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了,你起身吧。」若無其事地一笑,墨寶懺權當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是,娘娘。」墨寶懺的言行舉止又引起了粒兒的好一陣讚歎,這個主子真有自成一派的威儀,談笑間讓人不得不佩服,她不僅是當皇子妃的料子,讓人刮目相看。
「皇后娘娘駕到……」
「委屈你了,寶懺。」一進來,安暖織就看到滿牆的蛛網和簡陋的擺設,沒想到新婚第二夜,佑廷就冷落她了。當初讓她進宮,不知道是不是害了她。
「皇后娘娘言重了。」墨寶懺恭敬地說道,她是主動進宮參選的,她從來都認為,自己選擇的路不怪別人。
安暖織歎了一口氣,「寶懺,在感情上,佑廷的心結一直沒有打開,本宮知道你是聰明伶俐的孩子,希望你可以幫他。」
墨寶懺沉默,回想昨夜嵐佑廷在她身上的發洩,她的心忍不住瑟縮起來,他的個性實在太陰冷恐怖了,她不知道留在他身邊她會有怎樣的結果,她對未來感到恐懼。
「寶懺,你好好想想吧,如果想放棄,本宮也不怪你。」安暖織寬和道,她不想強人所難。
墨寶懺一個人發呆,她一雙漂亮的眉毛緊緊鎖著,如果放棄了豈不是半途而廢,她回到墨家也是一個笑柄,但如果不放棄,一個人愛另一個人留下的舊傷是磨滅不掉的,難道她要一直活在白笑顏的陰影下?
「皇后娘娘,墨長汀墨先生要見您。」宮女進來稟報。
「寶懺,你爹爹來了,和本宮一同見見他吧。」
「嗯。」墨寶懺溫順地點頭,可去的路上卻有些忐忑,她的養父若看到她這副境地,居著簡陋的屋子,連丈夫都不疼愛她,何談墨家跟著大榮大耀,養父會不會恨她沒有給墨氏家族爭光呢?
「皇后娘娘千歲。愚女沒有給皇室丟臉吧?」墨長汀千里迢迢來京都,一是為探女,二是為擁君立儲。
曾經墨長汀置身事外可以不參與政事,但現在他的女兒成為皇子妃,未來有機會成為國丈,天時地利人和,只要巧妙避開夏羽國的軍事政治施壓,天下就有他們墨家的一半,墨長汀不會放過大好機會。
「寶懺很沉穩,聰慧又靈巧,本宮很喜歡她。」安暖織笑道。
「皇后娘娘,謝謝您對墨家,對小女的賞識,小女就托付給皇后娘娘了。」
「另外,促立小皇子為太子的事情微臣和其他人商量了,微臣會不遺餘力。」
「放心,本宮會照顧好寶懺的,朝廷那邊也需要墨先生操心。」安暖織笑道,她轉頭看向墨寶懺。
「寶懺,辛苦你了……」
墨寶懺心裡微微一顫,她的養父竟沒有怪她不爭氣,她曾經以為她是墨家最不受重視的女兒,人都說,沒有血緣什麼都沒了,現實出乎她的意料。
現在,有了養父和皇后娘娘的肯定和關愛,她受的苦都不稱之為苦了。
「皇后娘娘,寶懺會本分會努力的。」成為皇子妃幾日來,墨寶懺終於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墨長汀、安暖織也都笑了,三人相視而笑,這是墨寶懺來皇宮第一次感覺溫暖。
回宮的路上,墨寶懺的心情分外明朗,無論遇到多少挫折,家人的支持的力量是無可取代的,她連走路都覺得輕鬆不少,豁然開朗了。
不過走著走著,墨寶懺總覺得有人總盯著她,再向那源頭看去,只見威儀四方,珠光寶氣,頭上搖曳的是九鳳蓮玉簪金釵,腳下蹬著的是喜鴛戲水絲緞鞋,胸前掛著進貢南珠,熠熠生輝,好不尊貴!
