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剛剛小產,痛得要死,可母親卻一心在那裡哄著齊哥兒-真是有趣啊。
靳宜寶的目光越來越冷,可這種冷卻讓她覺得身上的痛不再那麼難以忍受。
「宜寶你醒了?」楊氏察覺到對面的目光,轉過頭來正好看到靳宜寶已經睜開了眼睛,只是那眼神卻顯得格外冰冷。怎麼會,是花眼了吧?她難以置信的眨眨眼,這次從靳宜寶的臉上卻什麼也沒看出來,果然是看走眼了。
「母親,我好痛······」靳宜寶啞著聲音說道,「孩子······孩子是不是……」
楊氏連忙讓齊哥兒乖乖坐好,自己則是快步到床邊,握著靳宜寶的手道:「放心,你還年輕,等養好了身子,孩子還會有的。」
眼淚緩緩從靳宜寶眼中滑出,雖然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為什麼流淚,可她的確是想要流淚,即使她明知這個孩子不是自己想要的。
看著靳宜寶流淚,楊氏也心酸起來,同時也更怨恨起靳芳雲,她當寶貝一樣捧在掌心裡的女兒在柳家吃的苦頭太多了,懷著孩子都比在家時還要瘦弱,讓她怎麼能不懷疑是靳芳雲虧待了女兒,更別說大夫在的時候,靳芳雲一口一個要保住孩子,絲毫沒有將大夫所說的將來生產之時可能會有危險的話放在眼中。
「母親,我難過。」雖然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難過些什麼。
「好孩子······做女人就是這麼難啊……」楊氏用帕子為靳宜寶拭去了眼淚,自己的眼淚卻忍不住滾落下來,「一輩子只有未出嫁的那十幾年是為自己活的,嫁了人,你就要顧著夫君,顧著夫君的妾侍,顧著婆家,還要顧著娘家,顧著自己的孩子還要顧著別人的孩子,誰都要顧著,就是不能顧著你自己……都是這麼熬過來的,你好好養身子有誰敢惹你不痛快的,我定會給你做主。」她的宜寶在家時何嘗吃過苦受過罪?若不是靳宜寶現在不宜移動,就算是惹怒了老爺,她也要把宜寶接回府去。
就是不能顧著自己?連自己都顧不上了,還能顧著誰去?靳宜寶心裡暗暗冷笑,母親啊母親,你若是不顧著你自己何必一心要齊哥兒出息,還不是怕老來無依?要是修哥兒出息了,他可是跟他自己的姨娘更親近。
楊氏不知靳宜寶在想些什麼,仍舊想著如何給靳宜寶調養身子,好讓她盡快恢復過來,女子小產可是極傷元氣的事情。
望著頭頂的秋香色帳子,靳宜寶合上了眼睛,輕聲道:「母親我想回府。」她想一睜開眼睛就看到自己的藕荷色帳子,坐在窗前就能看到窗外那兩棵海棠。
「待你養好身子,我一定接你回去你現在不能挪動,暫且忍耐忍耐吧。」楊氏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她知道無論是老太太還是老爺,絕對不會同意把宜寶接回府的,可她不能不管宜寶,這是她女兒啊。
「可我現在就想回府。」靳宜寶閉著眼睛淡淡的說。
楊氏皺起了眉,可還是柔聲勸道:「你身子支持不住的,放心,等你一養好身子,我一定就接你回府。」
「我知道了那就一切都拜託母親了。」說完這句話,靳宜寶再也沒有開口。
說什麼她的身子支持不住,都是騙人的!不過是推脫罷了,等到她養好了身子,怕還是不會接她走吧?還是要她乖乖留在柳府吧?呵,她算什麼呢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回府除了添亂還能有什麼用。先前不也說一定會給靳宜安一個教訓麼,可結果呢?靳宜安那個賤人不還是嫁給了袁二公子麼,而且回門那日還極為隆重。
說到底,母親也不過是哄著她,敷衍她罷了!
