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小廝很快拿了一根繩子拴在房樑上,並打了個死結。
林世傑走上前去,用力拽了拽繩子,滿意地點點頭:「嗯,不錯,挺結實。」又吩咐小廝們,「將東昇吊上去。」
幾名小廝立刻上前,七手八腳幫助東昇上吊,將他的脖子套在了繩子裡面,並且鬆開了手。
沒過多長時間,東昇的臉就由紅變紫,接著,眼球突暴,舌頭伸出老長,眼看著就要沒氣了。
東昇這才真正驚慌起來,因為看這架勢,大少爺今天是存了心要自己這條命,而不是嚇唬自己。因為將自己吊上繩子之後,就沒有人再說話,也沒有人問他,你到底說不說實話,而是每個人都靜靜地看著他,彷彿只是單純欣賞他是怎樣懸樑而死的。當然不是自盡,因為這並非他的本意。
東昇亂蹬著雙腳,用僅存的一點力氣,嘶啞著嗓子說:「我……我全說……」
立刻,一把飛刀「嗖」的一聲掠過來,割斷了繩子,快要斷氣的東昇一下子掉在地上。雖然被摔得不輕,可還是暗自慶幸,終於沒有死。
林世傑命人給他餵了水,才又問道:「將你知道的,全都說出來。」
東昇低頭道:「其實,很多事情,大少爺都已經知道了,包括大少奶奶這件事兒,恐怕大少爺也猜了個不離十。」
「果然是你主子幹的好事!」林世傑握緊了雙拳,咬牙道。
東昇不敢看他的眼睛,只管低了頭繼續說:「當初大少奶奶剛剛有了身孕。二少爺就開始想辦法了。他擔心,大少爺有了兒子,老爺的心就會偏向你們大房,他想要得到老店和整個慶盛昌。就更難了。其實,二少爺一直都想搶在您的前頭生下林家的長孫,所以才會那麼著急去韓府求親。只可惜一則韓家三小姐並沒有看上二少爺,二則韓家很快就犯了事兒敗落了,所以這事兒只能作罷。」
「那麼二少爺就沒有想過到別家去提親嗎?這寧州城裡,家裡有未出閣女兒的、與林家門當戶對的人家兒多的是呢。」林世傑覺得自己這個弟弟真的有些不可思議,為了得到整個家族的財產,竟然連這種法子都能想得出來。
東昇老老實實回答道:「二少爺不是沒有想過到別家去提親,可是。大少奶奶不是已經有了身孕嗎?雖然還不知道是男是女,可二少爺十分擔心,所以先下手為強,每天往大少奶奶茶飯和補藥中放一點點藥,雖然每天的量並不多。可是日積月累,加上大少奶奶本來也不健壯,到了一定的時候,那胎兒一定會保不住的。」
林世傑冷哼一聲:「果然好毒的計謀。可是,大少奶奶自從有了身孕,處處小心謹慎,一應飲食都由她的貼身丫鬟和奶娘親手料理,你們怎麼可能找到機會往她的茶飯裡面下藥呢?」
東昇稍稍抬起頭來:「大少爺,這事兒您稍微想一想也就明白了。肯定是掬雪樓出了內鬼,否則,二少爺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傷害到大少奶奶。」
「內鬼是誰?」
東昇猶疑了一會兒,才說:「是掬雪樓的丫鬟珍兒。」
「珍兒?」林世傑震驚道,「珍兒是玉容的陪嫁丫鬟啊。怎麼可能害她?」
東昇說:「珍兒是大少奶奶的陪嫁丫鬟,可她有個弟弟,一直在東記做小夥計。」
「是這麼回事啊。」林世傑沉吟道,「這麼說,二少爺用珍兒的弟弟來威脅了珍兒,讓珍兒給大少奶奶下藥?」
東昇點點頭:「大少爺,小人知道的,可全都告訴您了……」
林世傑笑道:「你放心,本少爺不會食言的,說了饒你一條命,就一定會做到。只是,你不必再回到二少爺身邊了,本少爺會替你找一個好去處,讓你再也沒有為虎作倀的機會。」
東昇嚇得快哭了:「大少爺,大少爺饒命啊。小人知道的,可全都說了呀……」東昇以為,林世傑果然要卸磨殺驢了。
林世傑哭笑不得:「誰說本少爺要殺你了?你以為,我和你那心狠手辣的主子一樣不講信用嗎?你放心,本少爺只是好心,將你養起來,直到你壽終正寢。在你壽終正寢之前,不會有人讓你提前去見閻王的。」
可是林世傑越是這樣保證,東昇心裡就越是不安,以至於同海帶著幾名小廝將他帶走的時候,他已經嚇得尿了褲子,並且雙腿抖得厲害,簡直沒辦法走路。同海等人實在沒辦法,只得連拉帶拖,將他給弄走了。
