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哥兒目瞪口呆的看著靳宜寶,他實在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因為這位二姐姐說想要見他和母親,所以他不得不和母親來了柳府,這個讓他極為不喜的地方。可他卻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二姐姐為什麼會跌倒,他真的不知道啊。
靳宜寶沖齊哥兒露出了一個陰冷笑容,她能感覺到腹中的痛感越來越強烈,同時有種強烈收縮的感覺。
「啊——!少奶奶流血了!」旁邊伺候的婆子終於反應了過來,扯著嗓子尖叫起來。
幾個丫鬟手忙腳亂的將靳宜寶抬到了床上,暗紅色的血很快就染透了她的裙擺,讓所有的心都開始劇烈的抽動,若是少奶奶這一胎保不住,她們可怎麼辦!
尤其是那個一心上進的丫鬟,她心裡更是驚恐,因為她心知肚明整個柳府就靳宜寶肚子裡這一滴血脈了,要是保不住的話,柳府的香火就斷了。
「快請太太還有舅夫人去,不不不,快請大夫!」
「安胎藥在哪兒呢,先給少奶奶含一丸!」
「人參也要備下,快呀!」
房裡頓時亂成一片,所有丫鬟婆子全都跑動了起來。
齊哥兒仍舊傻傻的坐在窗前的條案下,連姿勢都還是跌倒時的姿勢,這些下人跑來跑去的樣子彷彿幻影一樣從眼前閃過,可卻讓他看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二姐姐正牽著他說話,嘮叨著那些讀書寫字的廢話,他雖然聽得不耐煩和二姐姐吵了起來,可他也只是嘴上說說而已啊,二姐姐怎麼就會氣得跌倒了呢?
靳芳雲和楊氏很快就衝了進來,她們兩個見面後為宜寶和宜淑的事情有些爭執,不想在靳宜寶面前說出來給她添堵,便去了別處,又怎麼能料到會出這樣的事情。
「大夫呢?怎麼還沒請大夫來?」看到靳宜寶下身的血跡·靳芳雲臉都白了,這可是柳府唯一的命根子了,萬一保不住,柳府怎麼辦!
楊氏更是心急·這可是她親生女兒,只是她自己也知道此刻慌不得,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她一面呵斥著丫鬟們不許慌手慌腳,一面命人取靳宜寶常吃的安胎藥來,又催著人去將她帶來的上等人參切了備用,
大夫終於來了·這個時候哪還顧得上避嫌,連忙看過靳宜寶的臉色和血跡,又號過脈,他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大夫,保得住嗎?」看到大夫緊皺的眉頭,靳芳雲的心沉了下去。
「老朽先前就說過安胎藥要按時服下,若是有按老朽的話做,脈相怎會如此微弱?」大夫很是不悅·他之前就來為這位柳府的少奶奶看過診,胎相是極不穩的,否則他也不會一再叮囑要按時服藥了。
沒有按時服藥?可放藥的盒子卻是空了一半的·藥都哪兒去了?這念頭只從靳芳雲心頭閃了一下就散開了,她現在最關心的不是吃藥,而是孩子能不能保住。
「也不是保不住,可為著病人的身體著想,還是不保的好。」
靳芳雲頓時怒道;「你這是什麼話!能保住為什麼不保!快為我兒媳保胎!」
「病人的身子受損太過,若是強行保胎怕是會傷了元氣,將來要想再有孕就難了,最為危險的就是將來生產之時很有可能會堅持不住,橫豎如今月份還不算大,就此流了的話·事後好好調養還是可以恢復過來的……」
只要這個孩子能生下來,還用得著管這丫頭將來怎麼樣嗎?靳芳雲急急的說:「保住孩子,一定要保住孩子!事不宜遲,你就快點施針下藥吧。」
可這話卻讓一旁的楊氏惱了,大夫都說了強行保胎會傷了宜寶元氣,而且生產之時很可能會出事·饒是這樣小姑竟然還要保胎,言談之間根本就沒在意過她女兒的性命!看大夫歎了口氣取出了針包,楊氏推薦靳芳雲道:「不行,不能拿我女兒的命冒險!」
「那你是要我眼睜睜看著我孫子沒了嗎?!」靳芳雲狠狠瞪了楊氏一眼,轉過頭催大夫快點動手。
「你若敢動手,明兒我就能讓你進衙門!」楊氏咬著牙威脅道,「你可要想清楚,我家老爺可是堂堂的二品官員。」
「楊淑秀!」靳芳雲喊出了楊氏的名字,「這個時候你搗什麼亂?靳宜寶已經是我們柳家的人了,出嫁從夫不知道嗎!」說著,她就開始喚人,「來人,請舅夫人出去用茶!」
