寵唯一默然,不過卻始終沒法把裴家的四個男人和苦難聯繫在一起,他們不就該是生來就高高在上麼?
可惜不是,裴家能有今天的榮耀,也不是裴耀海一個人掙回來的。
「你吃什麼口味?」裴軾卿舉著面看了一下又道:「沒得挑,只有一種口味。丫」
他說完就厭棄地放下了面,寵唯一探頭一瞄,竟然是海鮮味的,裴軾卿討厭海鮮不是一天兩天的事,關鍵是所有的泡麵中,她最討厭的口味就是海鮮味媲。
兩人大眼瞪小眼,誰都不想動這面。
寵唯一縮回沙發上,正兒八經道:「裴叔叔,從現在開始不要跟我說話了,我要盡量減低消耗,爭取活到明天飽餐一頓。」
「亂說話,」裴軾卿走到她身旁坐下,看她按著肚子,問道:「餓了?」
寵唯一委屈地點點頭,中午吃的少,下午被余媽折騰,然後就上了賊車,本來想在歐陽家的宴會上補回來,不過卻被這個臨時起興的男人打破了。
燈光明亮,外面海風陣陣,裴軾卿摸出手機,「我讓人送飯來。」
「不要了,」寵唯一卻一把按住他,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我們出去玩兒吧!」
她說完也不等他說話就抓了他的手腕把他往外拖,走到一半覺得裙子太礙事,又道:「房間裡有剪刀嗎?」
裴軾卿瞥見茶几下有把水果刀,遂拿出來拉起她的裙子在膝蓋的位置劃了一刀,然後雙臂一手一放,禮裙長長的魚擺就被撕斷,一條好好的裙子就剩了膝蓋上面的,不倫不類。
寵唯一還不滿意,拿過刀子沿著裙子的邊線一劃,用力撕開一道口子。在旁邊開了口,雙腿也不束縛了,跟旗袍有異曲同工之妙。
沙灘上風很大,現在已經是秋天,吹在身上涼颼颼的,寵唯一摩擦著手臂,「裴叔叔,我們這算不算餐風露宿了?」
「頂多只能算一半,」裴軾卿注視著她,「好歹有房子,不用露宿。」
寵唯一取下頭髮上的簪子,讓一頭烏髮在海風中飛舞,雙手遮住眼睛不受亂髮的滋擾,她大聲道:「風好大!」
裴軾卿看她被風吹的拉扯的裙擺,心忖再吹就該著涼了,於是道:「回去吧!」
「我還沒吃飽呢!」寵唯一說著似模似樣地張大嘴吸了一口氣。
可愛俏皮的模樣讓裴軾卿心底一酥,眼神更加溫柔,「海風多的是,別撐著了。」
寵唯一走到濕處,在被海水浸泡的沙子上留下一團腳印,一會兒想起來了又用腳印寫字,將vera的名字畫的大大的,然後又在旁邊寫下她的名字。
別墅外的照明燈很亮,裴軾卿即使隔了些距離還是能清楚地看到沙灘上寫著什麼,寵唯一太癡迷這個名不見經傳的畫家了。
「一一,」一件衣服覆在她肩上,寵唯一剛回頭,裴軾卿就就將她攔腰抱起,轉身大步往回走,還聽他道:「風太涼了。」
起先還不覺得冷,回到別墅裡踩在冰涼的地板上寵唯一才冷了一個激靈,穿上鞋子還沒走到沙發旁,肚子就不爭氣地響了起來。
臉上發熱,她不由自主看了裴軾卿一眼。
裴軾卿重新拿起泡麵,「怎麼也要吃一點了。」
寵唯一厭棄地看著,心思轉了轉,道:「我吃你也要吃。」
裴軾卿盯著她,不知在想些什麼,寵唯一也就跟他僵持,道最後,他果然只煮了一袋面。
「你要陪我吃才行。」寵唯一不滿地看他把所有面挑進一個碗裡。
裴軾卿沒說話,抬手拉了櫥櫃,寵唯一啞然,裡面竟然空空如也!
