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師道搖頭說道,「蔡指揮使只要求全軍聽從聖上的命令,絕不可生出二心,特別是童監軍那邊,更是反覆強調了的。也是蔡指揮使要求童監軍若是迫於形勢需要有所行動,必須先去跟娘娘商議。」
看來童貫一進城就跑去了瑤華宮,種師道也已經盡知了,由此可見,這京城裡還真是沒有什麼秘密。
「將軍可知道城外援軍的情況?」
「京城被圍,全國二十三路指揮使全都派兵來援,但是,南方廂軍充其量只是湊數,主要的戰力還在西軍,另外還有一支韓世忠的隊伍,其實也是從西軍中脫胎出來的。」
種師道提到韓世忠,世瑤似乎想起來一到了一些什麼,只是沒等她開口,就聽種師道繼續說道,「河北軍雖然離著最近,但是卻一直沒有動靜。」
「因為康王趙構?」
「正是,康王留在河北躑躅不前,聖上下了旨意封了個河北路行軍大元帥,不過,下了幾次詔令卻都無人奉召前來。」
世瑤不知道宗澤的事情種師道知道多少,因此也未敢深說,她似乎是想明白了一些別的,心裡略微安穩。
現在看來,金人退去只是一個時間的問題,而後皇帝必然要削弱西軍,但是,他也不至於蠢到真的就把幾十萬大軍原地解散,想來,還是要找一個信得過的人來接手,而蔡攸,也一定是在找這個人。
城裡的種師道、童貫,城外的姚古、折可存,那都是太上皇信任的人,剩下的,除了駙馬曾夤,其他的或許跟太上皇沒有那麼親近。但是,帶兵打仗也一樣是不行,這群裡人裡。韓世忠倒是比較特別的一個。
作為後起之秀,韓世忠的戰績可謂不俗。但是,連續對金作戰失利卻讓太上皇失去了耐心,或許,這正是趙桓要拉攏的人。
那麼,蔡攸一定是已經走到了趙桓前面。
想通此節,世瑤的心裡略微踏實了一點,「將軍臉色不好。還請為國珍重。」
「娘娘言重了。」
「娘娘,將軍,出大事了。」種冽突然進賬通稟道。
種冽是種師道的侄子,他兩子兩孫皆戰死於軍中。如今只有這個侄子跟隨在身邊,就是他進京賄賂了李師師,得到了補充兵員的機會,也是他協助念君運了大批的糧餉入陝,因此。在世瑤面前倒也不必遮遮掩掩。
「快說。」
「太學生陳東和數萬百姓聚集在宮門前,要求恢復將軍和李綱李相公的職位,還要求要嚴懲李邦彥。現在登聞鼓都砸壞了,還打死了幾十個宦官。」
這陳東,世瑤不知道該說他什麼好。只是有一樣,他如今鬧事是算是得心應手了。
「趕緊傳令下去,咱們的人都不許參與其中,有敢違令的,軍法處置。」
世瑤看著種冽領命下去,心覺趙桓實在是蠢不可及,罷免了種師道又怎麼樣,西軍還不是聽從種家人的指揮。
「將軍不必理會這些,我這就告辭了。」
「外面正亂著,臣擔心娘娘要受到波及,還是臣派人去送娘娘回去吧。」
「不必,他們上次逼宮我都趕上了,雖然群情激奮,但也不會傷及無辜。」
「只怕有意外。」
世瑤沒辦法,只得說道,「我要想辦法去見一見朱皇后,將軍的人跟著我反而不便。」
現在皇帝身邊能說上話的,除了李若水就是朱氏了,宮中禁軍現在大部分都掌握在朱氏手裡,可見對朱家的信任。種師道明白她是不想讓事情越鬧越大不可收拾,卻也不能攔著。
「皇后恐怕在聖上面前也說不上什麼話,咱們還是離他們遠著些吧。」出了營帳,魏紫輕聲說道。
世瑤知道受寵的是皇后的妹妹朱慎妃,但是她跟朱慎妃向來沒有交情,而且,朱慎妃也不想皇后那樣識大體,找到她恐怕也沒用,「先去宮門前看看。」
還沒到宮門前,馬車就走不了了,世瑤下了車不由得心驚膽戰,這眼前密密麻麻的除了人還是人。
人上一萬就無邊無沿了,種冽初步估計至少有五六萬人同時聚在了宮門前,世瑤想往前走,還真的克服一下心裡障礙。
「娘娘!」
世瑤聽著似乎是有人在叫她,疑惑的回過頭去,沒想到,見到的竟然是一身素淡的李師師。
「李娘子?」世瑤有些奇怪,這個時候她出現在宮門前幹嘛?
