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恆一抬頭,頓時對上一道凌厲的目光,繼而一張美麗的嬌顏印入眼簾。仍然是一個熟人,正是那位名叫陸珊的大小姐。
此刻的陸珊穿著學府的淡青色女式袍服,簡潔清雅,比之當日的素白另有一番風情。不過她柳眉倒豎,星眸含煞,唇線抿的直直的,臉蛋兒更是繃地冷冷的,顯然怒氣正旺。
「咦!是你!」她也看清了鐵恆的容貌,發出了一聲與之前唐糖一模一樣的驚呼。
但她轉眼收起驚訝之色,惡狠狠的瞪著鐵恆,質問道:「你可是在欺負唐糖?」
鐵恆剛要張嘴解釋一句,對面的唐糖先站了起來,拽著陸珊的臂彎,一個勁地搖頭。「陸姐姐,他……他沒欺負我,是我……是我……」小姑娘本想解說清楚,可一想到自己無緣無故的舉動,羞赧的開不了口,還將拈在指間的那片竹葉藏到了背後,生怕給陸珊瞧見了。
陸珊聽了唐糖說話,臉色稍稍緩和下來,似乎一場誤會就此消除了,可天不遂人願,羅耀一嗓子吼了過來。「誰!?誰敢欺負咱們的糖糖妹子?」
「就是這小子,居然敢欺負糖糖,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同樣只聽到隻言片語的羅明也跟著衝了過來,與羅耀一起擋在唐糖和陸珊的身前,一派護花使者的模樣。待他與鐵恆面對面,神色微微愣了一下。「這小子面熟的緊,似乎在哪裡見過。堂哥,你可認得他?」
別看他倆剛才似乎對家中長輩的叮囑毫不在乎,其實兩人清醒的很,絕不是那種沒腦子的紈褲。羅明這一問就含有另一層意思,就是要羅耀認認清楚,可不要得罪了自家惹不起的人物。儘管羅耀的父親貴為富州守備將軍,刺史以下品級最高的軍事長官。可這富州豪門世家眾多,其中不少都是朝中有著深厚背景的,萬一剛入學就踢到一塊鐵板,那臉可就丟大了。須知,這作一個紈褲子弟,也是一門學問呀!
「這小子……」羅耀聞言上下打量鐵恆,又低頭思索了片刻,才一拍巴掌,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我道是誰了,這小子我認得,不就是我們一個多月前在難民營裡見過的那個泥腿子嗎?」
「哈!」羅明驚訝出聲,這一提醒他也認出了鐵恆。一個多月前難民營裡的骯髒孤兒,此刻卻成了他的同窗,他自然要感到吃驚。「我道是誰,原來是那個和**打架的小子。嘿,泥腿子裡面竟然也能出你這麼一個人物,進這法道分院與我等一同修行術法天道,真是異數!」
他說著瞥了一眼鐵恆條案角上的姓名,這下子驚訝轉變成了震驚。「你就是鐵恆!?」
此言一出,四周那些圍過來準備看熱鬧的少年少女們頓時一陣嘩然。
「這小子就是那個鐵恆!?」羅耀同樣張大了嘴巴,瞅了瞅堂弟,又盯著條案角上看了好一會兒,確認無誤,他才指著鐵恆的鼻子道。「你是鐵恆!?那個被馮士友馮大師收入門牆的五徒弟鐵恆!?」
鐵恆點點頭。「不錯,我就是你說的那個鐵恆。」
「走了狗屎運的小子,不過你好生囂張,別以為一步登天成了馮大師的弟子,就敢在我等面前放肆。」羅耀一雙小眼睛都在放光,義正言辭的喝問起來。「你個泥腿子,竟然欺負糖糖妹子,看我們倆怎麼教訓你!」
「對,教訓他!教訓他!讓他欺負人!」周圍那些學子也不問青紅皂白,一個勁地起哄,再瞧他們每個人臉上的神情,一個個蠢蠢欲動,似乎羅家兄弟不動手,他們都會義憤填膺的替他們代勞。
