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氏驚住了,她沒想到靳宜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雖說靳宜寶沒有將話挑明,可那言外之意不就是因為和齊哥兒吵架才導致摔跤小產的麼?她怎麼能這麼說?齊哥兒可是她親弟弟啊。
「你說什麼?」靳芳雲拔高了聲音尖銳的喊道,「你再給我說一遍!」
「是我和齊哥兒拌了嘴……不,不是,是我自己摔倒的,」靳宜寶畏畏縮縮的看著楊氏,「母親,我……我不是有意要說出來的·……」
聽靳宜寶這麼說,楊氏全身的血都涼了,她有些反應不過來,這個女兒是怎麼了?
可柳齊閔卻沒心思琢磨這麼多了,一聽事情和齊哥兒有關,他一邊拉過齊哥兒惡狠狠的質問:「說,是不是你?!」
齊哥兒頓時嚇得大哭起來。
楊氏忙上前搶過齊哥兒摟在懷裡,瞪著柳齊閔道:「姑爺你夠了沒有,和一個孩子較什麼真?別以為外人叫你一聲才子就真成才子了,不想要前程,我成全你!」
「我問他一句話你就心疼了,我兒子沒了怎麼不見你心疼?那還是你外孫子呢!」柳齊閔冷笑,「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你不就是嫌棄我沒有做官麼,如果不是靳宜寶這個賤人自己把自己送到了我床上,你才不會把她嫁給我。可你要想清楚,靳宜寶懷的是我兒子也是你外孫!」
何嘗有人如此對楊氏大呼小叫過,更別說還是個晚輩了,楊氏只覺得頭部又開始一陣陣作痛,她怎麼會不心疼,可再心疼也沒用,沒了就是沒了。況且真的平心而論,外孫怎麼能和親生兒子相比?
柳齊閔這話卻讓床上的靳宜寶微微發怔,是啊,那不僅是他的兒子還是母親的外孫呢,可如今柳齊閔吼齊哥兒兩句就讓母親如此動怒,她的孩子沒有了母親為何不心疼?她已是說了此事和齊哥兒有關,可母親非但沒有責問齊哥兒反而百般維護他。
果然,她在母親心裡遠不如齊哥兒吧。
「靳宜寶,你自己說到底是怎麼回事,給我網個清楚!」柳齊閔又將注意力轉向了靳宜寶。
靳宜寶臉色越發的白,怯怯的看了楊氏一眼卻沒敢出聲。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怕她做什麼,有什麼話只管說出來姑母為你做主!」靳芳雲說著狠狠瞪了楊氏一眼,如今孩子是已經沒了,如果能把罪名坐實到齊哥兒頭上,借此要挾大哥幫夫君和閔兒謀個好前程倒是個機會。
「是······」靳宜寶避開楊氏驚疑的目光,垂著眼簾道,「您和母親去外間說話,我在房裡帶著齊哥兒玩,我們兩個在窗前看花因為我剛得了幾部新書,覺得還不錯,便要順手轉送給齊哥兒也好讓他將心思都放在學業上。許是我說得他煩了,聽我勸他好好讀書,他便不耐煩起來,也是我太過心急了,看他這般不懂事就說了他幾句,於是他就和我吵了起來。然後,然後就推了我一把······」
齊哥兒拚命搖頭:「我沒有我沒有!我沒有推你!我只是和你頂嘴而已…···你自己摔的,都是你自己摔的,我沒有推!」他抱緊了楊氏的手臂,「母親咱們回府我不要在這裡了,我要回府!」
雖然他又急又怕,嚷得並不十分清楚,可還是能讓人聽得懂,他的確是和靳宜寶吵了起來。
「小孩子怕事不敢認是常有的,看來確實是齊哥兒了。上次他來時脾氣就暴躁的很,說不過宜寶氣急推一把是可能的。」靳芳雲狠狠的瞪著齊哥兒,雖說已經打定了借此要挾大哥的主意,可柳家的香火畢竟是斷掉了啊。
「齊哥兒怎麼會做出這種事來,你不要胡亂攀扯!」楊氏連忙將齊哥兒護在懷裡,厲聲呵斥著靳芳雲,「你這是要拿一個孩子撒氣嗎?」
靳芳雲冷笑:「大嫂,這可不是我說的,是你親閨女說的。」
楊氏怔住了,是啊,這話是從宜寶嘴裡說出來的。可是,宜寶為什麼會這麼說?難道真是齊哥兒……不,不可以,決不能讓他們把這個帽子扣在齊哥兒頭上,否則齊哥兒這輩子就脫不掉這個罵名了。可她瞭解自己的兒子,雖說向來是被自己寵壞了,但卻向來是只動嘴不動手的,只因為當初撒氣砸東西被老爺責罰過,從那以後但凡再如何惱怒也不曾動過手。若真的不是齊哥兒……楊氏渾身一抖,她寧願真的是齊哥兒失手碰了宜寶!
