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宜安倒是真想稱並不去,只是這種場合,她怎麼可能隨便缺席,雖然席上的的確確多她一個不多,少她一個不少。
「姑娘,」草兒扶住了靳宜安,小聲說道,「奴婢覺得這事兒有蹊蹺。」
已經入夜,路有些看不清楚了,她們打得燈籠又不算明亮,只能慢慢的走,這個時候,各房各院的主子都在明華堂,下人們也都能躲懶的全去躲懶了,偌大的園子裡空蕩蕩的,竟看不到幾個人。
「怎麼個蹊蹺法?」靳宜安饒有興趣的問道,腳步更是又放慢了些許,反正她的安時院遠得很,晚一時半刻也沒人能說什麼。
「三姑娘她分明不愛吃那蜂蜜卷酥,卻一再要您幫她夾。在廳上,您不方便留意的地方,奴婢可看得仔細呢,她每次吃那蜂蜜卷酥都是極勉強的。」草兒抿抿唇,「倒是表姑娘似乎很喜歡蜂蜜卷酥的,看到您一再的夾走時,臉色都變了呢。」
所以,柳依夏才會對自己發脾氣麼?如果真是為了那點東西就發火,她未免也太幼稚了,怎麼這三年過去了,她還是這個性子?靳宜安皺了皺眉,想起過去才九歲的柳依夏,那時候的柳依夏受盡寵愛,不可有一事違了她的心意,她的東西更是哪怕不喜歡了毀掉也不會讓那東西落進別人手裡。
兩人有些沉默,都低著頭沉思,慢慢的繞過了靜時院的牆角,繼續向前走去。燈籠的光有些搖晃,拉長了她們的身影,細碎的腳步聲在靜謐的夜裡聽起來格外清晰。
就這麼走了一陣子,草兒繼續說道:「而且。三姑娘曾一再的偷偷看您,那眼神絕對不善,奴婢是絕不敢妄言的。」
是宜淑故意讓自己幫她夾菜,藉以挑撥柳依夏麼?靳宜安的眉頭越皺越緊,這是為何?她們早就達成了默契,陷害自己對宜淑並沒有好處呀。她低著頭走路。心裡翻來覆去的想。卻想不出個頭緒來。
一陣微風掠過,不帶一絲聲氣的搖動了燈光,雖是夏天裡,可這樣黑的路上。又只有一盞小小的燈籠,讓人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草兒牙齒咬的咯咯響,攥著靳宜安的衣袖小聲嘀咕道:「姑娘。咱們還是快點走吧,奴婢總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就在身後似的……」
聽草兒這麼說,靳宜安不禁笑了。死過一次,她對這些怎會放在心上,她自己都曾離魂飛到懸崖之上呢。然後,她就見識到了這世間最危險的東西:不是鬼神,而是人心啊。
眼前再次閃過靳宜寶大笑的樣子,以及那句:「退一步海闊天空?呸,靳宜安你個蠢貨。要退也是你,什麼時候你也配讓我退步。」
如今。她是絕對不會退了,屬於她的東西,她都要抓在手中!
草兒一手攥緊靳宜安的衣袖,一手緊緊抓著燈籠,似乎這樣才能讓她多一點力氣。真是的,姑娘她就一點都不怕嗎?這麼黑的路,有燈籠也照亮不了多少呀。
好在前面就是洗衣房了,過了洗衣房就到安時院,只要加快腳步,不費多少時間就能到的,現在甚至可以看到洗衣房門前燈籠的光亮了。
而且,還有人正往洗衣房去呢。
「這個時候了,誰還往洗衣房裡去?」靳宜安納悶的問草兒,「洗衣房不是戌時初刻就關門麼?現在都快要亥時了吧?」
草兒也不解,盯著那人張望了幾眼,奈何雖然離得並不算遠,可實在是太暗了,並不能看清那人的臉,只隱約看得出是個身材極高大的人。
那個身材高大的人一路從西邊走來,走得極快,邊走還邊左張右望,又一直是極其小心的順著牆邊走,怎麼看都透著幾分古怪。
似乎是這邊燈籠的光亮在黑夜裡有些太顯眼了,那人停下了腳步,正慢慢轉過頭往這邊看過來。
「等等,似乎不太對勁。」靳宜安心上一緊,拉過草兒手裡的燈籠,呼的一聲吹熄了裡面的燭火。
眼前突然一黑,草兒更是緊緊抓住了靳宜安的衣袖,抖著身子問道:「姑,姑娘,你要幹什麼?」
「噓,小聲點,那人有些古怪。」靳宜安拉著草兒往一旁的樹下站了站,小心的往那邊那人看了過去。
看靳宜安這樣,草兒也有些緊張,同樣踮起腳尖往那邊看過去。
熄掉燈籠後,洗衣房門口的燈籠越發顯得明亮起來,亮亮的兩團光映著虛掩著的門。
這可真是怪事,洗衣房的門應該早就關了,怎麼這會兒竟然還虛掩著?靳宜安心裡極不安穩,她的安時院離洗衣房最近,她可不希望自己身邊出什麼亂子。
那個身材高大的人在原地看了一陣子,卻並沒有走過來,而是再次順著牆邊一路前行,這次更是加快了腳步。走到洗衣房門口,他停住了,藉著洗衣房門前的光亮,那人又四下打量起來。!