「陸姐姐,他……」喧鬧之間,被攔在羅耀羅明兄弟身後的唐糖還想站出來幫鐵恆分說清楚,卻被同樣欲言又止的陸珊一把拽住,不顧她的掙扎,強行將她拖出人群。
陸珊皺著好看的柳眉,望向鐵恆的目光中透著些許歉意。
這一切都被鐵恆看入眼中,稍一思量,心中頓時有了明悟。顯然,他被馮士友收為弟子的消息已經流傳開去,至少在富州的官宦世家之間是如此。眼前的這些同窗之所以表現的群情激奮,彷彿他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恰恰是因為他的這個新身份。
這些少年少女生長在大宅門裡,從小就是在爾虞我詐的環境下長大的,加上長輩們的言傳身教,一個個心智早熟,已略懂權謀之道,鑽營的本事,精明之處不下於成人。現在見到鐵恆成了他們的同窗,自然會想到如果藉機將他比下去,那不就能托顯出他們的不凡了嗎?說不定引起馮士友的注意,還能取鐵恆而代之。當然,其中也不免有嫉妒的成分在,尤其是鐵恆的出身,讓他們格外的看不順眼。此刻一個現成的借口擺在面前,羅家兄弟倆哪裡會放過他,其他人更是推波助瀾。
而陸珊正是也想到了這一層,才打消了替他分辯的念頭。畢竟那樣一來等於得罪了全班的人,為鐵恆這麼一個陌生人,顯然不值得。也只有唐糖這個天真的丫頭,還沒搞明白其中的彎彎繞繞,被陸珊摟在懷裡還不停的扭動,想要掙脫出來,替鐵恆說話。可兩個少女體形差不多,陸珊卻是明顯練過武藝的,任她如何掙扎,絲毫沒有效果。只有睜著含淚的大眼睛,望著被圍在人群中的鐵恆,徒勞的呼喊在喧雜哄鬧聲中哪裡聽得明白!
鐵恆心底哀歎一聲,知道這下麻煩是避不了了,再多的解釋也無法打消這夥人的險惡用心。「開學第一天就和人打架,要是當初上小學初中的時候,非被老媽用雞毛撣子揍死不可。」
他還有心思想這些不著邊的往事,甚至透過人縫瞧見那兩三個尋常人家的孩子本分的坐在位置上,不敢來湊這裡的熱鬧,心裡有些懷念與陳水發、小豆子他們相處的日子。
鐵恆能這麼篤定,一來以他的感知能力,一眼就看出羅家兄弟體內雖然靈力充沛,顯然從小就修煉冥想,但對他並不佔壓倒性優勢。二來這段時日,他儘管沒有實戰過,但每天早上與師兄們一起練習法術,對於自己已掌握的幾種術法的優勢瞭然於胸。三來則是他對自己現在這副**非常自信,憑眼前兩個小子的初級法術想要將他擊敗的可能性很低,要是這群傢伙聰明到使用車輪戰術,他還能動用拳頭來給他們好好勸解一番。
「接招吧!火術之三,緋雀!」羅耀羅明發現鐵恆似乎有些走神,這雖然是不將他們放入眼內的無禮舉動,令他們怒火中燒,不過他們已經顧不上這麼多了,這麼好的機會去哪兒找啊!故此雙雙往後退開幾步,口誦咒語,兩對手掌也結出相同的法訣。兩人竟同是修煉火系法術的。
瞧見他們動手,人群立時往外散開了一段距離。口中卻是惟恐天下不亂的給羅家兄弟鼓勁。當然,有多少人真心希望他們打倒鐵恆那就只有他們自己心裡清楚了。
「風術之四,空爆!」這一下就顯出鐵恆身具完滿靈根的不凡之處了。比羅家兄弟晚一線施法,卻比他們更快的釋放出來。
空爆殺傷力有限,但那僅僅是對身強體壯的武士而言,眼前這兩位小少爺是萬萬經受不起的。鐵恆深明此中關鍵,要是真打傷了他們中的任何一個,那就真的闖出禍事了。馮士友儘管護短,可得罪本地的守備將軍,這種事只有傻子才會幹!
所以鐵恆空爆對準的位置是羅耀羅明兩人之間的空當。而且他盡量擴大空爆覆蓋的範圍,同時這樣做也降低了產生的殺傷力!
