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爾淨一雙狐狸眼在文謙和寵唯一身上兜了一圈兒,嘴角不屑地勾出一個弧度,文謙算什麼東西,敢和裴家叫板?
文謙自然也感受到了這道視線,裴軾卿沒有表態,反而是裴爾淨提著眼梢審視著自己。裴家四個繼承人中,裴爾淨算是最出格的一個,囂張乖戾,打著裴家的旗號醜事做盡,現在當面來看,囂張雖然是囂張,但陰沉的氣質和其他三人如出一轍。
裴軾卿的眼神瞟過來,文謙措防不及與他對上,先是一怔,繼而沉下心,挺直了背跟他對視,氣勢絲毫不遜丫。
裴軾卿挑了挑眉,淡淡別開目光,轉向寵正宏道:「老爺子……」
他話還沒說出來,寵正宏就抬手打斷他,道:「我不會讓唯一跟你去薔薇園的,就算我不在奉一園,奉一園的人一樣可以把她照顧好。媲」
「爺爺,你要離開b市嗎?」寵唯一詫異問道。
寵正宏眼神在她臉上停留片刻,心中很是為難,卻還是道:「段時間內不會回來。」
文謙心思轉了轉,道:「老爺子,不如我來照顧唯一吧。」
寵正宏抬頭,又聽他接著說道:「要是您走了,唯一一個人一定很寂寞,有我陪在她身邊,您可以放心。」
裴爾淨看向裴軾卿,有點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派頭。本來也是,他今天就是來看看戲,順便決定一下自己的立場。
寵正宏慈祥地看著文謙和寵唯一,心中真是希望他們兩個能培養出來感情,雖然文謙城府深,但畢竟還年輕,等年齡再大點就知道怎麼疼人了,對唯一來說也是最好的,只要寵家多多倚重,這個擔子遲早是他來接的。
「爺爺。」寵唯一突然出聲,面容沉靜道:「我不喜歡文謙。」
寵正宏錯愕地看著她,前段時間她不是答應了要和文謙試試看嗎?
「唯一,」文謙溫柔地喚著她的名字,「感情是可以慢慢培養的,雖然之前我做了些混賬事,但是你也已經原諒我了不是嗎?」
這話當然是說給寵正宏聽的,話裡的意思也很清楚,寵唯一之所以不同意,完全是因為上次在特編隊的事。
寵正宏面色稍稍鬆緩,道:「一一,文謙說的對,你現在還小,日久見人心,他對你怎麼樣日久天長的就看出來了,他要是敢對你不好,爺爺不會委屈你的!」
寵唯一笑著搖頭,她果然還是沒辦法將就,之前動搖是因為寵正宏的良苦用心,但她忍得越久,這種感覺就壓得越膨脹,與其委屈自己,不如委屈別人吧。
她將目光轉向文謙,直直看著他,微微揚高聲音,「我就是不喜歡你。」
文謙眼中陰鬱一閃而過,竟然還帶起了笑容,「唯一,別生氣了,我已經跟你道過好幾次歉了。」
裴軾卿冷眼看著他,硬是要把寵唯一拒絕他的理由強扯到上次的事裡,想大事化小嗎?
「你都道歉了一一還不原諒你,那不是說明你這個人人品有問題?」裴爾淨戲謔道:「我們一一雖然做事高調了點,但是非還是分得清的,不至於因為一點小事為難你這麼久吧。」
我們一一?
寵唯一和裴軾卿同時蹙眉,這人就算是站到了同一戰壕也讓人忍不住想抽他!
文謙住了嘴,這個時候多說多錯。
寵正宏目光深遠,看著文謙暗暗歎了口氣,唯一不喜歡他這也沒辦法,到底還是要順著她的。
「爺爺,」寵唯一笑意盈盈道:「您走後我還是去薔薇園住吧。」
寵正宏的神情霎時山雨欲來,寵唯一卻似毫不自知地道:「您放心,我只是把裴叔叔當成叔叔而已。」
這才是寵正宏最心痛的地方,她把裴軾卿當叔叔,可裴軾卿卻對她起著那麼齷齪的念頭,簡直是混賬!
