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王宮,漸入深秋的寒意在雨中瀝瀝灌入。這聲音像是在哭泣,又像是在憐憫。
「太后娘娘,來,先把藥喝了吧。」崔嬤嬤細心的扶起太后靠在繡工精巧的百福靠枕上。
太后的年邁,身體每況愈下,加上前些天天氣陡然轉冷染了風寒,無疑是雪上加霜。
「婉蓉,可有淳軒的消息?」婉蓉是崔嬤嬤的閨名。
喝下湯藥,太后最先開口的問道的是連日來最記掛的事情。此時距離郭淳軒消失已過去了一月有餘。
「太后娘娘,頤親王長大了,到哪都能好吃好睡的。倒是您吶,養好了身子,還要看著頤親王成婚生子啊。」崔嬤嬤看著萎靡不振的太后有些堪憂。
「讓小春子去趟頤親王府,看看晏大人可有消息了。」太后依舊操心道。
「奴婢早就讓小春子去了,太后娘娘您先歇著,有什麼消息奴婢立刻就告訴您。」著,扶著太后重新躺回臥榻。
太日日呈藥,飲藥如水。向來孝順的王上此刻也是一籌莫展。
「王上,母后定能康復的。您要保重龍體啊」王后盈盈而入,宮娥端著食案恭敬的跟隨在後。
「寡人吃不下,撤了吧。」王上撇了一眼,隨即甩袖走向對面的書案。
「王上,您多少也吃點啊,這是。」
沒等王后把話完,王上伏案提筆狀,並甩手示意她出去。王后雖有不甘,但在這個關鍵時候她絕對不能惹到這位君王。為了兒子,為了王位,她必須忍。想到此,王后只能恭順的退出了乾坤殿。
這幾日,太后與郭淳軒相繼臥病不起,郭淳耀又尚未回朝,而王后和左相藉著靈淵城之事咄咄相逼。聯想身邊一個得力的幫手都沒有,王上執起的筆再次無力的被放回了筆架上,長歎一聲,走至中堂。
如今三個王子中,郭淳耀和郭瀚霖各成一派,實力旗鼓相當。但是,無論他們兩人之中任何一個人繼位,都不是最佳的選擇。龍虎相爭,不死也傷。淳耀生性高傲,作為太子他絕不會允許自己的弟弟最後坐上王位;而瀚霖亦是猜疑多嫉,有王后和左相的大力支持,更是有底氣和野心於淳耀叫板。至於淳軒,雖然平時有太后的寵愛,實則卻沒有半分兵力和人脈。難能可貴的是,淳軒從小便謙遜和寬厚。對於太子與三哥的各種要求和刁難都是默默接受。這叫身為人父的郭裕有些難辭其咎。
懿貴妃死的早,郭淳軒沒有太子之位保身,亦是如浮萍的生活在這步步殺機的宮闈中。讓淳軒從型淳耀生活在一起,也是為了培養二人之間的信任和感情。但是,一山終究容不得二虎。就像當年先王與同胞的哥哥一樣,到最後依然兵戎相見。
淳軒啊,淳軒。從前父王沒有能力保護母后和懿兒一門。如今,你讓父王如何保護你?
思此,王上不由的會想到了往事:
三十年前,太后娘娘還不是母儀天下的王后,但因才學通達,溫婉恭賢而被先王寵愛。愛屋及烏,太后娘家之人也著實被先王器重,在王親貴胄中也成了顯赫的一族。
然而,鋒芒畢露遭人妒,當時作為太子的郭裕年輕氣盛,為了要娶淳軒的母妃與府中太子妃鬧的不可開交。更惹怒了太子妃的老父親。沒想到,不過幾日,懿貴妃全家被判通敵賣國,證據確鑿。郭裕有心相助卻險些讓先王奪取東宮太子之位。
最終,懿貴妃一家男子悉數斬首示眾,女子流放邊關,太后因此也居於冷宮多年。郭裕在多方施壓下,為了保全自己與母妃,不得不向太子妃低頭,並承諾放棄懿貴妃。直到後來,李老將軍在若干年後救得懿貴妃,郭裕又成為了真正的王上才抱得美人歸。
郭裕與李清臣為太后娘家昭雪平反,但亡人已矣。所以,多年來,郭裕雖不給郭淳軒任何官職,但仍然照顧有加。
如今,身為一國之主,亦是為人父的郭裕卻無法權衡。一朝身在帝王家,雖尊榮萬丈,卻同時有著鮮為人知的無可奈何。
「哎喲喂,晏大人咱們家王爺究竟是去哪了」冰清看著晏修出現在王府前院,立即上前詢問。
只見晏修歎了口氣,一言難盡。
「晏大人,這事兒保準跟李夫人有關,為什麼您不去問問李夫人呢?」冰清自然是知道那日王爺與董小宛見面的事兒。
「太后已經找過李夫人了。可是,李夫人也不知啊。」連日的找尋,還要欺上瞞下讓晏修有些筋疲力盡。
「晏大人,那就找李小姐幫忙啊。奴婢敢確定,李小姐肯定能找到王爺。」
「你是,李出塵?」
晏修側身反問道,冰清連連點頭。
是啊,若不是心中在乎那位小姐,郭淳軒也不會特地讓自己派人去暗中保護。
千山暮雪,歸途有期。李正好駕著馬車,帶著李出塵回鳴嘯城,百靈與黃鸝隱藏的極好,依然緊緊跟隨保護著。傍晚時分,夕陽橙紅,熟悉的城門讓李出塵心情大好,終於回來了。
「白芍」李出塵捲簾望向窗外便看見了走在前面馬車旁的白芍與其他三人。
「小姐」聞聲,三人回頭便是異口同聲的驚呼。
白芍奔赴到了李出塵的馬車前,激動的連給自家六公子行禮的規矩都忘了。
「小姐,終於看見你了。」話時,白芍早已流淚滿面。
「傻瓜,我不是回來了嘛,還哭。」李出塵雖然責備,但是她的想念亦是不亞於白芍。
主僕情深意重,從前頭折回來的郭淳耀看到此不由輕歎。
李出塵回來了,更是另一場殘酷政治鬥爭的開始。
如果可以,將她保護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也好。
郭淳耀略有深意的凝望著李出塵,一切被李正好看在眼裡。
李正好的直覺裡不喜歡這個太子,總覺得他對出塵會有所圖謀,更會傷害出塵。所以,他打斷了主僕的聚首,讓她們上了馬車急急忙忙的趕回將軍府。
郭淳耀面不改色,看著踏蹄而去的馬車心中已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