畢竟是做客,楊氏怎麼可能帶許多人來,眼看柳府的丫鬟婆子就要圍上來,她厲聲呵道:「你們敢?!別忘了你們老爺如今才還賦閒呢,前兒還求著我們老爺幫他謀一個好缺兒,你們要是害死了宜寶,就讓你們老爺自己想辦法吧!」
她這麼一說,不僅下人們不敢動了,就連靳芳雲也定住了,老爺到現在還沒有補上缺,要是大哥真不肯幫忙的話,那可就要費點力氣了。可是,靳宜寶肚子裡的又是柳家唯一的血脈,這個時候,她總不能告訴楊氏實情。
一時間,房裡忽然從鬧極變為了靜極。
知道這兩位哪一位都不好惹,大夫心裡暗暗叫苦,可有些話他還是不能不說:「兩位,病可支持不多久了,再拖一陣子,老朽就算是扁鵲再世也沒有手段保住孩子。」
「保住孩子!」轉瞬間,靳芳雲做出了決定。都這麼久了,大哥那裡還沒有好消息傳出來,怕是根本就沒有盡心吧,若是如此,還不如趁早改換別家,況且濟則如今有了聲望,又入了貴人的眼,官職沒了這個還能想辦法謀下一個,孩子可只有這一個。
楊氏立刻喊了起來:「保大人!若是我女兒有半點閃失,你的醫館就別想開了!」
靳宜寶躺在床上,聽自己母親和靳芳雲兩人爭論多時,心中不禁冷笑,怎麼就沒誰來問問她想要哪個?連母親都是一廂情願的代自己做了決定,呵,怕是根本就沒把自己放在眼裡吧。她現在的心境頗為偏執,只要認定了一個說法,無論是什麼事都能讓她扭曲到她認定的說法
劇痛越來越強烈,她知道這個孩子是真的要離自己而去了。不捨?可笑,她從一開始就是被迫接受這個孩子的,她為什麼要覺得不捨?她就是要讓柳家斷子絕孫,死絕了才好!
咬咬牙,她悄悄將手按在了小腹上,用力揉了起來,比刀割針刺更尖銳的疼痛頓時更加強烈起來,饒是她忍了許久也不禁呻吟出聲。
一個丫鬟忽然留意到靳宜寶裙擺上再次染上的大片血跡,驚駭的喊道:「少奶奶又出血了!」
靳芳雲急了,現在已經是跟楊氏翻了臉,要是這樣還保不住孩子,她豈不是兩頭落空?見大夫還在等自己和楊氏的話,她揪住大夫的衣袖嘶吼:「快保住孩子,快動手啊!」
她的兩網最新文字版更新,嘴唇泛白,嚇得大夫渾身一個哆嗦,喃喃道:「遲了……如今老朽也無能為力啊……」
拖了這麼久,胎兒如何還能保得住?況且病人身體本就不適於保胎。
「你說什麼?」靳芳雲的聲音已經嘶啞了。
「老朽說······老朽說···…」大夫忍不住重重的歎了口氣,「病人自打有孕以來就失了調養,似乎飲食上也不太小心,現在出血這麼久保不住也是正常……」
靳芳雲用力搖頭,聲嘶力竭的吼道:「不行,你一定要給我保住孩子!聽到沒有!」
「已經是回天乏力,您就算是把太醫院的所有太醫請過來也是沒用的了。」大夫用力抽回自己的衣袖,實在是晦氣,權當今天是白跑一趟好了,「如今老朽也只有為病人止住血,穩住病情。放心,她還年輕,底子也不差,好好將養兩三年還是可以有孕的。」
有孕?靳芳雲忍不住冷笑,哪還能有什麼孕!
楊氏卻是放了心,連忙讓大夫為靳宜寶止血開藥,又命清雲親自去煎藥,絲毫沒將一旁的靳芳雲放在眼裡。
聽到大夫終於說出孩子已經保不住了的話,靳宜寶這才心頭一鬆昏睡過去。
她不要這個強加給自己的孩子,柳齊閔那個混賬趁自己昏迷時搶佔了她的身子還想讓她給他延續香火?做夢!真是老天有眼,竟然讓柳齊閔不能再生育,那她正好讓這個柳家都斷子絕孫!姑媽,您不是很疼我麼,您不是千方百計要我做你兒媳麼,怎麼剛才卻罔顧我的安危一心保胎?
不知道過了多久,靳宜寶終於緩緩醒來,她還能感覺到全身上下的酸痛,尤其是小腹中仍舊是刀割一般。用手輕輕碰觸了下,原本微微鼓起的小腹已經變得平坦,孩子已經沒了。
眨了幾下眼睛,讓酸澀感微微退去,映入視線的仍舊是她嫁到柳家後睡的那張床,那頂秋香色帳子。
多想回去······回她的棋風苑,睡她自己的那張床,每天睜開眼睛就可以看到那頂藕荷色帳子。
靜了一陣子,她慢慢轉過頭掃了一眼房中,不禁冷冷的笑了。
楊氏正坐在西邊的榻上,抱著齊哥兒輕聲哄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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