寵唯一好整以暇地看著裴軾卿,狡黠地眨了眨眼,只要她不去薔薇園,他贏回的賭注就永遠收不到。
「奉一園難道沒法住嗎?」寵正宏慍怒道:「只有薔薇園才能住人?!」
「可是薔薇園的花很漂亮……」寵唯一仍然覺得不滿足,火上澆油。
「玩物喪志!」也不知道罵的誰,寵正宏看都不看裴軾卿一眼,擺擺手道:「你們走吧!蔣和,送客!」
「爾淨少爺,軾卿少爺,我送你們出去。」蔣和走了過來。
「老爺子,我們先告辭了。」裴軾卿起身道。
蔣和送兩人出去了,客廳裡就只剩下文謙了,他眼見寵正宏臉色難看,只好道:「老爺子,今天我就先回去了。」
寵正宏點點頭,「我不在的時候,你常來奉一園坐坐。」
文謙暗喜,面上溫和一笑,文質彬彬道:「我一定會照顧好唯一的。」
寵唯一抬眸看著他,眸中是毫不掩飾的譏誚。
兩人四目交鋒後,余媽才送他出去。
寵正宏半是無奈半是心疼地看著寵唯一,語重心長道:「一一,告訴爺爺,你究竟是怎麼想的?」
寵唯一故意撅嘴道:「爺爺不是都已經決定了嗎,還來問我?」
「小心眼兒的樣子跟你奶奶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寵正宏面上換了笑,默了片刻才道:「一一,爺爺年紀大了,你以後的路還長,要為自己打算。」
他就是怕她任性太過,反而耽誤了人生大事。
寵唯一起身走到他身邊,挽著他的手臂坐下,道:「爺爺年紀不大,精神又好,一一有您,什麼也不怕。」
寵正宏輕拍她的肩膀,心中卻憂慮更甚。
「爺爺,別生氣了好嗎?」寵唯一仰頭看著他,「我以後都不見裴叔叔了,免得他招人嫌。」
「哪能不見面。」寵正宏不由笑道:「裴家和寵家斷不了。」
寵唯一將頭靠在他的肩頭,靜靜地感受這這份親人的慰藉,爺爺是她唯一的親人,寵家唯一的支柱,寵家現在可以說是後繼無人,所以他才會急著要把文謙定下來。
「爺爺一定會長命兩百歲,看著我結婚生子。」她喃喃道。
蔣和從外面進來,見這爺孫倆偎依著,便輕手輕腳地離開了。
*
走出來的裴爾淨回頭望一眼奉一園,對裴軾卿道:「你想娶寵唯一呢,還是想娶寵家?」
裴軾卿扶著車門頓住,「你說呢?」
裴爾淨也跟著坐進車子,攤攤手道:「我又不是你,我怎麼知道?」
「你不是已經站在我這邊了嗎?」裴軾卿氣定神閒地反問。
「大哥也是,你要是娶了寵唯一多好,連著寵老爺子的勢力也過繼給你了,裴家一大再大,他怎麼就是憋著勁反對呢?」裴爾淨惋惜道。
現在裴家,裴善原中立,裴耀海和裴亦庭反對,裴爾淨,今天看來姑且是站到了他這邊。
「這可不是兩家的事。」裴軾卿靠著墊子,心中明朗,寵家只有老爺子一人,裴家有五個軍功赫赫的戰將,兩家能夠分庭抗禮就知道寵家樹大根深,樹大根深卻有個問題,那就是根脈錯綜複雜,有寵老爺子壓著還好,那麼多想取而代之的人怎麼會容忍裴家突然進來插一腳?
裴耀海和裴亦庭也深諳其中道理,眾怒難犯。
「不說那麼多!」裴爾淨猛拍他的肩膀,「二哥我表示絕對的精神支持!」
裴軾卿無奈一笑,「你這樣可不行。」
「有什麼不行的,」裴爾淨滿不在乎地道:「反正家裡我和老三都說不上話,你們爺仨自個兒窩裡鬥去吧,裴家多久沒這麼熱鬧了啊,清靜的讓人無聊,原本以為大哥結了婚家裡會熱鬧些,沒想到嫂子比我還陰,還是寵唯一好玩一點!」
想起那張清麗的容顏,裴軾卿眼神都要溫柔不少,他失笑道:「恐怕到時候是她玩兒你。」
裴爾淨精準地捕捉到了他眉宇間的志在必得,心想裴亦庭這回也失算了,嘴上繼續打著哈哈,「個小姑娘,除了弄點惡作劇,還能做什麼!」
裴軾卿不以為然卻不再解釋。
*
秋風爽人,寵唯一坐在花園裡看書,一條手繡的披肩斜斜掛在肩膀上,她雙腿屈在鏤花椅上,專注地盯著書本。
「小姐,文謙少爺又送東西過來了。」余媽捧著一個禮盒過來。
寵唯一抬頭瞥了一眼,他還真是要把戲做足了,天天叫人送禮物過來,完全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受待見。能忍人所不能忍,文謙是大才。余媽打開盒子道:「小姐,是一套禮服。還有張請帖。」