靳宜安和草兒心裡同時一驚,然後各自伸出手去摀住了對方的嘴巴。
那個人雖然身上穿著婆子的衣裳,可那張臉怎麼看也是個男人才對!
最初的震驚過去,兩人平靜下來,各自鬆了手也鬆了一口氣,想起剛剛的動作,她們不禁相視一笑。
「姑娘,奴婢想起來了。」草兒小聲道,「您還記得麼?先前有一次,就是在四姑娘那裡玩的時候,三姑娘說她看到一個古怪的婆子,個子極高,而且說似乎家裡並沒有這麼個人。後來奴婢也留意過,這麼久來,真的沒見過這樣一個婆子。」
難道宜淑那次見著的婆子就是這個男人?還是說,這個婆子只是長得像男人而已?
那個「婆子」在洗衣房虛掩著的門邊輕輕學了幾聲貓叫,又叩了幾下門,隨後就閃身站到了一邊的陰影裡。
靳宜安主僕兩個心裡已經亂了,不敢發出一點聲音,躲在樹下死死盯住那人。行事這麼古怪,絕不會是來做什麼好事的,如果那真的是個男人穿了婆子的衣裳來,一旦鬧將出來,那可就是大事了。
很快就有人從那虛掩著的門裡慢慢探出頭來,手裡舉著一支小燭。
在那燭火的映照下,靳宜安看的很清楚,那個人就是當初她帶著草兒去大鬧洗衣房時,敢出來和自己叫板的媳婦子。只見那個媳婦子小心的走出門來張望了幾眼,立刻就看到了躲在一旁陰影裡的人,立刻招手讓那人上前,兩人就在那裡小聲嘀咕了幾句。
那說話聲實在太小,靳宜安主僕兩個如何也沒能聽得清楚,可卻藉著燭火看得分明,那個「婆子」竟然有喉結,定然是個男人無疑了。
一個大男人竟然穿上了婆子的衣裳,這已經夠怪異了,更別說還大半夜的在府中走來走去,又鬼鬼祟祟的和洗衣房的媳婦子說話,天知道是怎麼回事。不過,不知道天是不是知道,但靳宜安和草兒都知道,這件事絕對不是小事。
往輕了說,也許只是小偷小摸,可若是往重了說,靳府的名聲明天就會臭大街,靳家的女兒一個也別想安安穩穩的嫁出去。而且,靳濟則的官聲會受損不說,很可能連仕途都受影響,要知道,他可是國子監祭酒,自己後宅出了這種事情,他還怎麼教導諸生,還怎麼面對天下士子?
那兩人說了幾句話後,穿著婆子衣裳的男人輕手輕腳的進了洗衣房的門,而那個媳婦子竟然舉著那盞小燭走了過來!
不用說,一定是那個男人和她說了看到這邊有光亮的事情。
這種非奸即盜的惡人,倘若當場被人撞破,怕是起了滅口的歹心也有可能,就算一時沒有歹心,那也是懸在頭頂的一把刀子呢。眼看那媳婦子舉著燭火很小心的四下檢視,靳宜安和草兒飛快的往一旁的花木中退去。
幸好,這條路不是通往錦華院的路,否則她們想躲都無法躲——那條路上種的可都是高大的銀杏,一點能夠遮身的花木都沒有啊。
小心的伏在一叢茂盛的丁香後面,兩人屏住了呼吸,竭力將自己往陰影裡藏去。已經過了丁香花開的時節,只是仍有絲絲香氣竄入鼻中,可兩人這個時候哪還有時間欣賞這香氣。
那個媳婦子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了。
一隻繡著粉色荷花的淺碧色緞子面繡鞋就停在靳宜安的面前,那媳婦子站在了這裡,舉著燭火四下張望。
靳宜安和草兒都咬緊了唇,不敢發出一絲聲音。
只是光線似乎逐漸暗了下來,那只繡鞋終於移動了位置。
看那媳婦子終於往洗衣房的方向回去,主僕兩個鬆了口氣,相互無聲的一笑:幸好那蠟燭短了些,那個媳婦子沒辦法再繼續找下去。
走出丁香樹叢,兩人並沒有立刻向安時院快步走去,而是躲在隱蔽的樹蔭下觀望。
果然,過了一陣子,又有人從洗衣房裡探出頭來四下張望,仍舊是那個媳婦子,見實在沒人,她才收回了視線,將門緊緊關上。
「走吧,不能點燈了呢。」靳宜安小聲道。摸黑走過去,至少不會引人注意,哪怕真被人發現了她們,也不會第一時間看清她們的臉。
「是……」草兒低低的應了一聲,看看手裡的燈籠,不禁有些喪氣。(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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