「你這只碗是從哪兒拿的?」她指著他手裡柚黃色的小碗。
「收藏室裡拿的。」裴軾卿面不改色地道。
寵唯一瞪大眼睛,「還有沒有多的?」
這可是古董,哪來多的,裴軾卿搖搖頭。
熱騰騰的海鮮面終於被擺上飯桌,寵唯一看著慘無顏色的麵條,勉強吃了一口,一股乖乖的味道就在嘴裡盤旋不去,她撩起眼簾看著裴軾卿,「你一定要吃!」
裴軾卿笑得像隻狐狸,愉悅地點了頭。
寵唯一磨蹭下去半碗,連忙把碗往他面前一推,眉頭還擰著呢就迫不及待道:「該你了!」
裴軾卿捧過碗,逕直拿起她用過的筷子挑起面來往嘴裡送,三兩口吃完麵竟然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非常時期。」他好意解釋道。
寵唯一失望了,她吃的那麼痛苦,裴軾卿卻一點感覺都沒有。
抱著他的衣服,她道:「我要休息了。」
每間房間都有單獨的浴室,寵唯一道了晚安就隨便選了間,關門落鎖。裴軾卿站在門外苦笑,這丫頭都知道防他了。
很平靜的一夜,第二天早上的時候接他們的人就來了,同時帶來的還有讓人食指大動的早點。
「老四,你帶寵唯一去海邊別墅了?」裴亦庭平靜的問道。
裴軾卿握著手機,轉眸看了眼餐桌旁的寵唯一,「嗯」了一聲。
「吃過早飯你就把她送回去吧,寵老爺子馬上就到b市了。」裴亦庭無喜無怒,漫不經心地安排著這些瑣碎。
但裴軾卿明白他親自打電話過來只傳遞著一個信息:他對這件事上心了。
這並不是一件好事,裴亦庭之所以是裴家最富有的人,一定是有他的道理的,而他認為,利益至上是最主要的,秦霜就是個很好的例子。
裴軾卿放好手機,一笑置之,誰也攔不住他,能攔住他的只有時間。
寵唯一回到奉一園之後才從羅茂那裡得知江慕瑾的事,安全部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得到了一盤錄像,證實她有機會與洩密者裡應外合,連帶著這件事還搭上了一個秋縛。
翻出冷薔薇的資料,她眼神變得冷清,沒有照片,沒有親人,這甚至可能都不是她的真名,但卻勞累別人拿她出來做了這麼多文章。
*
悠揚的樂聲響過,已經到了放學的時間,何昭年追著寵唯一出了校門,百般討好道:「寵唯一,唯一,一一,好同學,你就幫幫我吧,幫我約阮繪雅出來!」
「你不是好人。」寵唯一靜靜地瞅了他一會兒才道。
何昭年賠著笑道:「同為炎黃子孫,我就是長相欠了點,本質上還是好人的。」
「你是好人也不幫。」寵唯一冷淡斜他一眼。
真是絕了!何昭年直想拍大腿,望見遠遠駛來的車子道:「我和文謙約好了去玩的,反正他來接你了,不如一塊兒去吧!」
「順便叫上阮繪雅。」
寵唯一沒理他,逕直沿著路往前走。
文謙停在路邊,看了眼寵唯一,又看何昭年笑得跟朵菊花一樣的臉,微微拉了拉臉。
「文謙,你勸勸唯一,讓她幫我個忙吧!」何昭年拉開車門,推著寵唯一坐進去,一副她不同意就不讓她走的架勢。
文謙看著寵唯一道:「我可沒有那份量。」
他說著發動車子,又道:「你上不上來,不上來我走了!」
何昭年沒辦法,只能氣哼哼地上了車,心裡又把寵唯一恨上了,使壞的心思又冒了出來。
他推了文謙一下,「我說你小子能開快點兒嗎!」
文謙手肘子一拐,方向盤也跟著一歪,差點和鄰車道的車子撞上,好在及時轉了回來,虛驚一場。回過頭就是一個冷眼狠狠殺向何昭年,「你今天是欠的吧!」
何昭年也被嚇了一跳,據說在副駕駛的死亡率是百分之九十八啊!
自知理虧,他哼了一聲就沒說話,挨了文謙一頓好訓。
文謙憋了一肚子的火只能衝他發了,他目前不能拿寵唯一怎麼樣,又栽她手上幾次,怎麼可能沒怨氣。自從碰上寵唯一,他面前的陽光大道就變成了坑坑窪窪,一走一個趔趄,四爺跟翟大壓著他不說,就連這個小丫頭也給他找事兒,要不是為了跳那個舞,他能腿抽筋從樓上滾下去?!今兒不也一樣!
不過好在寵老爺子卻相中了他。
車子停在一家射擊館前,進去的時候,羅柏安和周躍已經開始玩了。
兩人看到寵唯一也是滿臉的不自在,上次照片一事歷歷在目,每次聽到寵唯一的名字都像是在屈辱裡重走一回似的,這回看到活的,更是暗怒在心。何昭年面上帶著笑,卻對寵唯一道:「唯一,這可是真槍,你敢不敢打?」
寵唯一掂了掂槍,是真的。
「她怎麼在這裡?」周躍胸口憋著氣,雙眼噴火地看著文謙。
文謙指了指何昭年,「問他。」
何昭年按住周躍的肩膀,壓低聲音道:「我哥說的,讓寵唯一不高興,他就讓我不高興,我這次能進東維唸書還是我哥看在她的面子上同意的。」
他說完悄悄看了寵唯一,見她注意力不在這邊,又道:「人在這裡,一個小姑娘而已。」
不愧是狐朋狗友,周躍立馬會意,上前一步拿著槍對著靶子放了幾粒子彈,突然又轉過身來,將槍口對準寵唯一,瞇著眼睛看著她,全然逼真的獵殺姿態。
一般的小姑娘也該嚇著了,這槍可沒上保險,但周躍足足對了寵唯一三分鐘,她就跟沒看到他一樣,撥弄著面前陳列架上放著的手槍。
周躍沒轍了,回過頭去看文謙,後者下巴往地上指了指,周躍猛地朝地上開了一槍,然後四人聚精會神地看著寵唯一,生怕錯漏她臉上一絲情緒。
可惜,還是讓他們失望了,寵唯一巋然不動,別說害怕了,眼睛都沒多眨一下。
文謙冷目看著她,跟著寵老爺子,玩過真槍是肯定的,但一般的人都架不住這子彈打在身邊的驚嚇,就算她篤定他們不敢拿她怎麼樣,但這份從容,比旁邊這三個好太多了!