往下端詳端詳那人的面容,柳眉絳唇,皎月盈眸,星屑般的流水紅蘇垂下來,遮了光潔的額,兩枕白如意般的鎖骨,一抹倨傲冷漠的神態,更為她添上幾絲嫵媚。
這個女子……是誰?為什麼總是盯著她看呢?
「粒兒,見了本郡主也不行禮?」中氣十足的聲音響起,她是人見人怕的沾顏郡主,更是嵐佑廷剛剛新納的側皇子妃,性格爭強好勝,她見墨家的養女,一個醜陋的女人成為了皇子妃而她只是側,所以對墨寶懺特別的不滿。
沾顏郡主面前的奴婢侍衛也狗仗人勢,狐假虎威地走上前來,作勢要把粒兒擰過去。
「等等!」墨寶懺攔在粒兒面前。
「皇子妃姐姐,本郡主在對奴婢訓話,好像……沒驚擾到您吧?」沾顏郡主眉尾一挑。
「本宮奴婢管教不嚴不會勞煩別人。況且粒兒並沒有錯。」墨寶懺一抿唇,表情很淡。
「她藐視地宮中的禮數,不給本郡主行禮,怎麼會沒錯?」沾顏郡主氣勢焰焰,她想趁欺負粒兒來打壓墨寶懺,以顯示她在地宮內的地位,不過她沒想到,墨寶懺並不是好惹的。
「如果說藐視宮中規矩,本宮看妹妹的宮娥才是違反了一個遍。」墨寶懺冷冷道。
「皇子妃姐姐憑什麼這麼說?妹妹的宮娥哪裡有錯?」沾顏郡主的氣勢明顯弱了幾分。
「很簡單,既然你稱呼本宮為皇子妃姐姐,你的奴婢不向本宮行禮,本宮的粒兒怎麼會向你還禮?」墨寶懺淡然雅致的氣質如若幽蘭,讓人無從褻瀆。
「這……」沾顏郡主雖然性格爭強好勝,但墨寶懺的逼問有理有據,原本她是來上門挑事的,這麼一鬧反倒自討沒趣,外皮和裡子都有些掛不住了。
「哼,墨寶懺你別得意,我們走著瞧!!」沾顏郡主無禮蠻橫,她哪裡嚥得下這口氣,今天墨寶懺惹到她,她已心生怨毒,她極其陰暗地在心裡說道。
墨寶懺依舊淺淺淡淡的,她抬頭往前一步,「粒兒,走吧。」
「是,娘娘。」粒兒一臉崇拜地跟著墨寶懺離開了,她已對墨寶懺佩服地五體投地,第一次有人敢叫板沾顏郡主,被自家主子罩著的感覺真好。
在眾人的注視下,墨寶懺帶著粒兒昂頭挺胸地離開了。
「真是氣死本郡主了!」沾顏郡主哪裡受過這麼大的侮辱啊,她不僅丟光了所有的面子,還沒被墨寶懺放在眼裡,她心裡萬分不平衡啊。
一回去,粒兒不禁有些興奮。
「娘娘您好厲害,沾顏郡主一向橫行霸道慣了,聽說她在自己的王府仗勢欺人,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無人敢惹她,可她剛才被您噎的樣子,哈哈哈哈,真好笑!」
墨寶懺一怔,聽到「沾顏郡主」四個字,她眉頭一皺。
這個女人竟然是傳說中的沾顏郡主?
