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第一日的正午,乃是坤緣學府傳統的開學祭典。
午時一刻,張教席帶著甲班的三十六名學生列隊前往開元殿前的廣場。聽了一個上午的條規戒律,到了此時學子們早已飢腸轆轆,可想要吃飯,必須等到祭典過後才成。
男生女生各成一列,並肩兩兩成行。作為男生中身材最高大的,鐵恆自然被安排到了隊尾。而站在他旁邊的,理所當然是身材最為高挑的女生。很不幸,那個女生正是陸珊!
漂亮的臉蛋冷冰冰的,彷彿能刮下冰屑來,凜冽的目光更是令鐵恆覺得初秋的氣溫似乎有些偏低了。一路上,陸珊沒有給鐵恆看到一絲好臉色。她之所以怒氣沖沖,就是因為鐵恆之前告訴唐糖他與羅家兄弟之間衝突的實情。唐糖在課間休息時,向她詢問了一些唐糖本身絕不會想到的事情,她追問之下才知道這一切都是鐵恆解釋給她聽的。陸珊頓時火冒三丈,要不是唐糖死命拉住她,她非得找鐵恆興師問罪不可。可誰能想到,最後兩人肩並肩的走在一起,沒有唐糖隔在中間,鐵恆不得不承受一旁女孩身上傳來的猶如實質的怒火。
陸珊與鐵恆一樣,始終認為唐糖身上最難能可貴的正是那份純真,這也是她一直試圖保護的東西,不希望自己的好友失去它,更不希望唐糖受到任何傷害,可鐵恆的行為卻揭穿了這個世界真實且醜陋的一角,試問陸珊如何能不生氣。
對此,鐵恆惟有無語向蒼天。人總是要長大的,既然如此何不早些讓她面對這個現實的世界呢。當然,道理是不錯,可就此去與一個女人爭論誰對誰錯,其本身就是錯誤和愚蠢,所以鐵恆面對陸珊憤恨的眼神,乾脆一言不發,什麼解釋也不去做。
排在女生隊列倒數第三位的唐糖時不時回望他們兩個。她雖然還沒想明白好友為什麼那麼生氣,卻知道自己又給鐵恆惹上了麻煩。又深知陸珊的厲害,可不是羅家兄弟兩個能夠比擬的。所以望向鐵恆的目光中蘊含著歉意和擔憂,而投給陸珊的眼神則是勸解和膽怯。
「唉……」再一次瞧見唐糖回轉的臉龐上透出的憂慮,鐵恆內心稍稍有些不忍,想了想,才以平靜的口吻說道:「她總有一天會長大的,讓她早些瞭解她所要生活的真實環境,也許會令她失去一些美好的東西,卻也能令她成長的更為茁壯。」
「這些不用你來管,你只是……」陸珊柳眉一豎,立刻反唇相譏,可說到一半,就被鐵恆接下來的話打斷了。
「你是她的好友不錯,可你能保證護著她一輩子嗎?」鐵恆淡淡的說完這句話,就不再搭理她。
陸珊聞言一愣。「是呀!唐糖不可能永遠和我在一起的……」
一絲茫然佔據了陸珊的腦海,並逐漸的擴大。一時間,性格好強的少女無言以對,只能在心中一個勁自問:「他說的沒錯,可我該怎麼辦?」
等她意識到自己的這個想法等於承認鐵恆是正確的,而自己錯了的時候,甲班已經走上了開元殿前的巨大廣場。她本還想與鐵恆理論一番,可瞧著鐵恆故意偏轉腦袋,對她不理不睬的,態度之惡劣令她實在氣悶不過。
「沒有氣量的男人!」陸珊咬牙切齒的丟下一句,也賭氣般的把臉轉向了另一側。
聽她不甘心的罵聲,鐵恆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
張教席帶著甲班在指定的位置整齊列隊,在他們四周,三大分院各個學年的班級也陸續來到。師生越聚越多,很快的,原本空曠的廣場顯得有些擁擠起來。
鐵恆遊目四顧,粗略的計算了一下整個坤緣學府師生的總數,得出的數字連他都有些吃驚。
「教師與學生總共將近八千人,比前世規模最大的幾所大學也毫不遜色呢!」鐵恆暗忖。
廣場上,如此眾多的學生,都由各班教席領頭,按著各自所屬學院分成三塊區域,再照著學年、班級有序的排成雙列隊形,一一站在早就分派好的位置上,構成三個大方陣。
其中法道分院的方陣規模最小,人數也是最少的。今年的新生只有甲、乙、丙三個班級,每個班都是三十多號人。這還算人多的,總共六個學年中,三、四年級都只有兩個班,每班也都不到四十人。不過與人數成反比,法道分院的課程最為繁重,所要學習的科目也是最多的。
再瞧排在廣場中間的兵武分院,人數至少是法道分院的五倍以上。光是今年的新生,就收錄了十個班,超過五百人。而文書分院那邊,學生人數更是眾多,比法道和兵武分院相加還要多出三成以上!
