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氏兄弟兩個在人群中竊竊私語,羅家一對活寶則是一個嘴唇烏黑,一個鼻樑通紅,又聽到鐵恆的譏諷和眾人的笑聲,當真是又羞又惱。
「呸!呸!臭小子,這是你自找的,看我不燒熟了你!」羅耀拔掉鼻孔裡的毛筆,吐出發黑的唾沫,惡狠狠的喝罵道。「堂弟,不要再留手了,讓這小子知道知道我們的厲害!」
原本是想藉機表現一番,現在卻成了別人眼中的笑柄,羅明也是惱羞成怒,惡向膽邊生。顧不上疼痛難忍的鼻子,低敕一句簡短的咒文,發動掛在頸間的墜鏈狀法器。一面忽隱忽現的靈能光盾出現在他的身前。他隨即施出自己最拿手的法術。「火術之八,熾蛇!」
一道蛇形火焰在他的手心中飛速凝聚,且愈來愈是壯大!
羅耀為了避免再次被鐵恆一個空爆打斷到他們兩個人施法,往側面閃開了好幾步,重新站定時已經啟動了與堂弟相同的法器,一面光盾也護住了他肥碩的身軀。
「火術之十,爆炎!」羅耀顯然比羅明更強也更凶狠,一顆逐漸增大的紅亮火球自他雙掌間成型!
圍觀的人群頓時嘩然,爭前恐後的往遠處退開,尤其是站在鐵恆附近的那些人,全都跑去了羅家兄弟的身後。這些孩子可都識貨的很,像熾蛇這樣的精確操控型法術還好說,不容易波及到旁人。可爆炎這類可發不可收的大範圍殺傷性法術,那就很可能殃及池魚的。何況這還是破壞力最強的火術!
「嘿!當個有錢有勢人家的孩子就是好呀!他們都不用擔心損毀校舍的後果,想怎麼撒野都可以。」鐵恆都有些羨慕對面那兩個面露殺機的小子了。
他已經做好了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啟動馮士友所賜那塊玉珮的準備。同時,雷術之二爍紋已經在無聲無息間完成,電光在指縫間閃動,蘊含的力量足以瞬間電暈一個壯漢!
「他們現在的站位有利我各個擊破。但有那兩面靈能法盾護著,卻是個麻煩。幸好兩人靈力不強,法盾強度一般。只要趁他們出手的瞬間,看準空隙迅速逼近,以爍紋擊潰一個,再用風術之五壓切收拾另一個,或者尋機以拳頭放倒他們。」鐵恆在眨眼間已經制定出可行的戰術。同時衡量了自身情況,畢竟修煉術法不過一個多月光景,他的天資再好,體內靈力也是有限,連續釋放兩個法術後,靈力消耗頗巨,在沒有時間恢復的情況下,他只有做出以拳頭解決羅耀的打算。
就在雙方一觸即發,周圍眾人屏息以待的時候,一道湛藍色的水膜當頭罩住了鐵恆全身。
「水術二十二,旋波!」
「什麼!」別人還沒反應過來,左尚傑卻先是怔住了,隨之駭然後望,死死的盯住釋放出這個法術的少女,唐糖!
「大家聽我說,鐵……鐵恆他沒有欺負我,這全都是一個誤會,你們不要打了,我…我不許你們打了。」唐糖掙開驚愣的好友,快步衝入人群,張開雙臂擋在鐵恆與羅家兄弟之間,大聲地喊道。大眼睛中則淚光湧動,似乎隨時都會哭出來。可誰都看得出來,她神色堅決,還帶著一絲憤怒!
「這個……這個糖糖妹子……」羅家兄弟頓時進退不得,他們顯然不可能傷害唐糖,可要是繞開她強行攻擊鐵恆,也只是讓自己顏面上更加無光而已。他們很清楚,水克火,而且旋波這個級別的水術已經超過了他們兩個所學的最強法術太多,即使他們兩個聯手也休想攻破這層看似薄薄的水膜!