豐年看著嚎啕大哭而去的東昇,不覺笑道:「這狗東西,平日裡跟著二少爺作威作福慣了,沒想到,竟也有今日,嚇得都不成人樣了。可是大少爺,您真的打算饒了他那條狗命嗎?那個狗東西,臉厚心黑,誰知道以後有了翻身的機會,會不會反咬一口,成為咱們的心腹大患。而且,對他也用不著講什麼信義。」
林世傑說:「不用擔心,我已經和同海說好了,將他囚禁起來,誰也不會知道。」
豐年又問道:「那麼大少爺打算怎樣處置珍兒?」
林世傑沉思道:「為人所脅迫,並不是她的錯。要害我孩子的,是世偉,並不是她。且先嚇唬嚇唬她,把所有的情況問清楚,然後看她是否有了悔意,是否願意將來有一天,在老爺面前做個見證。」頓了頓,又落寞地說,「其實,之前我已經找到了很多證據,足以證明世偉居心叵測,可是又有什麼用呢?爹仍舊偏向世偉。世偉做了這麼多傷天害理的事情,爹卻只罰他禁足一年,這和沒有受罰,有什麼區別呢?」
豐年也覺得有些沮喪,可想了想,還是勸道:「畢竟父子連心,二少爺是老爺最喜歡的兒子,老爺不忍心罰得太重,有心再給他一個悔過機會。」
林世傑苦笑道:「所以,我真的不明白,我想辦法將東昇捉了來,又問出這麼多實情,究竟有什麼用?」
豐年說:「當然有用了。既然已經知道是誰做的,咱們以後就可以防著這個人了。」
林世傑微微歎了口氣:「算了,不想這些沒用的事了。對了豐年,金玲瓏如今怎樣了?」
豐年說:「聽阮大娘說,玲瓏姑娘總是半夜裡驚醒,大聲哭泣。大夫也說,她的胎氣很不穩定,還說她從受孕起就受了驚嚇,心情抑鬱難舒,恐怕那孩子生下來,也不會很好。」
林世傑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林家這麼造了什麼孽,這兩個孩子,都是這樣的不得善終。」
「大少爺難道不想讓玲瓏姑娘將孩子生下來?」豐年不解地問道。
自從將金玲瓏從東昇親戚家裡帶出來之後,按照林老爺的意思,這女孩子好歹懷著林家的骨肉,不能不當一回事,於是暫時安排在竹影軒,撥了兩個老媽子和一名丫鬟服侍。
林世傑當然知道,如果金玲瓏生下男孫,弟弟世偉就會徹底翻身,因為,這是林家的長孫。而父親也會看在長孫的面上,重新重用世偉。到那個時候,他這個嫡長子,就沒有任何機會了。
所以,林世傑一直在猶豫著,要不要讓金玲瓏的孩子出世。
他問過金玲瓏,對這個意外得來的孩子怎麼打算,可是金玲瓏好像有些癡呆,無論怎樣問她,她都答非所問。林世傑沒有辦法,總不能強行替她墮胎,不要說林老爺不願意,就是林世傑自己,也做不出這等傷天害理之事。所以,只能順其自然。如果她的孩子能夠生下來,並且健康長大,那麼再說以後的話。如果真如大夫所言,金玲瓏長期驚嚇且抑鬱,孩子有可能保不住,那麼也只能聽天由命。
林世傑不是沒有想過,索性來個釜底抽薪,將金玲瓏肚子裡的孩子打掉,可是,總是下不去這個狠手。每當他下定決心的時候,眼前就會浮現出金福已經僵硬的身體吊在房梁下面晃來晃去的樣子,讓他覺得自己簡直與世偉一般無二,只會欺負弱女子。
豐年看著沉思不語的林世傑,輕聲提醒道:「大少爺,東昇已經送走了,咱們,是不是也該回去了?大少奶奶才失去了孩子,一定傷心欲絕,您是不是該回去陪陪她呢?」
林世傑從沉思中驚醒過來:「哦……你說得對,是該回去了。」
騎上馬,急促地行駛在黑漆漆的夜色中,林世傑的心情,正如這沉重的夜色一樣,看不到一絲光明。
來到林府大門口,跳下馬,將韁繩交給早門外守候的小廝,林世傑深吸一口氣,走進了掬雪樓。
嚴玉容倒是沒有像前兩天一樣哭鬧不休,此時正安靜地躺在床上,目光呆呆的,不知道在看什麼,在想什麼。
林世偉一陣心酸,走上前去:「玉容,今天感覺好些了沒有?」
嚴玉容有氣無力地說:「好不好的,也就這麼回事了。反正,我已經永遠失去了我的孩子。」
林世傑已經想不出來可以安慰她的話了,因為這幾天,他已經動用了所有的腦細胞,搜腸刮肚想出了很多安慰嚴玉容的話,現在已經全都用光了,實在是想不出來新鮮詞兒了。(歡迎您來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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