另外,文書分院學生們的構成也與另兩個分院有很大的差別。法道分院不必去說它,能夠身具修煉術法的天賦,大多是來自血脈的傳承或是老天爺的眷顧,所以大部分學生都是出身官宦世家。
而兵武分院的學生,其出身也大多非富即貴,這就是所謂的窮文富武了。如果從小都吃不飽穿不暖,又怎麼可能具備練武的體魄呢?
文書學院中庶民窮人家的孩子就佔有很大的比例了。原因是文書學院的學費最是低廉,學生們需要付出的額外花費也有限。畢竟他們只要有普通的筆墨紙硯就能學習有成。不像法道分院,動不動一個煉丹所用到的材料就得花費尋常人家十幾年的積蓄。兵武分院那裡也是一樣,練武受傷那是家常便飯,隨便一瓶上好的跌打傷藥,價格也是不菲。
不過總體來說,即便學費再便宜,處在社會底層的平民人家負擔起來還是頗為吃力的。坤緣學府能收錄這麼多窮人家孩子,鐵恆很是好奇,曾向幾個師兄打聽過。
原來每到七月初一的學徒日,各地蒙學會將學堂中表現優異、天資聰穎的孩子推薦給學府,其中大部分都是出身不好,但勤奮苦讀的庶民子弟。蒙學相當於鐵恆前世的中小學,它們隸屬於朝廷設在各地的學政署。每個得到推薦的學子,學政署都會為他們提供一筆助學金。社會上許多精明的商行、商社也會參與進來。給那些沒條件進入學府深造的窮苦學子提供學費,甚至承擔一部分生活費用。當然,這些都是需要回報的。這些學子都要簽訂文契,將來他們一旦學業有成,必須首先進入當初提供他們資金的商行工作,或是優先被各地官府收入,成為低級文吏和幕僚。
這樣一套制度,既有利於朝廷從人口眾多的社會底層選拔、培養人才,又給了尋常百姓人家一個出人頭地的希望,同時還解決了商家、各地官衙缺少適用人員的困難。一舉三得,還收買了民心,當真是好買賣。
而在鐵恆看來,這套制度與自己前世的助學貸款頗為相似,在這個世界堪稱是一種相當先進的理念了。
晴空無雲的蒼穹上,炎炎烈日已升上了中天。廣場上全學府的師生也都到齊,就在這片酷熱底下,開學祭典開始了。
「無論前世今生,這開學典禮都一個樣呀!」鐵恆頗感無奈的朝前眺望。廣場前方是上百級高高的石階,石階上方坐落著氣勢恢宏、規模龐大的開元殿。作為學府中最為重要的建築,殿中供奉著中土神州的人文始祖——開元天尊,以及其後許多被後人尊奉為神明的傑出人物,千機尊者就是其中之一。
此刻石階頂上,坤緣學府的大祭酒為首,副祭酒、司業、學正、教諭、教授等分列其身後。一旁則站著刺史、各郡太守、大小官員和豪門世家的代表等富州有頭有臉的人物,他們都是來觀禮的。
先是長相打扮一派仙風道骨的大祭酒向全校師生致詞。通過法術將聲音擴大,大祭酒的話音能清晰地傳入廣場上每個人的耳中。文縐縐的四六駢文,大致意思不外乎希望學子們在新的一個學年努力學習,追尋先賢的致學精神,不要辜負父母長輩們的殷切期望等等等。
接下來還有相當於副校長和系主任的祭酒與幾名司業分別講話,說來說去意思都差不多。鐵恆的便宜師傅馮士友卻站在人群之中,低垂著眼簾,似乎耐不住炎熱的陽光,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壓根沒有開口說上一個字的意思。
學府裡的人說完之後,就輪到那些來觀禮的官紳致詞。先是富州刺史胡千慎,再是天豐城太守仇奪。前者長相斯文,看上去儒雅風流。後者則是五大三粗,看模樣純是一個赳赳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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