就在這時,不知道誰突然喊了一嗓子,「先生來了!」
教舍內立馬一靜,然後又吵雜起來,每個人都跑回各自的座位,連羅耀羅明也不例外,同時借這個機會化解了他們尷尬的處境。在這個講究尊師重道的時代,在這所中土神州也排得上名次的學府中,沒有一個學子敢於在老師面前放肆的。
左尚傑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仍是忍不住扭頭望著唐糖。這個原本並不受他關注的少女,就在剛才讓他大吃一驚。他又打量了一眼水膜上幾個快速轉動的漩渦,整道水膜幾乎就是由這些漩渦聯結而成的。確定自己沒有看走眼,他心下更是感到震驚。
「水術二十二,旋波!水術之四,微瀾的強化型!怎麼可能?這已經是中級水術了,一個十四歲的小姑娘……豈有此理,我也不過剛剛掌握了二十號念術……」左尚傑臉色漸漸鐵青,高傲的自尊心令他不願承認自己眼睛看到的,可事實就擺在眼前,他不得不接受自己並非所想的那樣獨一無二。「看來,我有必要重新評估班裡的這些傢伙了……」
以前很少在外人跟前展現實力的唐糖自然不知道自己已經成了別人眼中的勁敵,她轉過身,隔著半透明的水膜勉強能夠看清裡面的鐵恆。但小姑娘有些不敢面對他,要不是老師快來了,她估計會把鐵恆困在裡面,自己有多遠逃多遠……
水罩迅速的散去,只留下些微清新的水汽掃過鐵恆的臉龐。鐵恆深吸了一口氣,就這樣暫時避過了一場麻煩,他還是有幾分高興的。不過轉眼見到唐糖已經低著頭回到了自己的席位上,他不由得笑了笑,俯身撿起散落地上的筆墨硯台,再坐回自己條案之後。
鐵恆又看了一眼唐糖,少女就和先前一樣,半側過身子,顯然是不願讓他看清自己的神情。而隔著她,鐵恆赫然發現,陸珊的座位恰在第二列最後一排。
這個年齡段,女孩的身高普遍超過男孩,陸珊與唐糖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她們已初具規模的身段就是明證。而鐵恆在男孩中長的最是高大,座位上有如此安排,倒也沒出他的意外。只是三人居然在一個班級,座位還如此相近,就多少有些戲劇性了。
此刻陸珊正用滿含歉疚的目光望著唐糖,鐵恆還從中看出了混雜著驚訝。
陸珊當然要驚訝了,身為唐糖最親密的好友,她們經常朝夕相處,陸珊對唐糖的瞭解甚至超過了她的母親。唐糖水術方面的驚人造詣她知之甚詳,所以一點也不吃驚。可平時善良、溫柔、內向、害羞到甚至可以稱為膽小的唐糖剛才的表現,卻是陸珊始料不及的。尤其是那堅決中透著憤怒的表情,是她從來沒有在這個柔弱似水的女孩身上見過的。
「都是因為他!」陸珊的目光掠過唐糖,瞪向了鐵恆,恰好與他的雙眸觸在一線。
臉上沒來由的一紅,對方肆無忌憚的視線令陸珊自然而然的想到當日在難民營中的情形,前一刻的氣勢頓時不再,目光也不由自主地躲閃開去。
