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若心中冷哼,這樣的勾心鬥角對她來說簡直是小兒科,但是在外人看來,大夫人所說的話都是善良之詞,倒也沒什麼好挑剔的。
恐怕幾個姨娘都認為大夫人是慈善之輩,凡事都畢恭畢敬了。
果然,邱然聽大夫人這樣一說之後,臉色才稍微好了一些。
她點了點頭,站起身來溫聲說道:「請七小姐過來,我要讓大家看一看你身上的證據。」
她身上的證據?楚若不禁有些心虛桊。
當初火化小茹時,楚若倒是看到小茹身上沒有什麼明顯特徵了,因為考慮到要給小茹找父母,所以細心地留意了一下。
可是,現在邱然卻忽然這樣一說,楚若登時有些頭腦發懵。
難道是她沒有留意到更加詳細的部位,還是說她徹底忽略掉了什麼嬡?
來不及楚若細想,邱然已經快步走到她的面前。
他滿眼慈祥地看向她,柔聲說道:「七小姐,請把你身上的吊墜取下來借我一用。」
聞言,楚若心中一鬆,原來是吊墜啊,嚇了她一跳。
她點了點頭,從身上取下吊墜遞到邱然的手上。
邱然從頭上取出一枚髮簪,對著吊墜使勁插了下去,並且割出一道縫隙,用盡力氣掰開了外面的東西。
楚若大驚,不知道邱然究竟在做些什麼。眾人也是心有餘悸,完全弄不明白邱然究竟在做什麼。
就在大家都狐疑地看向邱然時,卻猛地發現她手中閃現出微弱的亮光,在光線原本不怎麼強的花廳內顯得格外耀眼。
離邱然最近的便是楚若,她驚詫的發現,裡面竟然也是一個佛像,晶瑩剔透的白色,十分惹眼。而且那佛像的底部上,赫然寫著一個「純」字。
老天,楚若不禁有些震驚了。
她曾經研究過珠寶玉器,所以明白許多珠寶是可以藏著暗格的,但是從沒見過做工這樣縝密的設計。外表用粗糙的材質製造成一個簡單的吊墜,主要是怕外人有心取之,所以才弄得這般深藏不露。
邱然舉起手來,對大家溫聲說道:「這是我邱家的傳家之寶,當初嫁過來時,母親曾親自送到我手上的。」
「它是透明神佛,非一般材質可以造成。越是在陰暗的地方,越是晶瑩剔透,比夜明珠更加明亮。下面的『純』字是七小姐出生時,老爺命人專門雕刻上去的。」
「由於它太過光亮,又是無價之寶,所以才用普通的外觀擋住了裡面的光芒,免得有心人起了私心,佔為己有。」
「請夫人明鑒,妾身所言句句屬實,絕無虛言。」
眾人聞言,終於明白了邱然的意思。
邱學士確實有一個奇珍異寶,乃是渾然天成的神佛像。
祖傳至今從未旁落他手,只是因為邱學士與妻子伉儷情深,只孕有一女邱然,便把所有最好的東西都留給了她。
所以說,邱然屈尊降貴成了項銘嘯的妾室,確實是有些委屈了。
以她的地位和身家,成為一個正室是絕對有那個能力的。只是邱然在乎的不是這些名分,而是項銘嘯的真心。
大姨娘的臉上有些訕訕的,她本來是想戳穿邱然,讓楚若出醜,沒想到卻借此機會顯示了邱然都優勝於旁人的身家富貴。
大夫人眼裡閃過一抹詭異的神色,隨機恢復正常。
她失笑一聲,溫聲說道:「好了,既然都已經證明了,那以後切勿再議論這件事情。純兒是咱們項家的七小姐,大家都要尊重她,否則就是看不起我。」
「是。」眾人紛紛答言。
這時,四小姐項染沒好氣地瞪了楚若一眼。
原先她處處被大姐項芸壓在頭上,自動大姐做了貴妃以後,項府裡的小姐便數著自己位分最高貴了,另外兩個妹妹也是不成氣候,根本就無足掛齒。
可是忽然又來了一個七妹,剛才她就看出來了,楚若長得本就非常漂亮,再加上氣質談吐都很出類拔萃,絕非等閒之輩。
想必今日過後,所有達官貴族家的公子哥們都該對項純表示濃厚的興趣了,那她這個正經的嫡出小姐要尊嚴掃地了嗎?