「沒想到在這兒碰上娘娘。」李氏的車也動不了了,丫鬟們扶著湊到世瑤跟前。
「李娘子看起來不太好啊?」
李師師虛弱的笑了笑,「城中現在在攤派銀錢,娘娘也知道的,妾身這幾年攢了不少身家。」
覆巢之下無完卵,太上皇連自己都保不住,更不要提李師師了,「錢財不過身外之物,娘子放寬心些。」
李師師搖了搖頭,「國家有難,妾身又何珍那區區黃白之物,聖上旨意一下,妾身就把錢財全部捐了出去,只是,我這些年樹敵太多……」
李師師一邊說著,眼淚就掉了下來,看來,太上皇一倒她是沒少受苦,只是世瑤不知道該怎麼勸她,或許,她現在也沒心思去勸她。
「娘子莫要傷心了,等到金人退去,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我家娘子現在連存身之處都沒有了。」李師師身邊的丫鬟憤憤的說道,「那老鴇也甚是可恨,眼見著他們作踐娘子,非但不肯援手,反而將娘子趕了出來。」
世瑤歎了口氣,這兵荒馬亂的,誰的日子都不好過,她雖然有心幫忙,卻也便帶她回瑤華宮,「娘子也莫要悲傷了,大相國寺的後身兒就是我外祖母的舊邸,現在有幾個家人照管著,娘子若是不嫌棄,就過去暫住一時吧。」
李師師含淚搖了搖頭,「妾身是不祥之人,實不敢打擾府上。」
世瑤有心不去管她,轉念想想這女子也實在沒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而且,西軍能夠順利擴軍,她也算是出力不少。
「娘子總得找個落腳的地方才是。」
李師師擦了擦眼淚,緩緩說道,「妾身跟雲水庵的師太還有幾分香火情,正準備過去看看她是否能夠收留,但願得從今往後,妾身也不再是這紅塵中的人了。」
李師師這身份,就算是有情也要變無情的,然世瑤此刻不顧上細問更多,摘了個玉珮遞給她,「你若是沒出去,就帶著這玉珮到於府,家人自然會照顧你,一切你都不必操心。」
李師師沒想到自己最落魄的時候竟然是皇后伸了一把手,但是,她是實在是沒臉拿皇后的東西,「妾身叫住娘娘,不是為了這個的,妾身賤命一條,到哪兒都能活著。」
「那你……」
「妾身……」李氏低著頭,似乎覺得難以啟齒,然她最是懂得察言觀色的人,並不敢多耽擱,「不知道道君皇帝一向可好?」
這李氏倒是有幾分情義,可是道君皇帝好不好又有誰能知道呢,「聖上賢孝,娘子不必多心。」
「是,妾身失言。」李氏忙說道。
世瑤把玉珮塞到她手裡,「或許能用得上。」
李氏千恩萬謝的去了,世瑤看著眼前那些人卻是一籌莫展。
「娘子,咱們別過去了。」紅玉緊緊護在世瑤身邊,生怕她有半點閃失。
世瑤暗中皺眉,的確是太亂了,就憑他們幾個,想擠到宮門前都不可能,可是這個情況若是無人阻止,那可就不是打死幾個宦官那麼簡單了,「這樣下去可是要出大事的。」
「就算是出了大事咱們也不管不了,咱們還是先回瑤華宮吧!」
世瑤現在怎麼能回去,他們這麼鬧下去,縱然皇帝暫時屈服了,日後也會遷怒種師道的,至於李綱的死活,她倒是不曾放在心上。
魏紫尋思著宮裡還是能有幾個可用之人的,於是溫言勸道,「不如這樣吧,奴婢到後門找個人給皇后宮裡傳個話,皇后若是能見,自然方便說話,若是不能,咱們在另想別的辦法。」
「現在也只好如此了。」世瑤說道。
「那就委屈娘娘到後門稍後。」
「這個時候了,還有什麼委屈不委屈的,快走吧。」
貓有貓路、鼠有鼠路,魏紫前前後後在宮裡住了二十多年,找個人傳話還是很容易的,而皇后宮裡的人一向規矩,也知道皇后對瑤華宮的那位師太十分敬重,幾乎是一刻不停的就把話兒遞到了皇后跟前兒。
朱皇后正在發愁,這些個糟心的事兒到哪天才是個頭兒啊!
「你是說瑤華宮的沖靜師太?」
「正是。」
「快,趕緊帶我過去。」朱氏確定自己沒聽錯,急忙就要趕著去見。
「沖靜師太在下人們出入角門,娘娘可去不得,還是奴婢持了娘娘的鳳令,叫她進來吧!」
朱氏忙說道,「哪有那麼多時間可以耽擱,趕緊帶路。」
「娘娘!」那地方宮人實在不敢帶皇后去,「娘娘不妨先往後苑去,奴婢請師太到後苑相見。」
「廢什麼話!」朱氏急道,「太后都能去得的地方,我有什麼去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