少女很快恢復常態,倔強的將這份失態歸咎為自己剛才拖著唐糖故意置身事外,所以對鐵恆生出了些許愧疚!同時又覺得自己有些孩子氣,其實剛才她那麼做,內心深處也存著讓鐵恆吃點苦頭的念頭在裡面,是不知怎麼得就產生了這樣的想法,此刻想想只能暗道:「誰叫你當日那般大膽,敢用那種目光看人,就是要給你一點教訓!」
這個時候甲班的教席走進了教捨。這是一名年近四十的中年男子,以青玉冠束髮,長相斯文,蓄著三柳長鬚,面上笑咪咪的,看上去似乎是個好好先生類的人物。
不過教捨裡的學生大部分都不敢起絲毫的輕視之心,這些都有著法術基礎的孩子,能清晰地感受到這位教席體內蘊藏著強大的靈力。想來也是,能夠在坤緣學府的法道分院任教,自然不會是什麼普通角色。
這還只是坤緣學府教師這一職位最低一級的教席,它近似鐵恆前世的班主任。其上還有教授、教諭。教授不用像教席那樣授課之外還要照應、輔導學生們的方方面面,只需完成固定的課程,就能去進修自己的術業。而最高一級的教諭更能利用學府提供的各項資源,去做自己的修煉、研究或是各種實驗。這也是坤緣學府這類地方,能夠吸引大量人才補充師資力量的重要原因。
笑瞇瞇的中年教席在書案前站定,全班的學生齊刷刷的站起身,朝著他躬身行禮,同時朗聲道:「先生早上好!」
這裡大部分都是官宦大戶人家的子弟,他們從小便在各地最好的蒙學中接收教育,敬師禮儀早就習以為常,不用人帶頭,就能做到基本的同起同聲!
「同學們好,請坐下吧!」這位教席先生客氣的點點頭,自己率先坐下。看底下的學生都坐好了,就首先介紹自己。「我姓張,叫張得金。哈哈,很俗氣的一個名字是不是?你們以後就喚我張先生便可,千萬不要叫我得金先生。」
眾人發出一陣笑聲,這位張先生脾性果然和藹,且有說有笑的,並不是一個刻板的老師。不過大部分準備看好戲的學生不免有些失望。以張先生的能力,不用親眼所見,應該就能察覺到之前鐵恆與羅家兄弟之間的衝突,光是教舍內殘留下的靈力波動,就肯定逃不過他的法眼。可瞧他現在的樣子,似乎一點都沒有追查的意思。
「好了,接下來輪到你們介紹一下自己吧!」張先生指著第一列第一排的少年道:「就從這位同學開始。」
這是每個學子新入學都要經歷的流程,一個接著一個,少年少女們紛紛報出各自的姓名。有些人還不忘加上自己的出身,比如自己父親是某某大官,自己的家族是哪裡的豪門大戶等等。張先生無論聽到什麼,都是微笑不語,最多點點頭。只有輪到唐糖時,他多看了兩眼,眼神中似乎藏著一絲讚賞。而之後他又在鐵恆臉上流連了好一會兒,目光裡多了一些關注。
每個人都介紹過後,張先生又給全班講述起關於學府內的條規戒律。對於這些鐵恆早在幾天前就從公孫變那裡打聽清楚了,所以摸出之前的書本,繼續看了起來。他畢竟是成年人的思想,要他像一個初中生一般正襟危坐著聽一大堆廢話,他可受不了!