「卡嚓!」子彈上膛的聲音。
幾人抬起頭,卻見寵唯一姿勢標準地端著手槍,黑洞洞的槍口正對著文謙的方向!
幾人徹底愣住,何昭年張了張嘴,沒發出聲音來。
而文謙,無意對上那雙幽深的黑瞳,一瞬間只覺得自己的心思被刺穿了一樣,在她面前一絲偽裝也不剩,任她眼神奚落。
「知道你們像什麼嗎?」寵唯一嘴角噙著笑,冷冷淡淡地道:「得不到長輩的認可只想憑搗亂來換取兩顆安撫的糖果的小孩子。」
她說完調轉了槍頭,對著靶子連打七發,發發正中紅心。
擱下槍,她背起自己的包,與文謙錯身時道:「寵家和文家不會聯姻。」
文謙一把扣住她的胳膊,陰沉著瞳色道:「你什麼意思?」
寵唯一回頭看著他,「還不懂嗎?就是你父母期待的事不會發生,而爺爺遲早會死心。」
文謙不知怎麼的就記起了裴軾卿,心底一陣煩躁,繼而冷笑一聲,「寵唯一,你才是個想要糖的小孩子!」
「是嗎?」寵唯一笑,「那很顯然我要糖要比你們輕鬆很多。」
「結果一樣,誰會在意過程?」文謙的五指慢慢收緊,「寵唯一,你以為我很想娶你嗎?」
寵唯一一下一下掰開他的手指,「你想不想不關我的事,但是即使你想,也不夠資格。」
文謙額頭青筋暴跳,心中卻更加堅定了要把這個女人娶回家的念頭,征服她!只要她到了文家,就是捏在他手心裡的螞蚱!
寵唯一抿唇笑了笑,環視一圈面色各異的人,最後定在文謙身上,「你的目的很明顯,我也不會那麼蠢,你真想娶我,先跨過裴軾卿這道坎。」
寵唯一說完揚長而去。
她的話沒錯,但他要越過裴軾卿,那真是難如登天!
羅柏安若有所思地看著寵唯一的背影,他現在開始有些明白他哥為什麼會為她癡迷了。
何昭年為了緩和氣氛,打著哈哈道:「文謙,我們繼續玩兒……」
文謙此時卻整了整衣服,回頭道:「我先走了。」
「唯一。」文謙心平氣和的聲音出現在背後,寵唯一簡直要以為自己幻聽了,轉身對上他謙遜有禮的笑臉,她才坐實了心中想法。
「我送你回去。」文謙走到她跟前道。
寵唯一看了眼時間,點點頭。
車子驅到奉一園的時候,余媽面色難看地走了出來,目光在寵唯一臉上徘徊著,道:「小姐,文少爺,老爺請你們進去。」
「怎麼了?」寵唯一見她這個樣子,不由問道。余媽欲言又止,最後只道:「軾卿少爺來了。」
寵唯一腳步一滯,「只有他嗎?」
「還有爾淨少爺。」
「我知道了。」寵唯一舉步踏入客廳。
文謙跟在她後面心中打鼓,裴軾卿和她的事鬧的很大,雖然搶婚不是第一回,但四爺從婚禮上跑出去卻是第一回,後來發生了什麼雖然沒幾個人知道,但從後面兩家的態度,想也知道是裴軾卿出了問題,寵正宏很倚重裴軾卿,突然就對他冷淡了,問題還只能出在他身上。
進入客廳,寵正宏正板著臉坐在上座,胸口起伏還有些大,顯然剛發過怒,裴軾卿和裴爾淨靠旁而坐,一個面無表情,一個假裝正經。
「爺爺。」寵唯一喚道。
「嗯。」寵正宏看到文謙時臉色才稍稍好了一點,「坐。」
兩人落座後,寵正宏再次發話,「你看到了,一一現在已經和文謙在一起了,你打消那個念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