我們不小心被人抓住,可人家一定會抓個當場的,不可能去偷偷告密。」
嚴玉容說:「我懷疑,還是珍兒。這丫頭現在已經被大少爺帶到了竹影軒去服侍金玲瓏,他若是想從珍兒嘴裡再套出些什麼話來,那就太容易了。何況,珍兒的弟弟是被大少爺救回來的,她一定對大少爺感恩戴德,無所不從。」
萍兒疑惑道:「可是那天,奴婢記得清清楚楚,這屋裡只有咱們三個,奴婢怕人偷聽,還特意去門外看了看,沒有人的。」
嚴玉容空落落地歎了口氣:「罷了,如今追究這些畢竟於事無補,現下,我也只能忍氣吞聲聽大少爺吩咐,去照顧好高素月。萍兒,明兒一早,你就請姜大夫去綰翠閣,給高素月好好診治。」
萍兒氣憤道:「好容易盼著她罰去了洗衣房,可又眼看著她回到了綰翠閣。若是這樣下去,真不知道有一天她會不會真的翻過身來。」
於大娘說:「別說這些沒用的了。我的意思呢,既然大少爺已經懷疑咱們掬雪樓,又特意讓大少奶奶照顧高素月,那麼我們不妨這樣,乾脆將她表面上治好,這樣,大少也就沒有理由再讓她繼續留在綰翠閣了。」
嚴玉容和萍兒同時點頭:「也只能如此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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