「剛……剛才都是我不好……對不起……」要不是鐵恆聽覺敏銳,絕對無法在張先生朗朗念誦聲中分辨出這句話來。
他轉頭看向唐糖,小姑娘依然低著頭,一雙白嫩纖美的小手不安的揉弄著衣角。這讓鐵恆一時間無法確定剛才她有沒有說過話。
「難道是幻聽!?」鐵恆疑惑。
「剛才是我給你惹麻煩了……對不住你……」唐糖飛快地瞥了一眼鐵恆,然後慌亂的收回目光,又重複了一遍剛才的道歉。不過聲音好比蚊蚋振翅,實在是考驗鐵恆的聽力。
「別放在心上,這件事怨不得你。」鐵恆嘴唇微動,小聲的安慰道。
心下他則在喟歎,同樣的出身,唐糖這個小姑娘卻保持著這個年齡的孩子應有的善良與純真,到現在仍沒有意識到剛才的衝突根本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麼簡單,而是另有玄機。
「是我不好!」唐糖扭過來的臉龐上顯出自責,聲音也提高了一些。「如果我早些站出來分說清楚,你就不會與羅耀他們打架了,那樣大家都能做好朋友。對不起,對不起。」
她還在一個勁的道歉,鐵恆卻想到她剛才在眾人環伺之下,毅然擋在自己身前,對這個女孩的好感自然又多了三分。「小傻瓜,我都說了不怨你了,你還責備自己做什麼?」
頗為親暱地稱呼令唐糖羞意湧現,稍稍掩退了自責的心情。鐵恆瞧著明白,如果自己不說個清楚,這個善良的女孩估計會為此耿耿於懷老長時間。
「唉……就讓我幫你快些長大吧!雖然這些心機缺少美好的東西,但以你的過人資質,早晚需要面對它們的。」鐵恆略一思量,便將這次衝突的個中緣由緩緩的、輕輕的述說出來,聲音輕柔的他都有些想不明白,似乎他內心深處,並不希望眼前的少女失去這份純真。
聽著鐵恆的敘述,唐糖先是吃驚,過後略顯失神的瞅了一下另一邊的陸珊,半晌無言。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唐糖最後說了一句,就不再說話。
「不客氣。」鐵恆輕吁一口氣,然後自顧自的繼續看書。而那位張先生其實早就發現了他們倆在說悄悄話,也看到了其他不少人在底下的小動作,卻是不管不問,搖頭晃腦的念著一篇條規,彷彿這是什麼驚世大作一般。
唐糖姿勢優雅的跪坐著,心中卻不平靜。聽了鐵恆的這番述說,她覺得自己好傻,也好天真,在這麼多同窗中,自己原來是如此異類!
「這就是長大嗎?難怪陸姐姐叫我不要長大,永遠這樣才是最美好的,也難怪她有許多事情都不說給我知曉……」唐糖有些悲慼,抹了抹眼角,側著頭正好瞧見鐵恆津津有味看書的模樣。
小姑娘面上紅暈又渲染開了,眨動著大眼睛,長翹細密的眼睫毛如同一對小扇子,呼扇個不停,可愛至極。
「他變化好大呀!差點認不出來了……」不知怎麼的,她忽然柔柔的想著。
一個多月前她在難民營裡親眼見到鐵恆一個人毫不膽怯的打退四個惡徒,隨後又昂然面對胡管事和陸珊,鐵恆的身影就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當時鐵恆破衣爛衫,赤著腳,臉上也髒兮兮的,身上更是一文不名,可神色間卻充滿了難言的沉靜和自信,滿溢出堅毅與不屈,同他落魄的外表比起來,反差是那般的強烈。還有他的雙眸,深邃無比又清澈如水,還給人一種這個年齡段絕不該有的滄桑感,唐糖不由自主就被吸引住了,她覺得自己一輩子都不可能忘記吶。而今天,她再次見到鐵恆,當日的少年已經改頭換面,可那份自信堅毅卻是沒有減去分毫,眼睛依然是那般明亮有神,身上還增添了一層文質彬彬的氣質。
「還有他說的話,老是讓人臉紅……大壞蛋……」小姑娘眼波流轉,臉上卻更紅了。
唐糖青蔥般的纖指從袖口裡抽出那片引來這遭麻煩的竹葉,有心將這罪魁禍首扔了,卻是萬般不捨。翠綠的葉片輕輕的顫動著,細細的,柔柔的,就如少女難以捉摸的心思兒。
指尖在葉片表面撫過,小心翼翼的注入一絲水靈力,以保持葉片的鮮活。唐糖嘴角含著歡欣的笑,似乎想到了什麼開心的事。翻開一本書冊,她輕輕地將竹葉夾入其中,再慢慢的合上……
「我會一直留著你的……」她在心底這樣對自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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