項染不悅地剛要張口說話,卻猛然看到母親郭氏向自己掃來的凌厲目光,頓時蔫了下來。
她最害怕的便是母親,因為母親睿智深沉,對自己的教導總是過於嚴厲,讓她總是感覺不到自己有多麼優秀……
接下來,大夫人把給楚若安排的丫鬟們都命人帶了上來,一一讓楚若見過。
楚若是庶出小姐,按照循例,身邊應該有兩個大丫鬟,四個二等丫鬟,八個端茶倒水以及粗使丫鬟。
楚若都欣然地接受下來,有任何不妥的丫鬟,她會想辦法給弄走的,無需在眾人面前說些什麼。
須臾,眾人都漸漸散去。楚若也與邱然一起回了她們的院落——西宸院。
大夫人最後站起身來,路過悶悶不樂的項染時,面無表情得看向她,淡淡地說道:「染兒,你到我房間裡來一趟。」
「是,母親。」項染心中有些害怕,但還是福身說了句,隨著大夫人一起回到了她的東湘院。
大夫人自始至終都沒有說一句話,直到走進房間以後,她才轉身對身旁的郭媽媽說道:「你們都下去吧,我跟四小姐有些話要單獨談談。」
「是。奴婢告退。」郭媽媽恭敬地應答了一聲,帶著所有的丫鬟都離去了。
項染忐忑地揪著衣擺,尷尬地抬起頭來笑了笑,柔聲說道:「母親,這個七妹倒也是個不錯的人……」
「啪!」
「啊——」
還不等項染說完,大夫人早已揚起手狠狠地衝著她的左臉頰掌摑了過去。
項染捂著吃痛的臉頰,有些委屈地看向大夫人,十分不解地問道:「母親……女兒做錯了什麼?」
「剛才在花廳裡我什麼都沒有說,也沒有做什麼出格的事情,還請母親明示。」
「啪!」大夫人先沒解釋,而是揚起手又衝著她的另一個臉頰狠狠地扇了下去。
項染被打的雙眼冒金星,淚水簌簌的下墜著。
從小到大,雖然母親對自己很嚴厲,可終究是沒有動過她一根手指頭,如今一連打了兩下,能不委屈嗎?她也不說話了,只是嚶嚶地哭泣著。
母親每次做事都有自己的道理,這次想必也是有什麼事情是自己沒有做對的。
總之,在母親眼裡,大姐永遠都是她心裡最完美的女兒,而自己什麼都不是。說什麼都是錯,不說話也是錯。
「糊塗!」大夫人冷哼一聲,揶揄地說道,「你還有臉跟我在這裡哭呢!我倒是要看看你人大心是不是也大了,居然在我沒有同意的情況下想要擅自發言。」
「那項純是你父親辛苦為四姨娘找回來的,你別跟我說你是要恭喜她回家,我難道會信嗎?」
「且不說你那眼神就出賣了自己,你是從我肚子裡生出來的女兒,我豈會不明白你心裡究竟打了什麼小算盤?」
「只為了逞一時之氣,反而把自己給弄得不倫不類了,這才是你最大的失誤!懂嗎?」
「母親,女兒知錯了……」項染錯愕地睜大雙眼,迷茫地看向大夫人。
她不知道自己這樣做有多麼大的錯,更不知道母親為何生這麼大的氣。但是,她清楚知道,如果自己還是不認錯的話,第三巴掌肯定會毫無前兆的掌摑下來。
大夫人鄙夷地看了她一眼,輕蔑地說道:「我知道你現在不服氣,你且等著吧,今天晚上就知道給四姨娘和項純出難題的人該有什麼懲罰了!」
「不是為娘說你,你但凡能夠有你大姐一點點聰明的腦子,我也不必這樣為你操心操力的!」
項染垂下眼眸,心裡不服。每次都是把大姐給搬出來,她就是覺得憋屈。
項染低聲嘟囔了一句:「大姐是很優秀,可終究都是貴妃,若是按照咱們這樣的家庭來算,充其量就是個妾室姨娘罷了。」
「簡直是不知所謂!」大夫人聞言,更是氣得不行。
她煩躁地在房間裡來回走著,不住地冷笑著。
須臾,再度看向項染,譏諷道,「你以為皇宮裡跟咱們富貴人家能夠相提並論?」
「你姐姐的位分雖然不及皇后,但是眼下皇宮裡並沒有皇后,所以她便是最大的!」
「你心裡總是怨恨我不像心疼你大姐似的那樣心疼你,殊不知我正是太心疼你了,總想留給你最好的!」
「真的?」項染詫異地張大嘴巴,有些難以置信地看向大夫人。
她一直都覺得母親偏向大姐,因為大姐是嫡長女,處處都很優秀。
可是今日母親竟然說出這樣一番話來,真是有些讓她意外了……
大夫人恨鐵不成鋼的戳了戳她的腦門,含恨說道:「你這個丫頭真是有些愚鈍,皇宮裡是深水泥潭,沒有人去試水的話,誰也不知道裡面究竟怎麼樣。」
「我當初生你大姐的時候,那是相當輕鬆地便生了下來。可是後來有了你,我幾乎把命都搭上了才生下你。」