這些念頭牢牢佔據了靳宜寶的腦海,將楊氏的溫言軟語,以及和靳芳雲力爭時的強勢全都擠了出去。
在旁邊坐了半晌的齊哥兒忍不住開口道:「母親,咱們回府吧,我想回去了。」他好怕二姐姐,他真的不想再在這裡了。
楊氏連忙轉過頭說道:「齊哥兒聽話,你二姐姐不舒服,咱們好好陪著你二姐姐。」
「可天都黑了!」齊哥兒跺了跺腳,「明兒先生還要聽我背書呢,若是去得晚了,先生會說我的。」
「這······」楊氏為難起來,齊哥兒的學業實在是堪憂,若是再不抓緊就真的趕不上寧氏的那個死小子了。
「母親不要走好不好。」靳宜寶拉著楊氏的手,目光灼灼的盯著她的臉,「求您了。」齊哥兒什麼時候這麼愛讀書了,哼,不過是要把母親從她身邊搶走罷了。
一邊是女兒,一邊是兒子,楊氏實實在在是為難了。想了想,她為靳宜寶掖了掖被子說道:「我先送齊哥兒回家隨後再趕來陪著你,放心,至多也不過一個時辰,我是一來的。」
「母親······」靳宜寶不甘心的望著楊氏,「讓清雲帶齊哥兒回去不可以麼?」
「宜寶聽話,你已經這麼大了,該懂事了,你弟弟還小,我怎麼放心讓清雲帶他回去?」楊氏無奈,輕撫著靳宜寶的臉頰說,「我送了他回去,立刻就來好不好?你是姐姐,就讓一讓齊哥兒吧。」
這句話,恍惚曾在什麼地方聽到過。
靳宜寶努力的想,終於想起來了,是很多次她看重靳宜安的東西,或許是一塊帕子,或許是一塊布料,她並不缺那些,但因為是靳宜安的,她總是非要弄到手不可。每每靳宜安不捨得放手的時候,母親總是對靳宜安說:「你是姐姐,你二妹妹比你小些,你就讓一讓她吧。」而她則總會得償所願的看著靳宜安不得不退後一步,再退後一步。
原來現在已經輪到她了嗎?齊哥兒是不是在那裡偷偷的笑?
「我知道了……」靳宜寶輕輕點了下頭。
楊氏鬆了口氣,再次叮囑房裡的丫鬟好好伺候靳宜寶,又命清雲留在這裡,這才喚過齊哥兒準備回府。
沒等她走到門口,門就被大力的推開了,柳齊閔急急的衝了進來,見是楊氏,只得耐著性子問了聲好,又連忙衝到了靳宜寶床邊質問:「孩子呢?孩子是怎麼沒有的?」
楊氏氣極,怒道:「姑爺,不是我這個做母親的護著自己女兒,可她現如今才剛醒來,你不說讓她好好休養,這樣質問她做什麼?難道是她想要失掉孩子的麼?」
「可那是我兒子!」柳齊閔本來就滿心煩亂,如今還被這個婦人教訓,更是煩躁起來。他本以為到了古代,又是官宦子弟,憑他在現代的閱歷和經驗,不說封王拜相,可至少平步青雲是沒問題的,再不濟也能做個富貴子弟順風順水一輩子才對,哪知道竟然會在一個十六七歲的靳宜安身上一再的栽跟頭,前程更是不順,古人選官員的規矩實在太多,那些科考比現代的中考高考還麻煩,而且全靠文筆和閱卷官的印象評分,他一個理科男哪有什麼文筆,流傳在外的文名全是照搬的前世經典。
那些現代人到了古代,哪個不混得風生水起妻妾成群?他倒好,這輩子就一個孩子,偏偏還沒出世就沒了,這不是斷子絕孫了麼?
想來想去,他的臉色更難看,也不理楊氏,只盯著靳宜寶問道:「你一天到晚足不出戶,房裡又大大小小一群下人,到底怎麼會跌倒的?」他一整天都不在家,剛回來才知道靳宜寶竟然跌一跤把孩子給跌掉了,這讓他如何忍得了。
「我······」靳宜寶張了張嘴,卻沒有開口,不安的看了楊氏一眼。
「姑爺你有話不能過兩天再說嗎,宜寶她現在需要休養!」楊氏被柳齊閔氣得渾身發顫。
「岳母大人,她已經是我們柳家的人了,就請您不要再插手我們柳家的事了好嗎?」柳齊閔不耐煩的說道,「我不過是問她幾句話而已,您急什麼,橫豎躺著說幾句話又不會死。」
「你——混賬!」
緊隨柳齊閔而來的靳芳雲正好聽到這兩個字,頓時不悅的問道:「大嫂,你這是罵誰呢?」
「罵誰?罵的就是你兒子!」楊氏氣得臉色發白,「這還是知網人嗎?面對長輩如此無禮,柳家的家教就是這樣子的?」
「哎呦呦,大嫂這會兒倒說起家教來了,我倒是還真想請教大嫂,從不給婆母請安,對婆母說的話做的事挑三揀四冷言冷語,這是哪門子規矩?」靳芳雲冷笑,「我可不是說診出她有孕之後,你們家宜寶自打嫁過來就從沒給我請過一會安,什麼晨昏定省······打她有了孕,我倒是日日來她這裡給她晨昏定省了!」
楊氏的面皮漲得通紅,她知道靳芳雲的話十有是實話,可她又無從反駁,當初她懷著孩子可還是日日要給常老太太請安問好的。
「罷了,我也不是那麼挑剔的婆母,受點氣也沒什麼,」看楊氏說不出話來,靳芳雲得意起來,可想到柳家的香火,她的臉又沉了下來,「我別的都沒話說,只指望著她能安安穩穩把孩子生下來就好,可誰知
「孩子到底是怎麼沒的?丫鬟們都做什麼呢?」柳齊閔磨著牙問,不論現代還是古代,子嗣問題都是男人最重視的。
靳宜寶瑟縮了下,看看幾人,小聲道:「是······是我和齊哥兒吵了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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