寵唯一厭惡地看了眼盒子裡殷紅的布料,揮手道:「拿去扔了,請帖一塊兒!」
余媽連忙蓋上盒子,匆匆忙忙抱著東西走出花園。
被這一岔,寵唯一看書的心情也沒有了,抬頭看著風吹樹葉,想著去格格那坐一坐。
隔著一條街下了車,寵唯一步行到咖啡屋,推門進去卻發現裡面空無一人。格格聽到鈴鐺的聲音從裡面走出來,道:「對不起,今天……」
寵唯一好奇地看著她,「今天不做生意嗎?」
格格面色有些蒼白,看著她很是高興,連忙拉著她坐下,道:「我還怕找不到機會跟你告別呢,正好你自己就來了。」
「你要搬走?」寵唯一錯愕。
格格搖搖頭,「不是搬走,是不做了。」
她環視店內一眼,「我不打算繼續經營這家咖啡屋了。」
寵唯一見她笑容帶苦,便追問道:「是不是資金方面……?」
「不是,」格格握住她的手,「是我奶奶病了,我要回家去照顧她。」
寵唯一鬆了口氣,又道:「那也不用關門啊,先讓別人照看,你突然一走,我以後去哪兒喝這麼好的咖啡!」
格格笑了笑,「世界上能煮好咖啡的人多了去了,你非得奴役我?」
見她還有心情開玩笑,寵唯一心放寬了,眼珠轉了轉道:「那你現在能給我煮一杯嗎?」
「好。」格格笑著。
鈴聲又響,她抬頭道:「對不起……雪薇?」
短髮的歐陽雪薇走了進來,道:「我今天來的不合適嗎?」
「沒關係,」格格忙道:「反正撞一塊兒了,兩杯也不費事,你先坐。」
歐陽雪薇坐到了寵唯一對面,笑道:「寵小姐,好久不見。」
寵唯一隨意地點了點頭。
「寵小姐也喜歡這裡的咖啡嗎?」
「可惜格格不打算繼續開了,」寵唯一頗為惋惜道:「這裡的咖啡最好喝。」
歐陽雪薇也驚訝道:「格格不做了?」
「我就是離開一段時間,這個店面還留著,說不定以後還會回來。」格格忍不住輕笑。
「怎麼這麼突然?」歐陽雪薇神情十分關懷,應該也是與格格相識已久了。
「奶奶生病了,要回去照顧。」格格苦笑道:「你們怎麼一個個都跟天塌下來似的。」
「格格的咖啡,可遇不可求啊。」歐陽雪薇歎了口氣。
格格笑著搖搖頭。
歐陽雪薇調轉視線過來看著寵唯一,「上次四少說帶你來參加我父親的生日宴,到最後你們沒來,真是遺憾。」
「今天歐陽家主持舉辦一個交流會,寵小姐去坐坐吧。」
寵唯一笑道:「謝謝,但我一會兒要回家。」
歐陽雪薇沒勉強,兩人也就沒話說了,直到格格端著咖啡出來才打破沉悶。
醇香的咖啡刺激著寵唯一的味蕾,她享受地閉起眼睛,可隨之而來的音樂聲打斷了她,瞥見是文優,她接起電話,誰知道那頭竟然是文謙的聲音,不等他叫出自己的名字,寵唯一就乾脆利落地掛了電話。
不到兩秒那邊又撥了過來,寵唯一沒理會,誰知道對方鍥而不捨了,沒完沒了地打。
隔一會兒來了個短信,寵唯一看後,等電話再打過來她就接了。
「文謙那兔崽子偷拿我電話打的!」文優沒好氣地道:「真是活膩歪了!」
「打死他。」寵唯一一點也不像是玩笑。
文優愣了愣才道:「寵唯一,你太狠了,他可是我弟弟!」
寵唯一無辜道:「是你說他活膩歪了,我這是在幫你出謀劃策。」
「免了!」文優氣不打一出來,「有些人生來就是折磨我的,一個你一個文謙,上輩子我是不是惡婆婆棒打了你們這對野鴛鴦,這輩子誰也不讓我痛快!」
「可不是嗎?」寵唯一笑得更歡,「這輩子還指望你打一次呢!」
文優直哼哼,「你利用我!」
「說明你還有價值。」
「封口費!」
「那個女人的往事。」
寵唯一拋出這個答案,文優就沉默了,過了一會兒她道:「我在星月酒店,等會過去找你,你在哪兒?」
星月酒店離格格的咖啡屋不遠,寵唯一道:「我就在附近,等下過去找你。」
「行,我在七樓。」
「要走了嗎?」格格見她拿起手提包便問道。
「嗯,文優在星月酒店等我。」寵唯一笑道。
「星月酒店?」歐陽雪薇打斷兩人談話,「我也要去星月酒店,不如一起吧,我開了車子。」
格格把提前裝好的咖啡豆遞給寵唯一,「還剩一點,你拿回去喝吧。」
寵唯一雙眼發亮,笑瞇瞇地道:「格格真好!」
她討人喜歡的樣子就算女人看見了也格外可心,格格忍不住摸摸她的頭髮,「還不快去,文優等著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