沾顏郡主全名廖縈香,是東邊廖郡王的獨女,也有人叫她香香郡主的,她的父親可是曾經跟隨太祖的王爺,也是十足的悍女兼潑辣女,曾經有宮娥打翻了她的胭脂盒,就被活活打死,自己的親表姐都不放過,小時候為了搶一件漂亮衣服,竟在自己親表姐臉上抓出了數十道的長口子,害的親表姐連門都不敢出了,天天關在屋子裡,典型的惡毒女。
依沾顏的性格,一定會把剛剛這件事鬧翻天,而且還會使出渾身解數讓她吃虧吧,深宮果然是女人的戰鬥場,一入深宮深似海,她接下來的日子注定要不太平了。
說曹操曹操就到,午膳後,墨寶懺就聽到小廚房吵吵嚷嚷的聲音,喚粒兒粒兒不在,墨寶懺正奇怪,就聽到粒兒的聲音從小廚房傳來。
「這腕鹿血桂花羹不是我偷的,是爾冬公公命人剛才送來的,是小皇子御賜給我們娘娘的。」只聽粒兒的聲音都快委屈死了。
原來,午膳後,爾冬公公身邊的小太監小園子送來一碗鹿血桂花羹,這對女人美容養顏的聖品,後宮裡多少女人都巴不得喝上一碗,非常珍貴所以每用掉一碗都會在御膳房記一筆,要不然就視為偷竊。
沒想到小園子前腳剛走,主事御膳房的嬤嬤冷梅就進來,一進門就叫人打粒兒,非說粒兒是沒有經過御膳房偷來的。
明眼人一看其中大有貓膩。
「胡說!如果真是小皇子賜的東西,為什麼不先讓口諭官通傳呢?!!」冷梅不依不饒,非要粒兒叫第三人來對質。
「這…………」粒兒被問的啞口無言,按照皇宮的規定,所有御賜的物品都先要經過口諭官通傳,當時小園子就在她一個人在小廚房的時候送來了鹿血桂花羹,沒有口諭通傳,也沒有第三人,這明擺著就是陷害她。
冷梅得理不饒人地冷道,「看來本嬤嬤沒有猜錯,沒想到皇子妃的丫頭還會做這種苟且之事,來人吶!!」
「你要做什麼?」粒兒後退了一步,她見冷梅叫人推進來一個刑具架,上面擺滿了恐怖的板子刀棍,挺嚇人的。
「好讓你們這些賊知道知道厲害!!」冷梅拿起了一根帶著倒刺的狼牙棒,作勢就要打過來。
「住手!」
墨寶懺一推門,幽暗昏黃,小廚房的燭火一閃,在她中氣十足的聲音下,竟滅了三盞。
「娘娘,救救我,救我……冷梅冤枉我是賊。」粒兒藏在墨寶懺的背後,登時像找到了大靠山。
「你不是賊誰是賊,要不然這鹿血桂花羹是怎麼來的?!!」冷梅不依不饒。
「你有什麼證據說粒兒偷了鹿血桂花羹!!」墨寶懺反問道。
「這…………」冷梅沒理也要強辯三分,「即使粒兒沒偷,那麼也是來路不明,皇子妃,您不會是想包庇粒兒吧?」
聞聽此言,墨寶懺笑了。
「不是,教訓本宮的奴婢是件好事,但用你手裡那個狼牙棒打太輕,還是用這個打吧!!」
墨寶懺上前一步走到巨大的刑架旁,手一揚,將一個重達三十多公斤的鐵棒子狠擲在地上,「光當——」發出極大的聲響,一屋子的人齊齊看過來,錯愕地張大了嘴巴。
鐵棒子砸進地裡有半尺深,足足現出一個大坑。那個鐵棒子是為了壓重的,從來沒有人能夠移動過,眾人看到這一幕,皆是臉色一白。
這個皇子妃是天生神力嗎?