「大嫂,你到底還有什麼話說?」見楊氏半天不說話,靳芳雲不肯放過,「我天天盼夜夜想的孫子就被你兒子這麼給推掉了,這可是我們柳家的第一個嫡子!」
「不會是齊哥兒,齊哥兒絕不會做這種事情的!」楊氏搖頭,她現在努力想讓亂成一片的腦海冷靜下來,可卻如何也無法做到。
「小孩子沒輕沒重不是正常的事兒麼,況且還是你閨女親口說的。」靳芳雲撇撇嘴,大嫂現在怕是亂了吧,親生女兒指責親生兒子害自己小產。
「宜寶剛小產,精神不好,一時想得錯了也是有的······」
柳齊閔聽得心煩,重重的跺腳吼道:「吵什麼,橫豎滿屋子下人呢,難不成一個有眼睛的都沒有?叫過來一個個問,看他們怎麼說!」
先前靳宜寶小產,下人們收拾完屋子都各自散了——少奶奶的孩子都沒了,婆家娘家又吵得不可開交,眼看就要失寵,她們還傻站在這裡伺候什麼?
第一個被叫進來的就是靳宜寶的貼身丫鬟,這個一心上進的丫鬟如今正在後悔,她自以為傍上了一棵大樹,哪知道這樹突然就這麼倒了,想到自己先前的行止,怕是要有一段苦日子過了,呸,真晦氣!
「你們少奶奶摔倒時是在哪兒?」
「回少爺的話,是在窗前。」
「和誰?」
「和,和表少爺……」
「怎麼會摔倒的?」
「奴婢不知……」
「那你都看到什麼了?」
「少奶奶說要奴婢將她為表少爺準備的書拿出來,奴婢剛把書取出來就聽到表少爺和少奶奶因為學業的事兒頂嘴,然後少奶奶就摔倒了。」
這一問一答讓楊氏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表少爺有沒有推你們少奶奶?」
丫鬟一驚,她們都在外面,因為靳宜寶剛小產過,誰也不肯沾上晦氣都站得遠遠的,所以並不知屋裡究竟在吵些什麼,怎麼聽少爺的話,似乎少奶奶小產還跟表少爺扯上關係了?
「主子問你話呢,發什麼呆?」靳芳雲出聲道,「有,還是沒有?」
她是何等機靈的人,若不是機靈,也不會這麼快就得了靳宜寶的信任,轉眼間,她就換上了一副不安的神情:「奴婢,奴婢不敢說
「這是柳府,」靳芳雲說著看了楊氏一眼,「你有什麼不敢說的?」
「回太太的話,奴婢當時捧著書,少奶奶和表少爺站在窗前,表少爺被少奶奶擋住了,所以並未看得真切,只是看少奶奶倒下來的姿勢,和表少爺的樣子,似乎······似乎不是不小心跌倒······」
楊氏厲聲呵斥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麼叫做『似乎,!」
「大嫂,我還沒說話呢,你緊張什麼?」靳芳雲慢條斯理的呷了口茶,對丫鬟擺擺手道,「行了,你下去吧,把王嬤嬤叫進來。」
丫鬟鬆了一口氣,連忙叩了個頭匆匆退出去了,她已經想到了討好眾人的辦法。
在之後,每一個被單獨叫進去的丫鬟婆子說的話都如出一轍,她們都看到少奶奶和表少爺在窗前說話,少奶奶勸表少爺唸書,表少爺惱了,就跟少奶奶吵了起來,似乎還動了手。
每進來一個人,楊氏的心就冷了一分,那一句句話就像一根根鐵釘,將齊哥兒的罪名釘得結結實實。
待所有下人都進來過一遍後,靳芳雲斜挑著眉看楊氏:「大嫂,你這次還有什麼話說?一個人或許說得不准,可人人都這麼說,你不會以為她們在串供吧?她們可是挨個進來的,中間停都沒有停,而且你剛才還讓你的丫鬟出去盯著她們。」
下人們有下人們的小聰明,想在宅門裡生存的久一點,一定要用最短的時間找好自己的位置才行。那個丫鬟出去以後並沒說很多,在清雲到來之前,她只說了一句話:一切照實說,表少爺在窗前似乎動了
再加上柳齊閔的問話,後面進來的那些半信半疑的下人們自然知道該怎麼回答。
這一切也正在靳宜寶的算計之中,送書確有其事,的確是她早就備好要給齊哥兒的,她更是知道齊哥兒早就厭倦了讀書,可她偏一遍遍的對齊哥兒說教,果然齊哥兒就惱了。
無論齊哥兒有沒有推她,那群慣會見風使舵的奴才們定是會將一切都推到齊哥兒頭上的。
「宜寶,究竟是怎麼回事?你弟弟不會推你的對不對?」楊氏將目光投向了靳宜寶,卻見她避開了自己的視線,她只覺得自己的心越來越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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