「既要忙著跟其他人暗鬥,又要照顧體弱多病的你。你可不知道母親為了你都操碎了心,你不理解我也就算了,卻一直都這樣拂逆我的意思!」
項染的淚水又迅速滾落下來,她顫抖的雙唇裡幾乎發不出聲音來,只是哽咽地哭泣著。
「母親,母親……是女兒錯了,以後再也不會范這樣的錯誤了。」項染聽到母親這樣一說,終於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悔不當初,痛定思痛地說道,「我以後再也不驕傲自大了,我會好好聽母親的話,爭取成為一個最優秀的女人。」
「好染兒,母親剛才打得痛不痛?」大夫人心疼的拿著錦帕為項染擦著眼淚,眼圈也有些紅了。
她略帶哽咽的說道,「母親是怕你吃虧,也怕你不能面對更加複雜的後宮,所以才懲罰於你。要知道母親所做的
一切都是為了你,只有你站在比芸兒還高的位置上,母親的位分也才更加穩定。」
「可是……母親現在的位分不是挺穩定的嗎?您一直是嫡妻嫡母,別人是無法逾越的。」項染有些不明所以地問道。
大夫人淡淡地掃了她一眼,不願意跟她說太多,只是沉聲說道:「你說話做事的時候都不要只看表面,我現在雖然是你父親的正室妻子,但是他只喜歡四姨娘邱氏。而且如果是論出身的話,為娘的身份也不如邱氏顯赫。」
「若不是因為當初為娘先嫁給了還是你那做侍郎的父親,如今也不能平安成為丞相夫人。」
「說到底,你父親對我只不過是夫妻情分,我們兩個人之間,根本就沒有半點兒男女情愛。母親也看透了,只有抓握住別人的弱點,才有可能將自己放在最高位置上。」
項染膛目結舌的看向母親,此時此刻,她才真正看到母親強勢的一面。
以前看到的都是冷淡對任何事情都不以為然的母親,給人一眾太過不計較的感覺。
可是那樣的母親,讓項染覺得很不真實。
原來,這一切都只不過是表象罷了,項染終於明白了母親的心意,心底也劃過一絲絲暖意。
她唇角微微上彎,感激地說道:「母親,謝謝您這樣安慰安慰我,我終於懂了,也明白了。以後都會努力跟諸位妹妹們好好相處,爭取做一個人人盡知的好女子。」
「這才乖。女子的品德和孝心,都只不過是人們衡量美醜的標準。哪怕是你長得再漂亮,可是要是擁有的是一顆醜陋的心,也只是虛有其表而已。」
「所以,你只有努力讓自己做到那兩點,再配上你完美的外貌和才華,便是人上人了。」
「是。女兒明白了。」項染唇角的笑意漸漸加大,眼裡也閃過一抹希冀。
她也想進宮做皇上的女人,想做最高位的皇后……
這廂,項銘嘯在書房裡處理完日常事務之後,聽到管家報告了今日在花廳裡的一切,不禁微微蹙眉,沉聲說道:「大姨娘也鬧得忒不像話了,是嫌我平日都不願意去管束她們嗎?」
「項管家,傳我的命令,大姨娘晚膳都不必吃了,到祠堂跪上一夜,讓她在列祖列宗面前懺悔吧。」「是。」項管家恭敬的答道,快步退了下去。
須臾,關於大姨娘被罰跪祠堂並且不許吃晚飯的事情,便被整個丞相府都傳遍了。
項染得知時,心中一驚,更是覺得母親說的話便是真理。
她不禁慶幸,還好當時的自己並沒有冷嘲熱諷,否則最後的下場很有可能也會跟大姨娘一樣被罰跪祠堂了。
西宸院。
「你說什麼?竟然有這樣的事情?」邱然聞言,緊張的站起身來,不解地問道。
邱媽媽輕歎一聲,恭敬的說道:「四姨娘,確實是如此。聽說老爺在書房裡發怒了,並且命令所有人都不得求情。」
邱然卻不這樣認為,她不忍心看著這些姐妹們為了一些雞毛蒜皮的事情就受罰,更不願意人們都認為她是愛挑事的人。
「不行,我得去跟老爺說一下……」
「娘,請留步。」楚若本來在淡淡地喝著茶,見邱然真的要走,連忙放下茶盞叫住了她。
聞言,邱然轉過身去看向楚若,失聲笑道:「純兒,你別擔心,我不會讓別人說你的壞話的,所有的壞處都讓我來承擔就好了。」
楚若輕緩地搖了搖頭,走上前挽著邱然的胳膊溫聲說道:「娘,父親這是在殺雞儆猴,給他們立個威,免得都不把我們娘倆當回事。」
「您就請儘管放心吧,父親做事很有分寸,不想讓我在回府的第一天就受到欺辱,所以才會這樣做。」
「您若是執意前去求情,那些人只會認為我們是軟柿子,隨便怎麼捏都行。」