「你們還要懲罰粒兒嗎?」墨寶懺轉頭看向冷梅。
「不用了,不用了。」冷梅嚇得連連後退幾步,身後的衫子已經濕透了,她可不想和那脆弱的地面一個下場,那樣的話真是太可怕了。
「皇子妃,打擾了,打擾了…………」冷梅領著眾人嚇得臉色難看地退了出去,一溜煙跑得無影無蹤。這個皇子妃真不好惹啊。
「皇子妃,您好厲害啊,這大鐵棒子…………」粒兒的嘴巴已經合不攏,她試了試,根本就搬不動那個鐵傢伙,因為實在是太沉了。
「笨丫頭,這是槓桿原理,以後本宮教你。」墨寶懺微微一笑,她在現代帶來的科學知識真是很有用,下回誰再招惹她,她會來一個更「精彩」的。
「娘娘,你怎麼這麼聰明啊,粒兒真是服了!」粒兒的小臉通紅有些興奮,她得出了一個結論,她們的皇子妃冰雪聰明。
「哦,對了娘娘。」粒兒像是想到什麼重要的事情,「這碗鹿血桂花羹是怎麼回事?難道是沾顏郡主陷害我們?」
「當然是了,要不然這東西還會長腿跑進咱們房間裡來嗎?」墨寶懺冷冷注視著遠方,沾顏郡主果然比她想像中的還要惡毒。
「粒兒,你現在幫本宮準備一小捆枯草。」
「啊?」粒兒不知道自己的主子要做什麼。
墨寶懺換了一雙便鞋,她又把頭發放下來,等一切都收拾好了,她便提著枯草走了出去。
「娘娘您要去哪裡?」
「找一個僻靜的地方,戳小人。」墨寶懺停下了腳步,回答地雲淡風輕。
「啊?戳小人?戳誰的小人?」粒兒的臉色一垮,不知道墨寶懺賣的是什麼關子。
「小皇子。」墨寶懺把每個字都咬的無比清晰。
「可小皇子……是娘娘的夫君啊……」一大滴冷汗從粒兒的額頭上落下來,她第一次見有女子戳自己夫君的小人。
「是夫君又如何?他識人不具,找了沾顏郡主這種惡毒女人來當側妃本來就是瞎了眼的,本宮要專扎他的雙眼,再打通他的經脈,附贈給他一雙通透的慧眼。」
扔下這句話,墨寶懺就轉身離開了。
「哎呀!!這可怎麼辦呀!」粒兒長呼了一聲,如果這件事要是傳到了別人的耳朵裡,她們的小皇子妃豈不是很危險?
不過說起來,不吵不熱鬧,不打不恩愛,她怎麼覺得她們皇子妃和小皇子天生就是一對兒歡歡喜喜的小冤家呀!
皇宮僻靜處,墨寶懺對這一個枯草小人唸唸有詞。
連日來,她對嵐佑廷的不滿一股腦發洩出來,人的心情就像是一個小小的容器,盛了太滿就要清空一下,若不然會生病。
「這是本皇子?」冷漠而悠然的聲音響起,嵐佑廷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墨寶懺的身後。
「你偷聽別人說話……」墨寶懺臉色刷地紅了,竟然,她在見到嵐佑廷時候感覺到了一絲絲的不自然。
莫非是和她扎他小人有關係……
「這小人做的倒是很像,看來你是用了心的!」嵐佑廷幽幽地看著墨寶懺。
「那當然!」墨寶懺心想,她把一腔的厭惡恨意都發洩在這小人身上了,做的不像都對不起自己。
「你就這麼討厭本皇子?」嵐佑廷歪著腦袋問道。
陽光下,他那張美型而邪魅的俊顏毫無瑕疵,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把對他的怨懟、反感都發洩出來似得,墨寶懺此時竟覺得他非常帥氣好看。
「剛才很討厭,現在還可以。」墨寶懺不由自主地就說出了這句話。
「不錯。」嵐佑廷微微笑,「你好像對本皇子有了好感?恭喜你又離著冷宮的怨婦近了一步!」
「你!」墨寶懺被噎得啞口無言,可她也懊惱,剛才怎麼會說出已經不討厭他這種話?她的感情都是是非題,不是討厭就是喜歡,該死,難道她喜歡上了這個個性複雜的男人?而且不巧的是,還被這個男人看出來了?
「朕就喜歡你深情款款地凝望本皇子,朕會給你機會讓你凝望一整晚的。」嵐佑廷冷笑道。
「什麼意思?」墨寶懺還未回過神來,嵐佑廷已經走了。
她有些茫然,又有些心跳加速,望著手裡被她擰的亂糟糟的小草人,她呆呆地出神了許久許久。
好不容易想通過來,墨寶懺恍然大悟,她又被他大大地佔便宜了一回。
烈日當頭,墨寶懺回去了,心跳卻依舊跳的,莫名紊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