「啵!」的一聲爆響,把周圍一圈人都嚇了一跳。一股猛烈的氣流在並肩而站的羅家兄弟中間爆發,此時兩人的法術已接近完成,手掌中各自懸浮著一隻火焰構成的小鳥,翅膀拍動著,有模有樣。可不等兩人將手中蘊含灼人熱力的火雀釋放出去,他們同感呼吸一窒,同時被氣浪逼的站立不穩,踉蹌的各朝左右跌退,手中的火雀也擾動了幾下,隨即分崩離析的消散於空中。
眾人又是一陣驚呼。鐵恆施法之快出乎他們的意料,更令他們驚奇的則是羅家兄弟明明已經完成的緋雀怎麼突然消失了?就算腳下不穩,可已經成形的法術,不會因為這點干擾就破除的!他們都在懷疑鐵恆是不是偷偷施展了某種秘術!
鐵恆的確會不少秘術,但那都是從當年玄靈殿裡看來的,憑他現在的能力,一個都施展不出來。他能一舉破除羅家兩兄弟成形法術的原由其實很簡單,空爆一收一漲,會抽空一定範圍內的空氣,時間雖短,卻足以熄滅緋雀這類還沒有脫離基本法則桎梏的低級火術。這個道理在二十一世紀的地球,大部分小學生都懂,而在這個世界就顯得有些高深莫測了,畢竟這裡可沒有科學這個詞彙!
羅耀羅明有些茫然的望著各自攤開的手掌,愣愣的沒有反應過來,鐵恆可不管他們作何感想,手中結印,咒語默吟,第二個法術迅速的完成。「念術之一,驅物!」
在他心念的操控下,擺在一旁條案上的筆墨硯台飛了起來。羅耀剛準備啟動帶在身上的防禦法器,兩支毛筆就扎進了他的鼻孔,一塊長方形的墨塊則塞進了嘴裡。羅明也好不到哪兒去,硯台不偏不倚的平拍在他的臉上,好在硯台裡沒有墨汁,否則就更精彩了!即便如此,瞧著兩人的狼狽樣,圍觀的人群爆發出一陣哄笑。
鐵恆還調侃了一句:「滋味怎麼樣?不錯吧?」他可不是那種盡量息事寧人的性子,即便不能打傷對方,但落一落兩兄弟的面子,他是沒有顧忌的。
「好快!」見到鐵恆的反擊,人群中一個俊朗少年雙眉一揚,重新開始審視他。
「還很精準。」站在他身旁的另一個少年補充道,他與前者相貌有著六七分相似,一看就知他們有血緣關係。只是他顯得更為成熟一些,神色也更沉著,身上的氣質也更顯尊貴,。
「尚傑大哥,他這驅物之術施法之快,之精準,比起我來都毫不遜色,難怪馮大師會收他入門。」之前那個少年蹙著眉說。
「更可慮的是他一個多月前還只是一個逃難的災民孤兒,這才多久?就有了這番本事,不可謂不天才呢!」另一個少年卻笑了起來。「有意思,原本我還以為甲班只有陸珊可與我一爭長短,沒想到出了這麼一個鐵恆。七弟,你可要努力了,要不然這裡的前三甲可沒你的份。」
「尚傑大哥放心,我們左家子弟怎麼可能落在這麼一個泥腿子的身後!」之前那個少年憤憤道。
這兩個少年一個名叫左尚傑,另一個叫左尚福,乃是富州有名的豪門世家之一左家的嫡系子孫。這個家族在富州官場上似乎默默無聞,其實左家不少族人都在京為官,而且家族中出過許多有名的大術師。因為血緣關係,他們大多精神力量遠超常人,所以尤其擅長念術。這個叫做左尚傑恰是這一代左家人中的翹楚,堪稱百年一遇的念術奇才。整個家族都對他寄予厚望,從小嚴格培養,他也從來沒有讓長輩們失望過。在他看來,除了同樣被人稱為法術天才的陸珊等有限幾個同齡人,其他人都不放入他的眼中。鐵恆儘管引起了他的興趣,但仍沒有太過放在心上,只是將他當作自家七弟的競爭對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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